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剖腹活夏启

2018-07-06 作者: 杨大元
第67章 剖腹活夏启

却说伯禹为赶赴少室山,一夜奔波,天色微明时已上嵩山,一径来至少室女娇房内,推门而入,只见满室灯明,方道彰和众妇伴都在室内,床上幔帐低垂,声息极低。道彰及众妇见伯禹到来,无不宽了心。伯禹急至床前掀开幔帐,只见女娇双目紧闭,气息微弱,似在熟睡。腹部高隆,起伏不定,贴耳聆听,咚咚跳动之声均匀有序。伯禹此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回想起平时女娇每见自己上山就满面笑容,细言悄语相迎,今日却双目紧闭,无一声语言,怎不伤心。

此时宋无忌来到房内,伯禹强忍悲痛,坐下问方、宋两人道:“两位先生告我,女娇可有救耶?”方、宋二人垂首无言。伯禹知女娇病凶难治,不觉更感悲痛。半晌又问:“能否产下腹中胎儿?”方道彰、宋无忌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道彰道:“不敢有瞒伯禹,女娇此病殊为险恶,茶水不进,药物难达,恐已伤及头脑神经,一日夜以来始终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气息已如游丝。我在五更强灌年久高山参汤,气息略见平缓,但仍未睁眼,看来难以久拖了,望伯禹思想有所准备。”伯禹听后半晌未语,心中绞痛,泪垂如雨。宋无忌见伯禹伤心,劝道:“事已至此,伯禹不要过于悲哀,伤了身子。只是夫人如有万一,请伯禹须考虑下步之事方妥。”

伯禹正欲开言,忽听得侍女、伴妇惊呼,伯禹等三人都急至床前,只见帐幔已经挂起,女娇气喘吁吁,手足乱动,道彰、无忌怕伤了胎儿,急命伴妇轻轻按住女娇四肢,一面再灌参汤。但女娇牙关已难撬开,灌入参汤,多不入咽,顺着颏下嘴角流入颈项,衣衫被褥湿了一片,只得停止灌汤。伯禹在旁垂泪大声呼唤:“女娇、女娇,文命来也,能睁眼看我么?”只见女娇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似欲睁眼却睁不开来,手足又动了几下,见右手指向腹部,但却无力举起,一阵颤抖之后,颈项一软,头侧一向,气息停止。

道彰即上前用手指探其鼻息,已无出气,不觉悲声道:“夫人气绝矣!可怜夫人!”

伯禹上前抱着女娇颈项大哭道:“亲爱女娇,你何早弃我去。你我结婚刚刚三年,会少离多,这次随我还只一年,山居辛苦。想你本君侯之女,钟情文命,刚有身孕,就遭此不测。我实亏你,刀割我心,刀割我心,悲也悲也!”

道彰与无忌见伯禹悲痛,恐乱方寸,就上前拉住伯禹道:“夫人已去,腹中尚有胎儿,产期已到,伯禹如何定夺?若不急取,恐要胎死腹中。趁此时夫人尸身未寒,血脉尚温,剖腹取儿,犹可存活,迟则不及,望伯禹定夺。”

伯禹大哭道:“爱妻娇年早逝,何忍再剖其腹,我不忍也。”无忌道:“伯禹切莫如此,如让胎儿随母而死,恐非夫人之意。若能保住胎儿,也不负夫人十月怀胎之苦。刚才贤伯呼喊之时,夫人眼皮微动,手指指腹,必是想嘱君保住腹中胎儿之意,这是她一片心意,伯禹切莫负了夫人之心。”道彰道:“母虽死而子存,也是怀念夫人最好的心意,望伯禹不可使女娇在冥冥中更加伤心。”伯禹听了两人之言后,头脑开始冷静,垂泪道:“既如此,就按两君之意剖腹取胎吧,还望小心剖取,既求活儿,又求女娇少流血,以慰我妻。”

道彰、无忌连声答应道:“自当如此。”就命朱虎、竖亥及随从伴妇,在室外将早已寻好的一块平整大方石周围搭起帐篷,布幔围住,四角生起火盆。道彰命人将女娇抬到大方石上,下垫厚褥,上置身躯,无忌取来剖腹及临盆诸项用具,无忌、道彰及数名伴妇进入帐内,乳妇外候,一名进帐,伯禹居室内听候消息。另有一众伴妇内外传递热水布帛应用。

