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禹一行到涡口,径至涂山氏府门。门卫见伯禹一行到来,急忙上前见礼,并报入内府。涂山氏君及女娇闻伯禹到来,无不大喜。涂山君率子出门迎接,伯禹入厅拜见女翁,命侍从敬献礼物。童律、三奇师徒、朱虎也上前拜见。
涂山君道:“贤婿此次前来可是公务,抑或探亲?”伯禹道:“因治荆之功已毕,云梦已治,后将治理豫北,故趁此空隙顺道前来拜谒翁父,亦与吾妻相叙。我婚后七日离别妻娇,颇为思念,今特来相见,此行非为公务。女娇久居母家,诸多费劳,尚望翁父见谅,叨在至亲,不多言谢。”涂山君道:“贤婿何出此言,你勤于公务,效力王命,新婚离别,娇居我家,吾也是为治水出力了。娇是我爱女,不是外人,何言费劳。只是女娇自你别后,颇为思念。今来甚好,速去会面,以慰其心。”
伯禹应诺道:“我即会妻娇。这次来府当有半月之叙,治水之事,容待细说。伴我前来之将卒,尚望翁父作些安置。”涂山君道:“此事易办,府内空室颇多,即拨一处供童律君等将卒歇宿起居可也。近在府内,你往来也方便。一切饮食起居,自会派人照料,你可放心。”伯禹与诸将谢过。涂山君即命人领童律等将卒前去府内空舍安置,自己即陪伯禹至内室来见女娇,同时与内眷见礼。
却说女娇得知夫婿伯禹来到,内心喜悦,新婚七日,离别三年,朝思暮想,魂牵梦萦。有时想起岁月如流,青春易老,未知何时方能夫唱妇随,终日厮守,鸾凤常鸣,心中不免惆怅。今得知伯禹到来,内心激动,欲立即奔出见面,乃恪于君侯家礼,只得耐心候在闺房,打开奁台,轻敷花粉,薄施胭脂,换上鲜艳衣衫。刚梳妆完毕,听得室外步履声近,又闻父母之话音,就坐在床前含羞侧脸偷觑房内垂帘。听得帘响忙垂颈静候。只听得母亲声音道:“娇儿快起,伯禹来了。”女娇含羞抬头起立,向父母施礼后即转脸,一双秀目,黛山含颦,两眼盈盈望向夫婿伯禹。
伯禹见女娇一副娇容,不觉心中怦然,悄声对女娇道:“文命不才,有劳贤妻久候了,可曾恼我,这厢与贤妻见礼了。”说罢弯身施下礼去。涂山君夫妇见他们夫妻叙话,急退出至室外,也令侍女退出,只让他们夫妻在房。
女娇斟茶捧与伯禹,两人坐下细叙。女娇见伯禹温顺有礼,芳心自喜,却故作娇态道:“夫君一心为王事奔波,怎会恼你,但不知三年之中可曾想家。为妻却是日夜思念夫君呢。”伯禹悄笑道:“治水之事虽繁,然夜深人静之后,思念贤妻何曾去怀。你我新婚七日,我即离你去扬,又复治荆,三年未归,内心愧疚,有负贤妻,还请你见谅。”女娇道:“今番怎的有空来家,莫非治水大功已成,今后可长相厮守。”伯禹道:“今番有暇是因荆、扬之水已治,但天下还有三州待平,下步将去豫北,故能顺道返家探亲。”女娇顿时颦眉低首道:“如此则君只能暂留数日,又将别离。”
伯禹知女娇不想夫妻再分离,乃道:“此次来家虽只能留居半月,然为了你我不再有分离相思之苦,正想和你商量久聚之计。”女娇听说,抬头注视伯禹道:“若能夫妻同栖,为妻愿听夫君安排,请告为妻。”
伯禹道:“我也想贤妻在我身边伴我治水,但治水要四处奔波,有跋山涉水之劳,饮食粗粝,宿歇于山岭洞穴,漏风茅舍,衣无饰物,只有毛皮粗布甚至草筋树叶蔽体,行走在山野荒郊之间,无使女侍奉,无华室可居,所见之人都是治水将卒,性情粗犷,言语直率,勇猛有余,温柔不足,我恐贤妻娇贵之体,难以适应如此艰苦之生活。贤妻不要勉强随我,可再待此数年,以我估计,再过三年五载,可尽治九州水患,届时我来接贤妻于此,共庆永久之团圆。望贤妻慎重考虑,与你父母细斟共商再定,今我初到,不必忙于定论,我一切均依贤妻之意行事。”
