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伯禹在安排治豫西三路后,自己一行向西观察。三门峡流来的河水,虽然汹涌,但还顺畅,虽浸占了部分南岸,却没有溃堤,心里放心。十来天后将循大河东行视察。伯益道:“豫州段大河以洛口为中心,先考察一下洛口吧。”伯禹欣然同意,到了洛汭。
洛汭是洛水在集纳涧、瀍、伊三水后东流入大河处,水面宽广,气势非凡,伯禹站在洛汭之滨叹道:“天地广大,山川有灵,河当有伯,洛必有神,于此相会,敢不崇敬。”
伯益在旁听到伯禹之言后道:“伯禹称河有伯、洛有神,确有典故。昔黄帝东巡至于洛汭,受龙图于河,得龟书于洛,图书皆赤文绿字,上应天象,下显地形。黄帝在岸际修坛沉璧以祭河洛,以图书为治国之理。后到帝尧,循黄帝遗踪,在河洛修理古坛,坛成而祭祀,这日荣光出于河洛,庆善之气塞于四野,回风消散,天起白云,晚霞红光与河面绿波映成瑞祥之景气。列星分于天,七政化于世,有九尺红光罩在坛上。尧在这里得黄帝治国政要《帝王录》,记兴亡之数,尧持此治天下。后尧耄,还书于河,沉于日稷,汭起赤光,玄龟负沉书出,龟背赤文成字。尧收书禅位于舜帝,帝舜习尧礼以治天下。所以说,河洛汇天下之政要,出治国之图书,生政事之宏策,这是神圣宝地。”
太章、童律两人也道:“我们也听朝中老臣说过。”于是伯禹朝河汭礼拜。
诸人正言谈间,忽飔风飐起,一阵水浪从河汭飞起直泼到众人头顶,把伯禹等人都淋得全身湿透。朱虎见状忙扶住伯禹,太章扶住伯益,都退至高燥处。太章道:“考察豫东非旦夕可成,今日且返住处。暑天淋冷水,容易得病,等几天再去吧。”众人都回了少室。
次日,伯禹感头沉目眩,身体发烧。方道彰来治见状对伯禹道:“恐连日思虑辛劳,昨天又遭水淋,内劳兼外感,须静养几日,服药调理方好。”
却说女娇见伯禹能在家养病几日,又喜又忧,喜的是伯禹平日不是外出就是住在营地,偶尔回家也因劳累倒头就睡,交谈不多,这几天已多时未见伯禹来家,心中正在思念。自己月事已停了数月,时有呕吐泛酸症状,腹中震动,知已怀孕。在家虽有女奴相伴,终不如自己夫君亲近,可以无话不谈,有事可以商量,故常有思念。今见伯禹来家,正可将怀孕之事相告,商议筹办产娩诸事,所以甚喜。但又见伯禹身体不适,风寒待治,不免又担心忧虑。于是命女奴扶伯禹进房歇卧,自己也进入房中,坐在床沿看视。伯禹躺下后睁眼见女娇一脸愁云看着自己,就微笑道:“我因连日劳累,又兼起早赶晚多日涉足水中,受了暑热水汽及一些风寒,服了道彰草药,定会见效,只要休息几天,就会痊愈,不要担心。”
女娇点头道:“如此才好,我这几日正盼你来家,和你商量一件大事呢。你若有病,我怎不担心。”伯禹目注女娇微笑道:“什么事啊?”女娇伏身伯禹枕前,附耳悄言道:“这几日腹中震动,可能怀孕了。”伯禹一听大喜,一把抱住女娇道:“果真怀孕了!”女娇满脸通红偎着伯禹道:“我停月事已有数月,胸中常噫气作呕,怠倦喜酸,定是受孕了。你不在家,我无人可以商量。”伯禹伸手抚摸女娇腹部,果然微微隆起,又起身俯女娇肚皮上倾听,内有跳动之声,连声道:“果有小生命在里面哩。”忙对女娇道,“你已怀孕,当注意保胎,不要劳累,不要忧心,必须宽心放怀,注意营养。我这次来家多休息几天,也使你宽怀。”女娇点头笑道:“只怕你闲不住,身体好了,又要急着去治水了。”
伯禹也笑道:“知我者贤妻也,治水是大事,我王命在身,民命攸关,不能不关心。但娇妻怀孕也是大事,我绝不敢掉以轻心。有些不到之处,须你体谅。”女娇嗔道:“只要你能把我放在心中,分出一点精神来照顾我怀孕之身,我就满意了,谁要你废公顾私呢。”伯禹笑道:“我知爱妻是深明大义的人,否则何能垂青于我呢。”女娇用纤指戳了伯禹一下额头悄笑道:“算你还有知人之明。”两人说说笑笑,女娇愁云尽去,伯禹也心情愉快,顿觉胸舒病去,精神渐生。女娇嘱伯禹好好休养,自己起身往厨下,督促女奴安排伯禹喜欢口食,尽心照顾伯禹不题。
