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迟兄弟听说牛马受伤,急忙赶来,慰问甘氏兄弟。甘丑道:“猛兽袭畜,当地时有发生,只有严加防范。”禺强道:“众兽都怕火,设火圈可以防袭,今后如有雨天,尤其在夜间遭雨熄火时,须加强防范,多添哨卒,毋使火灭,以防此后再有此类损失。”冯迟道:“此间山高林密,猛兽众多,不仅厩栏须防,即民卒之营也须防备兽袭,还望禺将军多加防范,以策人畜安全。”禺强道:“分内之事,我当加强防备,以此为戒,后会避免。”冯脩道:“可否增加鼓角,夜间一旦有警,可鸣鼓角,既可惊兽又可及时报警驱兽。”禺强点头称善。
不说禺强加强防御安排,却说冯氏兄弟部卒日夜奋力浚沱导岷之事,这日浚沱遇一巨石挡道,沱水绕石而行。为拓宽加深沱道,必须移此巨石。巨石表面虽凹凸有棱,但周边竟无缝隙,击之不碎,欲凿无缝,撬之不动,深陷于泥潭之中。虽集百人之力,无处下手。躨魍魉虽具神功,但在此石面前竟也束手无策,因大石并无缝隙可以下手。冯脩叹道:“若得珠儿在此,石克可以攻开此石,今又不在,为之奈何。”众人围石琢磨多时,还是坟羊道:“且待我先挖去陷石之泥,或许去了根基淤泥可以移动。”冯迟也感有理,命坟羊动手。躨魍魉、段干兄弟都各协助,四围都挖,经过顿饭,巨石底部淤泥碎石都已清除,只有稍许淤泥粘连,但石仍挺立泥中。冯迟见这块巨石上小下大,犹如一只巨大的葫芦,不会倾倒,又无法移走。若留石原地,沱道受阻,必须移去方能除阻,然去之无方。
正在为难之际,甘丑正好回来督运,见工地众卒群集,似在商议什么,乃挤入察看,只见人群围着一块巨石,冯迟兄弟正焦急地和众人在议论什么,问冯迟道:“将军何事困扰?”冯迟抬头见是甘丑,忙指巨石道:“此石大而无缝,光不溜秋,无法移动为此愁也。”甘丑至石前细看,复用手抚摸后道:“我有法移开此石。”冯迟大喜道:“愿闻公子之法。”甘丑道:“此石虽无缝却有棱,有棱即可借力。石圆而滑,人力难施,然可以用绳索借其棱而绑缚,再用百头牛牵绳索,石必移动。此石不过万斤,百牛之力当超此石数倍,将军可以无忧。只是此石深陷泥中,今下部之泥虽去,却仍在坑中。拔石于深坑,其力必数倍于平地,要改陡峭深坑为斜坡,并在斜坡泥路上垫实树干,不使泥路下陷,然后用长索将巨石拉至岸上。百牛之力足以移石。”冯氏兄弟及众卒都点头称许,认为可用。
冯迟乃命坟羊率卒按甘丑所讲,在深坑一边开斜坡至岸上,命躨魍魉率卒上山砍树填于斜坡,复命人在山上采藤竹制成长索,待诸事完备后再移巨石,其余众卒依然疏治沱道。隔了一日,诸事皆办,冯迟早早来到石坑边上,命士卒将十余条绳索沿石棱将巨石团团捆缚。甘丑已将百头犍牛赶集于岸上,两民扶持一牛,分列于斜坡两旁。斜坡上已铺满粗大树干,沿石坑下端直至岸上。冯迟命士卒将已缚长索一端交与甘氏之民,系在牛轭。甘丑将牛排成十列方阵,前后牛距三步,一绳连贯。安排停当后,一声号令,百牛同时朝前用力,果然巨石侧翻,倒在斜坡树干上。甘丑复喝令百牛举步,巨大的石葫芦沿着斜面缓缓上移。众士卒眼看着石葫芦移动,大声呼喊助威,牛也因此兴奋,拼力向前,不多时就被拖到岸上。冯迟上来向甘丑致谢道:“幸公子良计相助,去此巨石。”甘丑谦虚地道:“为治水出力,自当如此。”拱手而回,依然督率牛队。
