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造势

却说这日寒风凛冽，北风怒号，乌云密布，天色阴沉。伯禹对伯益道：“这般天气，村中当不出工，何不今日去芈村一走。”伯益称善。就由太章、两亥兄弟带路，下龟山去芈氏村，章亥、竖亥两将带了数名侍卒，备了礼物随伯禹而行。路上，太章命章亥去成虎兄弟家，嘱他兄弟来见伯禹。一行将到芈士宁家门口，已见章亥领了芈成虎、芈成豹二人来到，见了礼。伯禹见他兄弟孔武有力，十分欣喜。对成虎兄弟道：“知贤兄弟正直仗义，是非分明，勇于任事，能替治水出力，十分高兴。今我等大军已到，特来会见贵邦首领和本村长老，望贤兄弟带路，代我等疏通一下。”

成虎兄弟见伯禹年龄不大，但雍容庄重，言语谦逊，无官长傲气，内心诚服敬重，忙道：“我兄弟愿为伯禹效劳，要见士宁长老，待我兄弟先去通报，迎接伯禹。”

伯禹笑道：“先去知会也好，以免唐突，迎接倒不必，只需在家门口候我即可。”成虎点头应诺，即与成豹快步去士宁家了。

太章领伯禹前行，须臾即到，已见士宁等几位长老与成虎兄弟恭候在门前，见伯禹到来，即上前见礼，一揖到地。太章对伯禹道：“此即本村士宁长老，深明大义之人。”伯禹双手扶住芈士宁道：“长老不必多礼，正欲请教。”士宁请伯禹一行进屋叙话。

伯禹见士宁六十余岁，精神矍铄，双目有神，知是精明能干之人。就道：“奉帝舜之命，治理天下洪水，今来荆州，已知相柳一伙假冒帝命，裹胁云泽一带黎民，借治水之举，行残民之事。今我军到此，当清除此辈逆行，宣帝舜之命，成治水之业，正视听而安民心。只是荆地散乱，各邦众多，不知怎么才能通知各邦。知长老深明大义，世事练达，又足智多谋，众人爱戴，特来请教，并望见助。”言毕命章亥奉上干粮肉脯道：“些许微礼，只表心意，望长老笑纳。”

士宁等几位长老目睹伯禹风采庄重，又闻其有礼有节之言，已敬伯禹为人，今又见奉上礼物，谦逊诚恳待下，方知伯禹确是仁爱之人，从内心深处彻底摒弃了相柳一伙诬蔑伯禹的蛊惑之言。士宁道：“贤伯仁爱，黎民早闻，今欲传帝命到各邦，敝邦愿意效力。如要召集各邦共会，也可做到。各邦所在，我们熟知，且素有往来，由我邦派人通知伯禹之意，三日内即可到达。只是事涉各邦首领，还须告知本邦首领，由本邦首领出面通知各邦为宜。伯禹若能与本邦首领相见，当面可定，小老愿奉陪前去。”

伯禹道：“正欲见贵邦首领，望长老引见。”士宁道：“本邦首领名叫芈士理，与我兄弟辈，为人豪爽，离此不过十里路，往返方便，不知伯禹何时前去？”伯禹道：“即请带路如何？”士宁对成虎道：“烦你先去禀报首领知晓，道伯禹来访，门前迎候。”成虎应命去了。士宁就起身引伯禹一行，徐步去首领府中，不过片刻，即入一村，绕巷转户到了一户大门前，已见门前候着十余人，成虎站在一名身材魁梧汉子身旁指画着。伯禹知此即芈氏邦首领家了。士宁在旁对伯禹道：“成虎身旁身材魁梧之人即本邦首领芈士理。”伯禹点头。