话说江妃受命治理伊水后,当日率甲乙、段干兄弟八人及士卒将离营循伊水西南行,出发前召骨干议道:“太章曾言伊水流长,绵延千里,其源多出熊耳之南。予今仅士卒一千,欲通疏千里之伊,非力所能及,当择阻重者治之,方能见效。”甲乙东道:“说是这么说,可千里长川,不知哪段阻重?”江妃道:“正是我所虑,是不是循水去源,沿途细察阻滞处记下,然后再定治哪个地方?”段干丘道:“好是好,但全军都去,辛劳士卒,也行动不便,何不大部暂留营地,待将军考察回来再发士卒。”江妃沉吟未语。
甲乙南道:“千里查察,少说也要半月,若遇险阻须深入探察,还需延期。在这期内士卒无所事事,易生怠意,这意见不好。不如整装齐发,可同历治理之路,目睹阻塞状况,思想有所准备。”甲乙北道:“我看二哥意见好,去了可知难易,士卒不怕劳累。”段干丘道:“也有道理,那就同行。”甲乙东道:“我意先全队同行,若遇有阻重地方就留下部分士卒先自动工,如此既可沿途布兵,减少西行人数,又可先期除阻,有利全伊治理。”
江妃点头道:“这办法好,就依此行事。”当下传令全队即日整装。自伊水入洛处沿北岸西南行,两旁山陵起伏,景色颇佳,伊水顺流甚畅,碧波荡漾。众士卒精神振奋,笑语不断,行约七十里至半石山,闻川流湍急之涛声,见伊水翻滚喷沫。江妃及众卒抬头前看,只见远处两岸有崖壁立,岩巉陡峭,夹水如门。走近细看原来是东岩西岭,伊水至此如入夹缝,水大缝窄,湍流激射,飞沫四溅,隆隆涛声震耳。急瀑四周有细流多处,盘旋曲折自山上乱流入伊水。
甲乙东道:“这里崖门狭窄,阻挡水路,必须凿阔。”江妃道:“此处非开不可。”就留卒五百名,命甲乙西为长,开凿门阙。余卒继续西上,一路经大苦山,遇狂水从西南入伊,水中有三足龟。又过蛮子邦见吴涧水,经放皋山遇明水,当地民称为石涧水,南入伊水。过西山遇涓水,东南入伊水。过方山见焦涧水。至釐山见滽滽水,南入伊。釐山险要处是三涂山的崖口,水从崖口出。崖口是山峡,两峡壁立,崖翼深高,望之也如门阙,伊水自南入此峡北流,是个险地。江妃道:“此处险阻,需要动工。”甲乙东道:“虽有岩巉,但不塞伊流,稍去就可。”江妃点头,留卒二百,命段干陵为长。江妃嘱段干陵道:“这里完工后,可率士卒去伊阙会合,那里工量大。”段干陵应诺。
江妃复率队西南行至发视山见即鱼水,至鲜山见鲜水,至阳山见阳水,到了葌山,出交水,附近有蔓渠山,即是伊水源。蔓渠山、葌山都是熊耳山陵峦,所以伊水之源也说出熊耳。
当晚江妃等在伊源蔓渠山坡宿了,与甲乙、段干兄弟议道:“我等尚未巡视伊水南岸,不知情况如何?”甲乙南道:“若南岸没有大阻,那我等当尽力开凿伊阙,务广其流。”江妃道:“且去南岸看后再定。”
次日早起越伊水之源沿南岸东行,南岸山陵低平,鸾川之后地势更平,丘陵平原为主,入伊之水少于北岸。数日后至伊阙,渡伊水与甲乙西会合。当晚江妃与甲乙、段干兄弟合议道:“伊水集川虽多,然阻塞不多,只有伊阙工量最大,余则只有崖口而已。狂水水量较大,需要略加疏浚,以通其流,余则不必动工。我部除已留段干陵治崖口及狂水外,要集中力量开凿伊阙。”甲乙、段干兄弟都说是。于是江妃命甲乙兄弟领原部开凿伊水西岸山岭,段干兄弟率卒三百开凿东岸之崖。预定工期三个月,秋末完工。江妃往来两地督率不题。
再说冯氏兄弟率祝融四人领本部士卒往治洛水与涧水,行前,冯迟与祝融等人商议道:“涧水已有庚辰巡视,我们不须再去,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应龙说的涧水入洛处,那里定是平坦之地,平坦之地常有大潴水,也容易阻塞,只要把涧水入洛处拓阔深浚,则涧水可以平稳入洛,洛水也可平稳流江。若涧水入洛处有高山阻挡,则需开凿山岩,只是不知涧水入洛处地势如何?我等当先察涧、洛交汇处而后定治理之法。”
祝融道:“从这里向西北走很快可到洛水,路不远,再循洛水西走,一路考察,就会找到涧、洛交汇处。”江妃听祝融之言有理,说道:“那就去涧水入洛处再定治方。”于是即日率队从伊水之西洛水北岸西行,径寻涧水而去。第三日见到一个大旷原,原野人烟稀少,草木丛生,有一大川从北流入洛水。龙罔象道:“莫非这是涧水?”