过了约半个时辰,只听得帐内一声响亮婴儿啼声,帐外诸人知婴儿已经取出,只不知是男是女。只见一乳妇入帐,怀中紧抱着婴儿向伯禹报道:“恭喜伯禹,夫人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伯禹上前观看,只见一个肥头胖婴正躺在乳妇怀中吮吸乳汁,两眼睃睃瞧人,两只小手抚摸着乳妇乳房,好不自在。伯禹见了也自欢喜,略放下悲妻之心。

此时方、宋两人将女娇身躯抹拭干净,腹腔内放入防腐药材,缝合平整,全身除露头脸四肢在外,其余腹胸躯体使用白色布帛紧裹,令伴妇侍从诸人将帐篷内外打扫冲洗清净,擦干大方石,将女娇尸体平卧暂置石上,以待棺柩。忙至午后方毕。恰好伯益、童律、太章、玄龟四人到达少室,遇上方、宋两人,伯益问道彰:“情况如何?”道彰将母亡子存,伯禹悲伤之情告知。伯益等入见伯禹。

伯禹见伯益到来,垂泪相见。伯益连忙慰劝,并问身后之事如何处理。伯禹摇头道:“我心中悲痛,头脑昏昏,还望伯益相助。”伯益道:“贤伯放心,一应后事可交玄龟处置。但有三事须君决定。一是女娇既亡,当派人速告涂山君知晓,速来亲睹;二是女娇安葬何地,是否待涂山君来到后共商;三是新生婴儿如何安置,何处抚养为宜。”伯禹点头道:“是该告知涂山君一家,请他们前来,安葬何处亦须听涂山君意见。婴儿抚养之事,只能送去老家,托老母照看,就近物色几名乳母喂养方好。”伯益道:“如此安置甚好。婴儿这几日且先这里抚养,待夫人安葬后再将公子送往安邑尊府可也。”伯禹点头,就作书致涂山君,其书曰:

吾妻女娇,生而尊贵,幼受慈教,禀性敏慧,蕙质淑行。长而从吾,体贴关怀,懿德贞心,令我感叹。山林艰苦,穴居茅寝,无怨自艾,一片痴情。离涡至嵩,六甲在身,娩在新春,正庆嗣胤。孰料凶险,骤降娇身,汤药百疗,竟无回天之术,夺我爱妻之命。呜呼,呜呼!中道分离,痛彻心肝。今停梓少室,冀待翁临。捉刀涕泣,头脑昏沉,言不达意,只表吾忱。文命叩首敬告。

书毕命童律、熊罴、竖亥三人持之赴涂山以告涂山君。涂山君接此噩耗,心胆俱裂,持书入内,阖府悲痛。邻近黎民闻知无不垂泪,哀女娇妙年早逝。涂山君夫妇及子女都启程赴少室。伯禹、伯益知涂山君阖府来到,至山下颍水处迎候。翁婿相见皆唏嘘流涕,各自悲伤。上山至停柩处,涂山君夫妇及兄弟姐妹见了女娇尸容。此时天寒地冻,尸身又是有药物保护,其面如生。涂山君一家见了无不痛哭,妇媪几至昏厥。伯益、太章、童律、道彰、无忌等诸人再三劝慰方止,请入后室安息。

伯益进见涂山君道:“令媛仙逝,使人悲哀,然天不福人,真无可奈何。伯禹自丧爱妻,终日悲伤不已,方寸已乱,今女娇停柩多日,安葬何处,或归安邑,或留少室,或安涂山,还望君侯定夺。”涂山氏夫妇心痛爱女早逝,不忍再葬他处,乃道:“我欲女娇安葬于涂山,使其魂归故里,长在吾侧,能春秋时扫其墓,慰吾夫妇之心。若葬少室,寒墓孤魂,我等何安?若葬安邑,我夫妻怎得随时展扫?故我夫妇想法,葬于涂山方合心意,请伯益转告伯禹能顺我夫妇之心。”伯益点头道:“君侯之言是慈父母之心。伯禹甚爱女娇,也尊敬君侯,况其宅心仁厚,定能符君侯之意。”当下别过。