冯迟兄弟回沱道续浚,逢阻则除,遇崖而削,沱道日宽,治路日进。辛苦一个月后,浚沱到了金堂山。沿途有几条小水流入沱道。金堂有两峰对峙,中为峡谷,沱水在峡中穿过。冯迟对冯脩道:“水量大时这里是否有灾,且去访问当地黎民。”次日兄弟在金堂山南坡见有数十户茅舍,时在冬季,民多居家,数老翁门前晒身闲谈,冯迟上前施礼道:“我等是伯禹帐下治水之人,今疏浚沱水至此,因见山峡殊狭,不知旺水期可有灾害?”诸老翁听说后都立起致礼道:“原来是助伯禹治水军爷,早听说了,村中也有人支援治水。”冯迟知此村也属甘氏所辖,请诸老翁坐下。老翁道:“山峡狭窄,枯水期勉强通过,旺水期大水拥阻,环山涌流,漫浸山地,甚至淹及村舍。临水之地不能种,近水之宅不敢建,都是旺水所害。早盼伯禹大军来治此山。”冯迟兄弟点头而别。
路上冯脩对冯迟道:“看来此峡非拓不可。”冯迟点头,冯脩复道:“既来此,何不通观此峡流径,以明出口。”两人入山峡,只见沱水正从峡中淌流。冯脩欲循峡前进,冯迟道:“循峡而行,只见此峡,难见全貌。不如登高而望。”冯脩道:“兄长说得是。”两人登高峰细看。俯临山下,群峡尽见。冯脩指沱水所流峡谷之旁道:“兄长请看,现沱峡之旁还有一峡,此峡甚宽,可通旺水,沱水为何不入此宽峡而入窄峡?”冯迟细看,果然旁边山峡比现行水峡宽广,但此峡中只有涓涓细流,西来沱水不入此峡竟曲而入现行窄狭之峡,未知何故?冯脩道:“沱水不入必有阻塞,须下山近察。”
两人翻山入宽峡处,山谷很宽,但谷中只有涓涓小溪。两人就循峡谷前行,数里后遇山挡遮,山不甚高。两人越山而出,出则即见沱水自西流至山前,因山阻乃曲而南流入现在之窄峡。两人站在山下观看这座挡住宽峡的低山,冯脩道:“此山不高也不大,山前为沱水,山后为峡谷,若凿通此山,则水入宽谷,可不受旺水之害了,山不大凿通不难。”冯迟道:“兄弟之言有理,但这宽峡是否外通沱江,还待观察。”冯脩道:“那就再探。”冯迟道:“今日天晚,明日再探吧。”冯脩依言,两人乃回,借民居宿了。
次日两冯重入宽峡南行,约数里出峡谷,峡谷之下三尺处正是沱江(在金堂山前称沱水),沱江到此而大,两岸宽阔,江水缓流,岸上平坦,是农耕之沃野。冯迟道:“必开此峡以通沱水。”两人观后心情舒畅而回,即部署开凿金堂山新峡谷通水诸事。
却说伯禹、伯益一行自离甘棠府后,到鸡公山,参与通东、西两漾之役。数日后甘亥率民到达,伯禹见野猪功用不小,工程进展甚快,心中喜悦,表彰了甘亥。住了数日,见治漾工程一切有序,人力也足。又听了应龙、三奇告知潜水出入之道,知治漾之后即可通潜理汉,十分放心。后又见童律、太章回来,禀报甘族之民已集岷、沱,带牛马数百,功效显著,伯禹甚喜。后返沔褒巡视了玄龟屯田播种工作,见玄龟安排有序,冬麦已经播下,能否有收,明年再看,但玄龟等正在追加草木灰烬以施肥,增热催芽。伯禹深感满意。这日对伯益道:“此间诸事都妥,不知沱、岷之事如何,岷水流大,巴蜀地广,我将到那里看一看,不知有何困难?”伯益道:“这里进展不错,我估算,不出三个月,两漾可通,再有两个月,潜、汉当完工。正宜去冯旅看看,以协进度。”伯禹点头,次日离沔去冯部工地,童律、太章、朱虎、熊罴随行。