冯迟道:“太章说过自西而东有三大川入洛,依次是涧、瀍、伊,今我等自东向西行,除伊水不计,首遇之大川当是瀍,涧还在西。”众复行,一路上都见丘陵起伏,一望无垠,杂草灌木遍野,间露深坑潴水,波光与绿叶黄枝相映,矮树与杂草并生,空中苍鹰盘旋,短丛中雀鹀群居,是一大片沼泽地。又西行数十里,果见一大川曲折北来,穿沼泽而入洛水。冯迟道:“这是涧水了。”于是命率众寻丘陵高阜处先安营扎寨,有了立足安歇处,以便详察。祝融兄弟领卒沿涧水两岸择地,各得干燥高阜,立了营寨,当晚安歇。
次日冯迟安排士卒原地整理器械准备浚治涧水口,自己带了四杰和几十名士卒沿涧水北上考察涧水通塞状况。众人逆涧水走了数十里,所见都是灌木杂草。涧水主道宽有五六丈,水流平缓,在草丛中流淌,蜿蜒曲折。两边岸沿极低,几与水平,无岸可言,水如在平地上流行。水道中时见高阜隆起,大已成岛,小如坟包,连绵不断。坟岛之上生矮树苇荻,迎风摇曳,水鸟栖息,营巢其间。涧水在此坟岛中盘绕流过。冯迟道:“水中坟岛是阻水之贼也,欲治涧水,当去此坟包小岛,方能畅流。”祝融道:“两岸丛林也要去净,方显岸沿,岸沿显则见水面高低。”冯脩道:“涧水两岸都是沼泽,难植桑麻黍稷,又不便通行,可利用掘去涧中坟包之土填平岸上坑陷,地平可以农耕,是两利之举。”冯迟道:“此间平原,散居四周之民很多,我们要和这里村落首领沟通,讲明治水辟地可以为民利,请他们共同出力。”当晚商定,祝融兄弟按涧水东西两岸分为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块,兄弟四人各率二百名士卒疏浚涧水河道,清除岸上草木,填平坑陷。由冯脩统一协调。留数十人管理营寨,调处膳食后勤诸事,各指定头目负责,即日兴工。冯迟自带几名士卒径向四周探访村首。
这日来到涧水以东、瀍水以西的北面大村,在一棵大树之下见有数位老人在纳凉,冯迟上前施礼道:“诸位长老安好,请问此为何地?”老人中一人答道:“这里是郏山也称邙山,不知尊君何来?”
冯迟道:“我是伯禹麾下治水之人,今欲治理洛水,敢问村中首领住在何处,我欲拜访求教。”老人听说是助伯禹治水之人,都起立为礼道:“久闻伯禹治水利民,今来是我村之福,村首离此不远,愿陪尊君一行。”众老人就起身缓步引路。路上冯迟问道:“请问村首姓名?”答道:“村首是成氏后代,叫成乐,德高望重,爱民如子,村民也尊敬他,今年六十有八,精神尚好。”
冯迟问道:“涧水之东,瀍水之西,地平土沃,为何不垦,莫非此地粮食丰足而不须垦此平原?”老人叹道:“尊君有所不知,邙南之地,平原不多,丘陵为主,郏山村所收粮食仅够温饱而已,何谈丰足。此处大片平地任其荒废而不耕植,不是地多,是因水灾。”冯迟道:“灾在哪里?”老者道:“夏秋之时,涧水时涨时落,涨则大水横流,平地水高数尺,汪洋一片,人畜都没水中。水落沼泽干涸,涧水细流。本可耕植桑麻稷粟,但一旦水至,庄稼尽毁,劳而无收。年年如此,村民视此是险地,不肯耕种。”冯迟道:“为何不治?”老人道:“荒泽广阔,我村人力不足,又无人组织,虽有此愿,难以实现。”冯迟道:“若有人组织并增加人力,村中能齐心协力治此肥沃土地?”老人道:“我等久闻伯禹率大军治水,今得伯禹之军来此,我等村民都愿出力跟随,垦此沼泽。”冯迟复问:“不知村首成乐有此愿否?”老人道:“村首爱民,早有此愿,正日盼伯禹来临哩。”冯迟点头。
不一时众人行至山坡下,有百余幢草舍依坡而筑。老人指高处一栋大宅道:“此即村首成乐居室。”冯迟等随众老沿坡上阶至成门口,老人上前叩门,出来一个小童,见老人叫道:“阿公要见我祖啊,正在厅中。”老人用手指冯迟道:“告知你祖,今有助伯禹治水将军来访,能否一见?”小童转身入内,片刻即见小童扶一满头白发之人出来,一见老人就道:“春翁啊,你说有伯禹之将来此,请过来见礼。”老人春翁指冯迟道:“此位即是,乐翁可来见礼。”
不知冯迟见了村首,能否取得一致意见,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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