伯禹听太章之言,视众将之状,内心高兴,只是未露形色,说道:“敌情初明,如何剿除且先放。要根治荆灾当以治水为根本,去水得地是从根本上为荆民造福。相柳之害必治,然其乱只疥癣之疾,除之不难。洪水横流,民不安生方是荆州大患,我等既要有剿相柳之策,也要有平荆水之法,方为两全。”
应龙道:“伯禹不须过虑,治荆地之水,我已与三奇筹划。按荆地之实,提出两策。”伯禹道:“请道其详。”应龙道:“荆地低陷,又处西高东低之枢纽。地低则众川奔集,潴留为患,水潴则汽蒸腾;处高低枢纽之势则地多不平,地不平则湖泽遍布,陆露甚少。平治众湖的办法:一是实行大湖留、中湖泄、小湖填、湖相连、水相平之法。二是采取高则流、低则潴、按其宜、顺其势。并按童律讲的循各川出口上溯其源,以去各河流两岸草木。如此则云梦泽之水可平,荆地可得,荆民可安。”
伯禹道:“何谓大湖留、中湖泄、小湖填、湖相连、水相平?”
应龙道:“大湖留是发挥深水大湖蓄水功能,予以保留;中湖泄是使其湖水泄于江,力求缩小,湖小则陆多;小湖填是将小湖都用土填平,变为陆地;湖相连是大湖之间,大湖与中湖之间,大湖与江川之间互以浍洫相通,使水流通,溢则可以入江,不使成灾;水相平者是湖相连之结果,不使高低悬殊而发生暴泄成灾。以此治云泽,则云泽之水可泄而平。”
伯禹道:“然则何谓高则流、低则潴、按其宜、顺其势?”
应龙道:“荆地不平,万湖遍布,有高地之湖,也有低地之湖,但有些高地之湖,能泄则泄使干,但有些高地的湖很深,虽与江河平也不能尽泄其水,则继续成高地之湖;有些湖虽在低处但很浅。就泄之使涸而成地。这是讲哪些湖该存,哪些湖当去,除大小之分外,还须按地势高低深浅而定的规则。有些大湖处高地而浅的,就去其水成陆;有些小湖处低地但很深,水难以尽泄,则可保留其湖,不必一定去掉。湖之存留既视大小,又按地势,不拘于一理,此治荆水之法。”伯禹点头称善,众将听了都点头。
伯禹道:“今敌情既明,治水有策,剿与治以何为先,还是同步并举?”
冯迟道:“我们治水,妖必为乱,不剿妖不能安心治水,治水必先剿妖,妖平而后治水为上。”江妃道:“我赞成。”禺强道:“相柳之祸害不去,民受其蛊惑,心不安,不能一心协助我们治水,应先专力剿除相柳,再兴治水之功。”童律道:“禺强之言是也,力专则功显,应先专力剿妖,不宜分兵。”伯禹见诸将之意是先剿后治,顾伯益道:“你以为如何?”伯益道:“诸将之言是也,先剿妖则我力专,相柳除则民心安,后之治水我无后顾之忧而有黎民之助,此为上策。”
伯禹道:“用何计剿妖?”
太章道:“相柳为防我军,正在做三事。一筑坝拦水于沮漳,二伐木堆垛在密林,三聚兵练箭于军营,现正日夜进行中。”禺强听后不觉挠首皱眉道:“聚兵练箭于军营,此易解,前二事何意,尤其是伐木堆垛在密林,此为何意?”冯迟道:“筑坝拦水于沮漳,当是无支祁之故技,相柳惯于此道。想放水冲淹我军以及治水工程,这伐木堆垛于密林,是想干什么?”
三奇道:“伐木而垛则木干,干则易燃,莫非用火?”
伯益点头道:“密林是木,但活树湿而难燃,垛木于密林,一旦纵火,干木易燃,必引起森林大火,此相柳要用火攻之术了,三奇言之有理,不知木垛堆于何处?”