到了门前，士宁上前引士理与伯禹见礼，士理向伯禹一揖到地道：“伯禹来到，未曾远迎，恕罪，恕罪。”伯禹连忙扶住道：“仓促造访，惊动尊驾，还望见谅。”士理带路入门至大厅分宾主坐下。士理见伯禹年岁不大，气度不凡，令人肃敬。拱手道：“久闻贤伯为民治水，功效卓著，今日下临，不知有何见教？若有所命，敢不遵行。”伯禹见士理身材高大，面宽颡高，鼻直口方，眼大耳长，颔下络髯连颊，微黑脸皮，声如洪钟，知是性格豪爽耿直之人，在介绍伯益及随行诸将后道：“帝舜命我疏理天下洪水，已历八年，水患初平。今来荆地，将治云梦，但闻云泽有相柳为乱，假借帝命，妖言惑众，妄图阻我军治水。今欲申明帝舜治水安民之旨，只为地理不熟，且不知荆地各邦之数，难以知会各邦首领共商治理之计。蒙士宁长老介绍，闻君是云泽大邦首领，为人豪爽，深明大义，是非分明，纳忠贞之言，未屈相柳之淫威，故特来造访，欲得贤君之助，邀集云泽各邦首领来此一会，不知能否相助？”

士理闻言道：“荆地各邦患洪水之苦多年，想治却无能力，久闻伯禹治水功效显著，早就盼望。相柳在荆数年，累欲招募诸邦入其伙，但我邦及邻近诸邦都因久慕伯禹之功而对相柳所言心存疑虑，所以大多犹豫而未入其伙。即使已入相柳之伙的，也暗中和我等互通信息，仍盼伯禹来治，不曾真心向着相柳。尤其近年来相柳借口抗拒伯禹，累加赋敛，恶行渐露，已入之邦更悔盲从，叛离相柳之心日露。今伯禹亲临，欲邀集各邦来会，各邦必定欢喜，自会迅速到来。不仅未入相柳一伙之邦愿来，即已入相柳一伙之邦，也想来会，只要伯禹定下日期，我邦可立即派人通知，只请伯禹定夺。”

伯禹点头称谢，顾伯益道：“君以为如何？”伯益道：“既各邦都愿早见伯禹，宜尽早集会，五日后如何？”伯禹道：“依君所言。”就对士理道：“五日后集会，可来得及？”士理道：“我邦所交往的，远不过二三百里，五日内往返可以无误。我会派快捷善走之人前去，决不误贤伯之事。”伯禹道：“这次集会暂不让已入相柳阵营之邦与会，只能由未入其伙者参与，请君务必注意。有些邦情况一时不明的，情况清楚后邀集，不明者暂缓，留待下次再说。”士理点头道：“愿遵伯禹之命行事，不敢有误。”当下伯禹命太章奉与士理干脯精粮为礼，士理十分称谢。伯禹留下两亥兄弟协助士理，有事也可随时通报，就辞士理而回。

转眼过了四日，伯禹得章亥来报，各邦首领大都到达。次日晨与伯益率诸将前至芈氏邦，芈士理及众长老迎进大厅就座。大厅中人声嘈杂，约有百余人，身着各色服饰。士理道：“应来的都已来了，只等伯禹说话。”伯禹道：“既已到齐，那就开始罢。”士理点头起身面对各邦首领举手示意安静。在座诸人见正中一排有人入座，入座者仪表堂堂，雍容大度，肃穆庄重，身后又列着一排雄俊精干之士，气势非寻常可比，都猜度是伯禹到了。见士理举手示意，都停止交谈，注目上座。

士理道：“今日集会是奉伯禹之命。伯禹将与诸位高邻共商治水之事。”以手指伯禹道，“中坐的是伯禹，伯禹左旁是伯益。后排诸位是伯禹营中主要将领。现在伯禹向众位首领宣达帝舜治水之意。”厅中响起掌声。

伯禹起立拱手为礼道：“天道失常，洪水为灾，黎民受害，已经多年，苦难深重。帝舜命我与伯益平治天下洪水，名将禺强、朱虎、熊罴、童律、太章等为佐，并延揽海内名贤奇能之士共治水患。至今八年，已平帝都冀野，辟龙门，凿吕梁、开砥柱、平大陆、临碣石、通泗沂、疏洪泽、理具区、泄彭蠡，五州之水初定。今来荆州，将理云泽及洞庭之水。五州之水所以能治，不仅是我军将卒之功，也靠所在诸邦众民相助。前日治彭蠡得地二十万顷，民已耕植，今后可衣食有余。荆地云梦被水泽所侵，密林所覆，民不得耕植，粮不足饱民腹，这是洪水未治之果。若洪水治，水泽退，密林疏，则荆地可增，植麻种粮必获丰收，不仅衣食可足，且有盈余可防歉灾之年。治水无万民诸邦之助，治水不能成，愿诸邦万民与我同心，共平水患，共享其成。”