从定军山越白水过朝天岭、龙门山到大小剑山,跋山涉水,逶迤朝西南而行。伯禹连年治水,栉风沐雨,往来山冈水碛,风湿侵入膝髁,行走逐渐不便,伯益年长于伯禹,筋骨却健于伯禹,但终究年岁较大,行走也不快捷。所以这次南行由随从以竹木制成两副座椅,抬着行走,此可抬座椅名曰樏。伯禹、伯益在山路就坐樏而行,朱虎、熊罴等拥护,在平坦大道就坚持步行。伯益道:“步行可以通气血、活筋骨,能步则步有益身体。”伯禹善伯益之言,故平坦之地也不乘樏,只在登山履险时才乘。一路辛苦,不在话下。
这日刚走出剑门,又遇见一座高山,西壁东峰,石笋如画,景色绝佳,中有两峰,间隔如屏,相去百余丈。青苍郁葱,云岫环绕,雄鹰盘旋天际,鸣鸟啼于山林,人间仙境也。伯益道:“蜀西北多大山,民皆羌氐之族。”随后又见一山,童律以手指山道:“此山甚怪,峰相交如纽,怪形也,他处未见此状。”众人注目,果然奇怪,峰上两巨石相互倾斜低头,相交如纽不分,顶以下则中分。伯禹惊醒而视,不觉起立复坐,命随从停樏。对伯益道:“不知此山可是石纽山?”伯益道:“石纽之名甚符其形,但其名是否石纽,则不知。”太章道:“待我打探。”不一时而返道:“问山中民,道正是石纽山。”伯益惊异问伯禹道:“君何以知之?”伯禹沉默不言。伯益没有再问。
这夜宿石纽山南坡,次晨复行,百余里而至九顶山麓,仰望山顶,九峰耸列,云雾缭绕,瘴气蒸腾于山谷。俯视水流,万珠喷溅,虹光星耀,彩波倒影入水波。伯益指这水流道:“此即岷水。”伯禹视水自北来,江面开阔而不深,水底起伏不平,水清澈而块石磊磊,急流奔腾,近崖弯道,水珠飞溅,澎湃震响,回流白沫,数丈方没。伯禹道:“现隆冬枯水之期,尚如此激流,春夏水盛,水益猛,治更难了。”伯益点头道:“故治当在旺水前。”伯禹道:“不知冯氏兄弟进展如何?”当晚择山窟铺草披皮袄而宿。次日沿岷水南下,寻冯氏营地。中午到了玉垒山,见有数百栋营房建于山坡上,就至营前。守营卒见伯禹一行到来,忙上前拜见。
伯禹问冯将军何在?卒答:“正在工地。”说毕安排一室供伯禹等入内休息。伯禹等安置后命卒带路往工地。一路见牛马运石载土,络绎不绝,控牛马之人皆民装束,伯益问牵牛之民道:“你等可是甘族之人?”答道:“正是。”正行间,见冯迟兄弟远远而来,原来二人正探金堂山返营,见伯禹一行来临,十分高兴,急上前行礼。伯禹问道:“二位匆匆自何来?”冯迟将探察金堂一事向伯禹禀报。伯禹道:“如此甚好。”
当下由冯氏兄弟陪同巡视了治沱工地。伯禹等见新拓沱道比原道增阔一倍以上,因原来分流口已被堵住,河床只剩细流,新开河床痕迹一目了然,深掏已达数里,几十里干涸的河床中块石裸露,满眼坑洼。冯迟道:“只要把金堂山宽峡前低山凿通,岷水可经沱江大量泄入蜀中盆地,既减岷江过旺之水,又溉盆地平川沃野,此后蜀中必成粮丰物盛之乡。”伯禹笑而点头。