女娇听此,芳心宽慰,点头道:“夫君体谅为妻,且待我禀明父母之后再定。你远来劳累,且休息几天,好好调养身体要紧。”唤来侍女,命厨房多备可口佳肴,准备美酒,款待伯禹。不多时菜肴齐备,夫妻即在闺房内宴饮细语。
伯禹多年来与风霜雨雪为伴,以粗粮野味果腹,久未尝甘酒美肴,此次闺宴美味在口,娇妻相伴,烛光融融,细语悄悄,甚慰心怀。饭后略叙家事,即安寝就床。新婚之别,双方都渴念多年,今宵欢会,鸾凤和鸣之乐可知。男欢女悦,两情相融,遂播下了帝王之种,孕育了新世之主。
良宵易尽,次日夫妻起床已迟,两人相视而笑,爱漾心头。安居数日,女娇与父母兄弟话及随伯禹治水之事,涂山君夫妇虽虑女娇难以适应艰苦生活,婉言劝留,但见女娇一心欲与伯禹团聚,坚决随夫治水,也只好顺从女娇之意。女娇将父母同意之情告知伯禹,伯禹也喜。当下一面安享闺房之乐,一面做离家准备。涂山君那边也为女儿将离而准备衣物,暂按不表。
却说伯益一路,顺大江东下,不日到了敷浅原,玄龟早已做好准备,大队船只一到即搬运所储粮物入船,粮物众多,三日方毕。此时船只装载沉重,吃水已深。循大江东北行至阳陵相近,伯益命停船请太章前探巢湖水路,太章当日即回,向伯益道:“此道水深一两尺,我船沉重,吃水五尺,无法通行。”伯益深感三奇早有预见,若事先不作预探,盲目进入此水道,一旦受阻搁浅,不说拔船艰难,即是百余艘大船进而复退,如此浅水河道,调头转身将费何等手脚,三五日能否转身还很难说。幸事先探明,不再前进巢湖,免了此难。
伯益就命冯迟东驶入海,沿海北上至洪泽湖入淮。这日船至涡口,伯益对冯、江等将道:“此已至涂山氏之地,伯禹在此,当去一会。”众将都道:“理当如此。”就停船上岸,却见岸边早有两人相候,原来是三奇师徒。
伯益及诸将上前相见,都各欢喜。应龙道:“吴师怎知我等今日来此?”三奇笑道:“吾计算时日,若不走巢湖,必走此道。以风向计行程,当在这一两日抵此,过涡口必来会伯禹,所以我师徒这两日都来此观候,见大船队驶来,知必是诸君到了。”伯益笑道:“三奇真能人!”众将都说笑着随三奇到了伯禹住处。
伯禹见伯益与众将到来,十分欣喜,众将也见过女娇,即在伯禹家中聚餐。伯禹又领伯益等去会见涂山府君,伯益向涂山君言明:“去豫大部分粮物将暂贮于涡口原治淮所建营房内,待治豫新营建立后再来搬取,请涂山君代为监管。”涂山君一口应允。随后冯、江、禺强、玄龟等督率众卒搬一部分粮物入涡口营内。当晚在涂府宿了一宵,次日告别伯禹及涂山君往颍水至嵩山,朱虎随伯益同回帝都。抵嵩山后,伯益与庚辰、太章、玄龟等在少室山觅妥建营地址,然后率部过大河至帝郊放假,各自回家团聚。
伯益向帝舜禀报治水、免赋、改制诸事,帝舜一一同意,并嘱伯益关心伯禹身体。对伯禹婚姻,特颁发一份厚礼,以志申贺,令伯益转交。伯益代伯禹谢过后回家团聚。
光阴荏苒,转眼到了五月十二日,伯禹夫妇、三奇师徒都做好了去豫准备。次日正好报童律、太章来接,伯禹夫妻拜别涂山君,由三奇师徒驾轻舟至颍水,于十四日上午抵达少室山,伯禹即在少室山安家。条件虽非涂府可比,但女娇能与伯禹朝夕相聚,并无怨言,反感欢乐,安心侍奉伯禹。
话说伯禹夫妇乘轻舟入颍水去嵩山,一路上与三奇师徒、童律、太章等议论说话。伯禹道:“与众卒约定之期,未知能否准时来豫。”三奇道:“当不误期。”童律道:“何以见得?”