伯禹言至此，场中诸邦首领齐呼：“愿与伯禹同心，共治水患。”

伯禹复言道：“来荆之日，闻共伯余孽相柳冒帝舜之命，网罗一些妖孽，胁迫无辜黎民为丁壮，口称治水安民，实则破坏治水大业，企图独霸一方。水土平、道路通、万民富，天下安定。天下安定则地域割据一方独霸势力失其生存之基，此相柳、共伯之辈所不愿见，这些人所以要阻挠治水，目的是想破坏天下安定之势。诸邦首领，各族黎民不知其阴谋企图，轻信谣言，有误入其伙的。这里面大多是屈于淫威之逼，也有受其利诱之骗，与相柳等同流合污的是极少数。虽然入相柳一伙不足取，但过不在民，在于相柳之恶。”

“今我大军到荆，宣帝舜之意，以真相告众，当是非可辨了。已入伙的只要在大军清剿之时，幡然悔悟，脱离相柳，可既往不咎，一体以帝民相待。若能反戈一击，共歼相柳有功的，还可获赏。在座诸君能在相柳威逼利诱下不为所动，不入其伙，足见胆识与明智，令我敬佩。

大军即将进剿相柳，相柳一伙败局已定。我知相柳一伙虽百般蛊惑，自称有众万人，然其可充丁壮而能作战者，不过三千。其中亲信极少，胁从之丁壮都是忠良之民，岂甘心为相柳卖命，一旦大军进剿，必能归顺我军，真心向敌的极少。我有精卒三千，既精于治水，又勇于战斗，与相柳一伙相敌，一可抵十。相柳之军是乌合之众，散乱无纪，我军来自帝都，精中选精，进退有序，优劣早已剖明。今破敌之计已定，请诸君拭目以待，不出半月，可擒相柳。

这次进剿，我兵足够，不须黎民参与战斗，以免伤亡。但我军初来乍到，道途不熟，却须诸君协助，需向导等人。另外因精卒在前，后勤运输辅助缺人，也须各邦出力。两者合计需人五百，以各邦而论，每邦出二十人来助即够，未知诸君能否相助？”

芈士理闻伯禹此言，当众言道：“我邦已与各位长老商定，伯禹若须我等出力，愿全力以赴，各村自愿往助者已报名三百余人。伯禹可减各邦来人。”在座各邦首领闻士理此言后都高声朗言：“愿遵伯禹安排，所需人数，三日内到达，不能让芈氏邦独擅其美，把功劳落到你一个邦了。”士理大笑道：“我邦不敢掠美，众兄弟只管按伯禹所言派人，不足之数由敝邦补足。不是我要争功，只因我邦地段较近，伯禹所需只要招呼一下，即可集中，众位兄弟没有这个方便罢了。我邦多出些人力，也可减少众邻之劳。”厅中众首领闻此都赞芈氏邦主心意仁厚。

伯禹见大事已定，说道：“仗诸邦君长高谊协助，相柳一伙剿灭在即了。相柳覆灭之日，即是清治云泽之时，云泽治则必得地，届时当再与诸君共商。”诸邦都大声应诺，异口同声道：“愿听伯禹吩咐。”当下散会。

这次集会之后，各邦见伯禹雄才大略，待人谦诚，手下人才济济，将卒强盛，又是奉帝舜亲命平妖治水，真是堂堂之师。至此都知相柳是妖言惑众，假冒帝名治水，不日即将殄灭。不但坚决不再畏惧相柳一伙，而且都通过各种渠道，告知自己亲友，包括已入相柳一伙的，嘱他们早作叛离打算或争取反戈一击，以求立功，莫作无谓牺牲。云泽一带诸邦人心大振，都摩拳擦掌要助伯禹灭贼立功。