童律道:“我见沱水南北,也有卒在浚治,莫非同时施工?”冯迟笑道:“算你眼尖,这是预备之工,因我等在玉垒山上观察沱水时,见岷水至玉垒歧出众多,其流虽细,也是分岷水道,将在治沱完工后动手,尚未动工,今作治前准备。这次探察金堂,已知这些细流最后都到金堂复入沱水,导之也有利于分岷江溢水。只要沱道拓阔,旁流皆通,此后岷水虽盛不足忧了,浚细流也可分沱水重压。”伯益道:“冯迟想得周到,正该如此分岷水,不可专务一条沱道。”伯禹道:“为主将者必须全局在胸,苟利于治,凡力能及,能进者都当进之,不应拘泥于定格。”
伯禹又问甘氏之助如何。冯迟称赞道:“我部得甘族之助功效大增,治水以来多获各地民力之助,然未若甘族之显,不仅促效,且大省士卒之力。”就将牛马运载及曳巨石等情详告伯禹。伯禹喜道:“当保护甘族之畜,毋致伤残,后当酬之。”伯益在旁道:“山高林密而多兽,当防兽伤畜。”冯迟点头道:“二位贤伯所见极是,已有过猛兽伤畜之事。”乃将豺狼袭击噬牛马及死伤防护等情一一禀报,并将禺强请道彰、无忌、祝融等以火防兽之状作了详述。伯禹道:“贪残之兽见此肥畜,焉得不蠢蠢而动,必须严加提防,毋使得逞,以保众畜。”
当下回营,正叙谈间,禺强、甘氏两公子等闻伯禹一行来到,都来见礼。伯禹道:“治沱进展甚速,诸将卒民众之功也,尤其甘族之助,其力巨,其功大。甘族之畜不但助于此,亦助治漾。”伯禹将野猪掘地之功说与冯迟、禺强等人知晓,诸将都惊叹。伯禹道:“天生诸物,必有所长,能用其所长者,是人之使,使之善,一物多用,物尽其用,使之不善,会暴殄天物,耗伤其材。人之智能,由此可见,我等都要学甘族之智,尽物之能,致利于民。”
却说伯禹居玉垒,日与治沱民卒同工,经半月,沱道已浚至金堂山畔。伯禹见沱水至此入山峡,山峡狭小,难承来水,果须分辟水道。冯迟领伯禹至沱水道右一里处山谷,谷峡低平而开阔,谷虽宽而水流极细。伯禹道:“如此峡谷何以无水,此谷宽阔,沱水若能从此流过,远胜于现山谷。”冯迟道:“已查明是一座土山挡流,沱水不能入此峡。”童律道:“何不开凿此山,导沱入此峡,现有狭道可废。用此峪以泄沱水,废狭道以供垦殖,岂不两利?”冯迟笑道:“童律所言,正是我所想的。前几天我兄弟来此,已详勘此峪,定下开山通峪更易沱道办法。这宽峪出口正与沱江相接,阻宽峪低山直径不过里许,凿之不难,我们计算,不出一月当可开通。开通此峪后,沱水可大畅其流,将刹岷旺之水。”
童律拊掌大笑道:“冯将军果然治水有方,全局在胸之能人。”冯迟捶了童律一拳道:“你敢讥笑我。”童律忙摇手道:“不敢、不敢,真话、真话。”伯禹笑对冯迟道:“此议可行,你当凿之,以见大效。”冯迟应诺。
伯禹问童律道:“你可知沱水经金堂山后,可有阻塞?”童律道:“据我所知,沱水经金堂山后称沱江,已是洪流大川,可驶巨舟,无甚阻滞了。”冯迟道:“我兄弟曾穿峪峡而至沱江,确是江面宽阔之大川,未见阻滞。”伯禹点头道:“如此则不须再往观了。”随返还营地。
要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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