太章道:“具体不知,但罗申似感在沮漳之东,长湖一带。”
三奇道:“筑坝在相柳大营之南二十里处,垛木在其营之东约五十里,这近百里范围内都是相柳势力圈,他是为防我大军前去攻伐他。”
禺强道:“东南都有防,西北两面为何无防?”三奇深思片刻后不觉大笑道:“知道了。”伯益见三奇大笑,道:“三奇必有高见了。”
三奇道:“相柳营地在沮漳上游山地高阜处,其北是山地,其西是大江,东南为低地沼泽区。相柳必是猜测我大军从扬州来,必自东至荆。所以西北二地不设防而专防于东南。相柳又估计我军在春后方可到荆。隆冬西风凛冽之时不会至荆,所以在沮漳上游筑堤,待春蓄足其水;又在东面密林中积干木,此二物都待时而用。他以为我军在春末夏初至荆,征伐相柳也在夏季。一旦我军攻其营,则用弓箭相拒。他料我军会集于相柳营地东南二三十里范围内,相柳将暗中使人在我军之后密林中纵火点燃干木,引起森林大火。夏初多是东南风,火将从东南焚烧向我军背后,引起我军慌乱。当我军惊慌之际,必避火于多水之低洼地域,此时相柳必会在夜间破堤放既蓄之水以淹我军。相柳度我军此时必一片混乱,就会使其丁壮于夜间放射冷箭杀戮我军。相柳三事乃一套完整的欲置我治水军于死地的恶毒诡计。可是相柳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军竟提前在冬末春初来到荆州。而且已经迅速发现相柳阻挠治水之阴谋。我军若近日内发兵攻击其营,此时沮漳上游筑堤尚低,蓄水不多;密林木垛因夏季未到,西北风正烈,焚林不能危害我军。以上两计落空,我军不致慌乱避水火,放箭射我军之事也就没有原有威力了,此时乱的不是我军而是相柳及其一伙,相柳只能明刀明枪与我军对阵,这就好办了。以我军之将勇卒强,胜于相柳乌合之众许多,相柳之营必垮,相柳之将卒必叛,相柳可擒也。相柳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我军提前到来,算错了一个季节,季节错则风向变,风向变则胜败定局了。”
伯益及诸将无不感三奇言之有理。伯益道:“相柳之计不可谓不毒,相柳之思不可谓不全,谁知一着失算,满盘皆输。相柳也许至今还不知我军已到荆州,正做着春秋美梦呢。”
伯禹也面露喜色道:“先师曾言,兵贵神速,时不我待,良机莫失,得意不再。今相柳既已错失时机,我等当莫失良机,何时进剿为宜,请诸君尽言。”
禺强道:“我率本部即日正面攻击,乌合之众,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剿灭。”
童律道:“禺强大哥恐又是大话了,相柳也非弱智之人,他手下四将也非无能之辈,怎说不费吹灰之力。”禺强道:“伯禹治水大军奉帝舜之命,是堂堂大军,相柳是蛊惑民众,乌合之军,我大军前去,岂敢顽抗。还不是束手就擒,倒戈而降。”童律道:“丁壮既被胁迫,行动岂能自由,既受相柳亲信控制,当然会与我军对抗。况他们来荆已久,熟悉地形,又有当地丁壮相助,凭高踞险,必然死守。我军初来乍到,地形不熟,又处低地,要战胜相柳,谈何容易,禺兄不可轻敌。一旦首战失利,民就轻我军而畏相柳,对我军大为不利。所以首战必须胜,才能威慑相柳一伙,鼓舞荆地众民对我军树立信心。”禺强见童律说得有理,忙道:“算你有理,首战是须取胜。”
正当禺强、童律辩论时,三奇、庚辰、太章三人凑在一起轻声低语,像在议论什么。三奇双手指指画画,庚辰、太章二人不住点头悄语。禺强正被童律说得词穷言拙,欲寻帮手,心想庚辰怎不助他说话,四顾而寻,方见三人正议论什么,忙道:“你们三人说什么悄悄话,有好计策说来大伙听听啊!”庚辰抬头见禺强有不悦之色,笑道:“禺强兄莫急,我等这里正商议一条好计策哩,已经齐全了。”
伯益早见三人之状,知他们必有良策,就道:“还是请三奇说下吧,禺强心急了。”
三奇笑道:“刚才童律说得有理,首战取胜可鼓舞军心民气,并增相柳畏惧之意。我等在议,不但首战必取胜,最好能一战而瓦解相柳之军心,摧毁相柳之军营,做到一战而定大局。”
伯禹点头道:“若能一战而定,我所望也,然何能致此,请三奇尽言。”
三奇道:“我等计议用五攻一传之计。”伯禹道:“何谓五攻一传?”三奇道:“五攻者正面明攻,背面袭攻,东面火攻,西面佯攻,粮仓暗攻。明攻是在正面集我大军,鸣锣击鼓,执刀枪、持弓箭以攻相柳之营。正面攻必须声势大,军容壮,然行动迟缓,不急于取胜,以此军容吸引相柳之军。他若全力集中兵力与我军对阵,则后方空虚,我军就可趁机偷袭。若其兵力不集,则我正面之军也可乘其力不足守而攻陷之。我们料相柳必集绝大部分丁壮及主将守正面,这样我们就达到目的了。”