次日伯禹见涂山君夫妇,告道:“愿从翁命。”涂山君听伯禹之言,都各合意。就在次日启程扶柩回涂山安葬。伯禹、伯益及诸将都扶柩下山,直送至颍水上船方别。

伯禹送别涂山君后,与伯益商议欲将婴儿送往老家安邑。伯益道:“如此方好,不知公子可曾取名,有名方可称呼。”伯禹摇头道:“连日忙乱,实未曾取名,伯益见多识广,望赐贱儿一名。”伯益沉吟半晌方徐言道:“公子剖母腹而生,可名为启。启者开也,既合生之状,也有继后光大之意,不知伯禹以为可否?”时童律、太章、道彰、无忌都在旁,闻伯益之言都点头,但未出声。伯禹闻伯益之言后,起立向伯益致谢道:“此名甚好,也可使我终生不忘吾妻女娇之情,名“启”深合我意。”伯禹姒姓,启称姒启。启生虽艰难,但后则创小康之世,更大同之俗,成为古代翻天覆地之君,真是天道难料。

剖女娇之腹产启的大石也就被后人取名为“启母石”。相传至今犹在少室山上。当下伯禹即请童律、太章、朱虎三人护送儿启及乳妇前往安邑,自己修书简奉母,书曰:

慈母台鉴,儿承帝舜之命平治洪水,受命以来,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哀父功不成,故励志以求,冀赎父过,并申父之夙愿。居外数年,历经七州,平治过半,黎民得益,劳身焦思,急公忘身,儿之分也。虽数过家邑,不敢入私门。既为公务,也为避嫌,望慈母恕儿不能尽孝于母前。前年春夏,治淮过涂,涂山淑女,名曰女娇,君侯之后,眷属于儿,伯益作伐,遂相姻好。去春有孕,喜不自胜,方期永偕白头,终身为伴,孰知天不佑人,女娇临产,遽然仙逝,儿不胜哀悼。妻亡子存,嗷嗷待哺,无亲照料,良可悲伤。既有后胤,姒氏一脉,理当抚养成人,以续吾氏之后。然儿治水奔波,日不暖席,实难携带此儿。百思之后,唯寄老家,依于祖母,方免冻饿饥寒之苦,安为儿之心。婴已取名,伯益所赐,其名曰启,甚副儿心,阖家即以此名呼之可也。特托吾军名将童律、太章、朱虎为使,伴送启儿至祖母处。随有乳妇三名,沿途喂食,庶不饥馑,亦有照料,到家后可留则留,也可遣返另觅,全由母亲安排。治水任务尚重,儿自当全始全终,不负帝命,不辱父志。治功毕成,当承欢于膝下。临书不胜眷恋,望母善自珍重,颐养天年。

儿文命敬上

书简交付童律,伯益在旁道:“伯禹何不亲自回家一次,我忆你自治水以来,已数过家邑而未入,首在去夏邑治大水时,安邑临近,却未去。次在巡视壶口入河时,也近君府而未探,此后开凿砥柱,君邑亦近,又未返家邑一探,三过家邑而未入。一心为公而忘家,正矣。此次亡妻送婴也是人生大事,一返家邑不为过。”伯禹道:“贤伯美意,文命感佩。然我不敢以私废公者,其因有二。一者自承帝命,已立誓言,不毕水功,不回家邑,以此报帝舜与众臣信任之恩;二者欲赎父失,父治水未成,文命不敢再继父过,唯早日平治水患,严于律己,敬业于治,使帝及万民安心,这是我赎父失之心,为此不敢以私废公,兴家邑之念。治水功成当返家邑以省亲情。我母有莘氏,深明大义,此情已在书简中向母禀明。”伯益闻伯禹之言,深为感叹。当下伯禹将家书付与童律,童律等一行辞别伯禹、伯益,起程渡河而去。

伯禹在少室逗留了三日,清理了女娇遗物,处置了逝世后诸事,与伯益下山至洛汭大营。次日与伯益、应龙径往荥泽及济水大堤巡视。

要知如何治理济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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