伯禹开完芈村大会后，与众将部署灭贼行动，只等各邦丁壮前来，转眼三日，各邦丁壮陆续到达芈村。芈村指定由成虎成豹兄弟带领本邦丁壮一百人，共计六百五十人至伯禹营中报到。伯禹分出四百人由成虎率领，归冯迟兄弟指挥的水路佯攻之旅，留下二百五十人由成豹率领归东路江妃兄弟指挥，运干木到相柳营地东南。即日令禺强兵卒按原定计策行事。

却说禺强率朱虎、熊罴两将，士卒一千五百人，举旗击鼓，持尖枪负弓箭，浩浩荡荡向西北方向沮、漳合流处相柳营地前进，沿途村民莫不知伯禹大军进剿相柳。相柳探卒已将此情急报相柳，相柳急招手下亲信和祝融四将商议对策。

相柳在会上自言自语道：“不想伯禹来得这么快，安排还没就绪，真是糟糕。”为了稳定军心，他依然端坐首席，不露内心焦虑之色，反而一脸煞气地对众言道：“伯禹军远道而来，地形不熟，情况不明，虽有数千人卒，但都是掘土挖泥的人，不懂战斗之道。伯禹、伯益都是文弱之人，虽识文断字，却不知军争武艺。只有少数几个武将和几百名弄枪舞棒士卒，不足为虑。我部有卒三千，量多数倍，何愁不胜。只是他们来得早了一点，我的部署尚未完成，有点不足。”说到此，顾龙罔象、坟羊二人道：“筑堤蓄水如何？”龙罔象道：“堤高只及预定一半，蓄水不多。”相柳怒目一睨，恨声道：“只知吃食，不知出力，误我大事。”坟羊道：“原定四月完工，尚有三月，堤高过半，怎说不出力？”相柳见坟羊反驳，不觉恼羞成怒，发出尖利高声道：“还敢强辩，伯禹之兵已来，你等都是死，不思出力改正，犟嘴何用？从今日起你们两人都上筑坝工地，率丁壮昼夜施工，提高坝位，多蓄来水，听我命令，择日放水以淹伯禹兵。没有我的命令，你等不得回营。若私自回营，定杀不饶，现在就去。”

龙罔象、坟羊二人受此训斥，羞愧难忍，但见相柳身后环着数十打手亲随，不敢妄动。只好暂忍怒火，悻悻起身，望了祝融、躨魍魉二人一眼。祝融对两人眨了眨眼道：“兄弟还是听相柳将令去工地筑坝为是，有事为兄自当禀明相柳后通知你们。”两人点头起身离去。

相柳见祝融之言顺耳，怒气方消。问祝融道：“伐树堆垛之事如何？”祝融道：“已按要求，提前完成了。若感不足，我等再去增伐。”相柳道：“伐木堆垛原是我算伯禹之兵当于初夏到此，此时东南风起，可焚木生烟以熏其兵，不想他们早来三月，今西风当道，东南风不起，干柴不用，不必再伐。况伯禹兵不日来攻，这里也须有人防守，就请你率领二千丁壮守此营地，我率另一千丁壮四周巡逻，以防不测。前线正面之防就交与你二人了。若能退了伯禹兵，自当论功行赏。”祝融拱手答道：“请相柳放心，我兄弟当展所能，全力退敌，保全营地。”相柳随令各营准备弓箭武器，严阵以待。同时派出一批亲信到附近各邦征敛粮食，驱赶丁壮，想扩兵力。

此时各邦已知伯禹来到，知伯禹仁厚，兵强将能，相柳必败，都准备叛离相柳，等待时机，反戈一击，争取立功赎罪。见相柳亲信来催粮逼丁，都虚辞应付，并不行动。相柳亲信人少势单，也无可奈何，只得回报相柳知晓，相柳更加焦躁。只因大战在即，不敢再派兵镇压各邦，也怕因激生变，不好收场。内心暗地发狠，将在击退伯禹之后再镇压各邦。

要知如何消灭相柳，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