伯禹道:“袭攻如何?”三奇道:“袭攻是当相柳兵力注视正面之时,我军可派少数精卒埋伏在相柳大营背面高山密林中,在正面明攻,当晚半夜,潜入其营房附近,擂起大鼓,点燃火把,进行夜袭。将火把丢入其营房,以惊扰其亲信及丁壮。我等则利用夜间,又是在北面山荫密林中,相柳对我等虚实不明,必不敢贸然出击。而我军则在密林中擂鼓呐喊,似攻非攻,使相柳营卒彻夜惊恐难眠,疲惫相柳之卒。”
伯禹道:“何谓佯攻?”三奇道:“佯攻者是我军驾船逆大江至相柳营西,此路兵不是真要上岸进攻,而是屯兵于船,虚张声势作进攻之态,船须多,但兵不必多,兵不足可动员黎民充当,以助声势。相柳见我军屯于江上,必担心乘虚攻入西边,不得不分兵防守。如此则相柳之兵力更加分散了。”
伯禹笑道:“兵不厌诈,分其心也。火攻如何?”三奇道:“火攻是借火力烟熏相柳营卒,若能焚营更好,以毁其根基,使其巢穴无存,兵无所倚。因宋无忌、方道彰两位不在,无从借力,但我们都知隆冬之季虽西风当道,但历年都在春意萌动之时有东南风勃兴,我们想等此机遇,利用相柳已垛干木,在正面进攻开始,相柳无暇下山时,悄悄将干木运到相柳营地东南面,一旦东南风起,即点燃干木,使烟火灌入其营,以熏其卒,若能因此焚其营则更好了。但此计须得天公之助。”伯益道:“春动时确有东南风发生,此计未必落空。”
伯禹点头道:“暗攻粮仓如何?”三奇道:“利用黑夜掩护,派少数人潜入相柳粮仓之地,放火烧粮,即使烧一仓也可引起相柳一伙惊慌,以乱其军心。”童律道:“上次已烧过一次,这次怕不易潜入,难道仍无监守之人?”三奇道:“相柳亲信的衣服仍在,利用夜色,定可混入。”童律点头。三奇道:“烧粮可放在背面袭攻两夜之后的第三夜,相柳等受两次夜袭之苦,必把精力放在北面夜袭,此时潜入定能得手。一旦火起,相柳等必首尾难顾,其营必乱。再在次日正面全力进攻,则其军可败,其营可占。”
伯禹道:“五攻甚妙,足乱其心,何谓一传?”三奇道:“一传者是传播我军进攻相柳之信息。传播之途当通过本地黎民。芈氏村、罗村都有民不信相柳而待我军到来,通过他们向四乡传播我军已到荆州,集精兵强将进剿相柳,使云泽众民知相柳之败指日可待,治水即可实现,则云泽之民安而不助贼,附相柳之人惧而生异志,促其早日叛离相柳,以助我早日破敌成功。”伯禹闻此点头赞道:“善计也。”众将闻三奇之说,都道五攻一传之计周详,愿依此而行。
童律顾禺强道:“你看此计比你计如何?”禺强用掌在童律肩头拍了一下,童律只觉肩头一麻,不由得“啊唷”一声,侧了身子道:“你不服输!”禺强道:“谁说不服输。三奇之计是必胜之计,强我多了,当然按此计而行,何用你说。”童律大笑道:“这才像大哥。”
不说两人说笑,却说伯禹见三奇等所提之计周全,与伯益商议后命禺强、朱虎、熊罴三将率士卒一千五百为正攻;庚辰、乌木由两将率健卒二百急行绕道至相柳营地北面山中密林内潜伏,只等禺强正面进攻之日当晚袭攻;冯迟兄弟率大小船只五十条,士卒五百名,并征集各村黎民三五百人为助,将船驶至相柳营地西首作佯攻,佯攻之卒须随时观察,一旦禺强正攻得手,则冯迟之军应相机攻入相柳之营,由佯攻改为实攻,共同剿灭相柳残余,同时严防相柳一伙从水路逃脱;江妃兄弟带士卒二百名,将干木运至相柳营地东南面,单等东南风起之日,即点火燃烧,将烟火灌入贼营,以乱贼心,并设防于密林,以防贼营破灭之日,其残部从东南密林逃逸;焚粮之攻,仍由三奇师徒担任,不另派士卒,但嘱二人小心。太章、两亥兄弟随伯禹、伯益走访芈氏村,准备召开邻近村落各氏族首领会议,宣布剿贼治水之事。应龙、童律等将注力于筹划治水之务。伯禹言毕顾伯益,伯益道:“伯禹之言已周全,此行动之日应定在七日之后,一是我等须先召集各族首领之会,传出信息,以惊相柳;二是各路行动尚须准备,东、西、北三面须费时行路,协调一致而免脱节。”伯禹道:“伯益所言极是,即日起各自准备,第八日开始攻营。”伯益复道:“相柳四将既有向善之心,则力求促其归降,不要诛杀,各路都须留意,以免错杀。有用之才,留而为治水之用,总是好事。”诸将应命而散。
欲知伯禹诸路如何破灭相柳,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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