三奇道:“昔仓颉造字,鬼神夜哭,你道何因?”童律摇头道:“不知。”三奇道:“因后人能用文字记事,述事之得失,记载传之后世,后人以文字为证,追古循今以辨是非、求得失。就可以明事理、守信约、绝虚妄、远欺瞒。故明理之人,都能守信。而妖魔鬼怪都是由虚妄欺瞒产生,是以虚妄欺瞒为技。人既明事理,虚妄之言不入于心,欺诈瞒骗之行不涉于身,鬼神不得施其技,不信鬼神,鬼神焉得不哭。所以诚实守信是为人立身之本。人若虚妄不实、违时乖戾是鬼怪行为,鬼神也乘机欺之。是以明理之人都奉诚信而远失约。三世以来,帝都导民以诚信。伯禹育卒,诚信爱人,故卒也以守信为荣。信者遵约守时也,伯禹既命五月十五日到豫,卒必遵命而至,不致乖命违时。且伯益智者,冯、江、禺诸将统卒有方,威令素著,准时到豫,事无可疑。”
太章道:“三奇所言,明晰事理,我也说众卒必不误期,个别有迟达者,必事出有因,情况特殊而迟者非失信之行。”童律道:“我也信将卒必不丧约。”众人说说议议,颇不寂寞。次日轻舟抵嵩山之崖,离船登岸,遂至少室。嵩山南坡多洞窟,童律、太章于高燥处择了一个宽敞大洞,收拾整理干净,施放被褥床桌,为伯禹夫妇暂时安歇处。另在邻近找了一些洞穴为将卒安身暂歇处。又在南向山坡处相中几个大洞,以干柴为垫,作为存放粮物之所。诸事停当,只等诸卒到来。
五月十五日,伯禹、三奇师徒,童律、太章等都早起,这日天晴,一扫数天阴雨气象。伯禹欲同去山下等候将卒来到,太章道:“不劳伯禹,由吾等往迎即可。”三奇道:“伯禹放心,我等亦暂不下山,让童律运用神视之能,待童律见到再来通知,方下山迎候呢。”伯禹笑道:“我一时心急,忘童律神视了。”
童律道:“众人之来不会过早,千人渡河,再跋涉至此,当在下午,早去无益。我会在上午定时观望,恐有早来的。”伯禹点头。约至巳时,童律等四人站于少室山北坡高处眺望,童律失声叫道:“莫不是玄龟来耶!”继又道,“同来者还有庚辰及两亥。”太章道:“当无差错,先来者必此四人。”三奇道:“太章何以知先来者必此四人?”太章道:“玄龟后勤之主,庚辰来此建营相地,两亥神行之将,故先来者必此四人。”三奇道:“太章之言有理,且禀知伯禹,我等下山往迎如何?”童律又望半晌道:“正是四人前来。”就告知伯禹,伯禹也欲下山相迎。三奇道:“伯且居此,我等四人下山即可。”伯禹乃止。
四人下山,一路迎去,将到河岸,见玄龟等四人在山前东张西望,似在寻觅上山路径。童律高呼:“玄龟何去?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玄龟、庚辰等闻声抬头见童律等四人正在招手示意,四人走近,相见都大笑。庚辰问三奇道:“怎知我等来此?”三奇用手指指童律,笑而不答。玄龟道:“庚兄莫忘童律神目。”庚辰用手自拍额头道:“怎会忘了,只是高兴得一时糊涂罢了,莫怪、莫怪。”童律笑道:“谁怪你啦,我们从早瞭望到现在,专候你们四人呢。”玄龟道:“这说大话了,你神目早见我等到来,这信,若说早知我等四人前来,却不信,别卖聪明了。”童律笑道:“不是我聪明,是太章聪明。”庚辰道:“此话何说?”三奇就将太章分析揆度之言相告,庚辰点头道:“合乎情理之推断,非妄猜可比,此智者所以先知。”
于是童律带路,八人都到伯禹处。伯禹早已等在洞门,见八人到来甚喜,即入室而谈。庚辰向伯禹禀报道:“向帝舜所奏三事,帝舜皆准。帝舜喜治水有成,褒奖有加,知士卒辛劳,特命伯益对有病伤及体弱之卒,准予退役回乡种植,所缺差数三百名,拨精卒补足。留湘罗之卒三百名,帝舜也准补足,并说留湘之卒到期愿返乡者可以返回。帝舜知伯禹新婚,特赐彩礼及珍物若干,朝中大臣知伯禹成婚,也送了贺礼,都由伯益代为致谢,所有彩礼,伯益来时奉上。大队原定十五日到达嵩山,因新补精卒须在各地挑选,故将延期两天,十八日可抵嵩山。恐伯禹记挂,故特命我四人前来禀告,并寻地建营以待大队之来。”说毕呈上伯益致伯禹书简。伯禹阅视,简中所述与庚辰所言相同,十分欢喜。对庚辰等四将道:“我等昨日到此,太章等已为众将卒觅妥了安营之处。你等一路辛苦,今日且息了,明日可结伴踏勘安营地,如何建营,你们共商。”
要知如何治理豫北,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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