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帝谕

2018-07-06 作者: 杨大元
第77章 帝谕

次日伯禹、伯益与甘氏两公子同行,行前,甘丑向伯禹言道:“家父必会赞同,随行牛马就驮粮而行,空骑返族也是浪费。”伯禹就同意了。朱虎、熊罴、童律、太章随伯禹同去。第二日到了甘棠家宅。甘棠一见伯禹及两个儿子来到,甘族之民都平安返回,十分高兴,迎入一番寒暄后坐下,由甘丑向其父禀报伯禹即将离梁赴雍,遇到运粮困难,将三奇先借后还和补偿办法详告甘棠。伯禹道:“君支持治水已出大力,今又欲仰赖贵族,于心不安。此法虽已提出,若贵族不便,就不实行,免劳君之操虑。”

甘棠闻言大笑道:“伯禹为民治水,操劳十余年了。敝族稍有奉献,何足道哉。况伯禹又给敝族许多补偿,我有何操虑,就依此法而行。我族有粮仓数十个,有在岐南的,也有在嶓冢的,听君所需而定。一年分两次供应,不足之数由我设法,伯禹尽管放心,定不误治雍需要。这事会在五日内办妥。”即命甘丑督办,五日内向岐南运齐粮食六千斛,余待夏收后再交。第二批岁末运交。又命甘午接手沔地存粮及已垦粮地。

伯禹见甘棠如此果断爽快,十分快慰。就命太章专司此事,与甘丑、竖亥联络岐南交接事项,命童律专司沔粮沔地事项。当日在甘棠府中就餐,甘亥亦出来拜见伯禹及伯益。席中伯禹向甘棠申明。凡新垦水退新地,都免三年贡赋。三年之后仍酌情减免,嘱甘棠之族多垦巴蜀新地,既丰民食又增族力,也是酬君助治水之功。甘棠称谢。次日伯禹返沔,甘棠及其三子送数里方别。

伯禹返营告诸将,三奇办法已行,令各部两日后起程赴雍,士卒只带治水用具及一个月口粮,走褒斜翻太白岭到岐南营地。营中余粮,营外新垦地及禾苗,令玄龟及童律负责交付给即将来到的甘午。众将得令各自准备。两日后甘午到沔,由玄龟、童律二人交割清点。第三日全军整队出发,甘午送别。

话说治水大军自褒水北上,经太白岭到达岐南渭滨。抵雍后,由玄龟、竖亥为首率士卒扩大营房,伯禹与伯益共商后向帝舜上了一份奏章,详禀治梁已毕,今至治雍,请旨减新垦地贡赋三年以奖治水族民等诸事。派太章进都呈奏帝舜。这时气候渐暖,四月桃花水已经萌动,渭水渐涨。伯禹及伯益逐日观察,见渭水流大而缓,已开始上涨,水质浑浊。伯禹对伯益道:“渭水入大河,今大河已畅,渭水何以流缓?一旦旺水大至,必泛滥成灾。”伯益道:“流缓必有壅堵之情。”伯禹道:“不知堵在何处耶?”伯益道:“渭水源于西面鸟鼠同穴山,离河源积石山约三百里。流到华山入河,横贯雍中。沿途受南北两地诸水,南北两边都高山急流,不致有大的阻塞,渭之阻当在渭汭入河处。渭汭是华山之麓,或有山崖险岩阻挡,须察后可知。”

伯禹道:“渭水南北有无大川?”伯益道:“北边入渭之水以泾、洛为大,次为漆、沮,南边入渭之水有沣水。南北诸水是否成阻,也须详察。”伯禹复对伯益道:“据说河出积石,难得见其源,今既至雍,当去一察端详。”伯益道:“积石只是河的中段。若曰寻源,则其源难见,其始源当在昆仑,然其后或潜于地下,或显于碛上,或潴而成湖成泽,或涓细乱流,无从确其端。大约都自昆仑诸山冰雪融化之水,有流于山谷,有渗于地下的,可见之源未是真源,潜于地下者又无从知其端,故所谓河源者,只能约略言之曰在昆仑之墟。现显于雍之积石山者,是河之中源,我等若能至积石,也足以称导河于此地了。”伯禹点头道:“如何治雍,尚待与诸将共商之。”

过了旬日,甘氏三位公子驱牛马驮粮黍到来,入见伯禹诸将。伯禹甚喜,与诸将欢宴三位公子。玄龟将粮黍垛在仓库中通风处。甘丑对伯禹道:“家父上复伯禹,下次何时需粮,只需派人通知,即可运上,如今气候渐温,暑湿之气将重,渭滨地湿,不宜多堆,故余粮暂放敝处,待通知而运。”伯禹称谢,请三位公子留宿数天,以消疲劳。三位公子也想与故交相聚,愿意暂留。次日伯禹正在营中与三位公子及诸将叙话,只见太章进入,呈上帝舜来谕。三位公子上前与太章见礼。太章见三位公子十分喜欢,坐下叙谈。

伯禹展帝谕旨,与伯益同观。只见上面写道:

来奏览悉,甚慰吾心。汝与伯益,累年治水,九平其八,邦国黎民,俱受其益。汝贤,克勤于邦,克俭于家,有功不矜,嘉汝绩。汝与伯益,皆吾股肱。雍近冀,宜平而全始终,毋使漏而遗患于后世。昔有三苗为害,窜在三危之地。今汝在雍,宜临三危以观三苗,若有悔则宽其罚,若怙恶则重其刑,可与伯益商而酌量之。平治水土在于民,有功理宜奖赏,况新垦原隰,变生为熟,功在长远,所请减免三年贡赋,准汝奏请,雍仿此可勿奏。此谕。

伯禹得帝谕,即当众宣告,并对三位公子道:“归告你父,帝舜已准新垦之地免三年贡赋,新垦地即归你族耕种。”三位公子数日后辞归不题。

话说伯禹接帝谕后,思虑赴三危之事,与伯益商议道:“帝谕已明,何时去三危为宜?”伯益道:“今夏水初发,旺水未至,不如先治渭,后西去。”时太章、童律、三奇、冯、江等都在座。太章道:“渭之源在鸟鼠山,而三危更在其西,其地荒凉,山高路远,中经积石,积石是河之显源。三危距此有三千里,沿途所经都是崇山峻岭,行走不便,单程也须一月之期,往复当在两月以上。若沿途有水道待治,每川无一两月难成,这样前后非半年不可。还是依伯益所言,且先治渭水中下游,然后顺道治上游而探鸟鼠渭源,再探积石河源,一路西行,有水成灾则治,顺道而至三危,庶不误时。”

三奇道:“我知积石之西有三条大川,曰石羊水、弱水、疏勒水,都源出祁连大山。水都西北流,入沙碛大漠。其所经流之地土肥草茂,可以耕植。但其水之来去隐现受季节影响至大,旺时泛滥成灾,枯时隐在地下,渗入沙碛。所以其地难耕少收。若能治之,能成绿洲。”伯禹点头。

童律道:“我曾登高山望渭水两岸,近渭处是膏壤沃野,粗略估算,其平原面积当有五千多顷。渭南大山近渭,流渭之川短,渭北诸山离渭远,中隔高原,流渭之川长。近数十年洪水为灾,溢水浸地,农地毁坏,多有荒废,亟待整治。今春水初发,旺水未至,还能整浚,可先治各川下游入渭口,诸口疏通则流速,能去旺水泛溢,水不泛溢,地可耕植了。渭川初治后再西行,就两不误了,赞成伯益意见。”

伯禹见诸将都同意先治渭后去西,说道:“帝舜谕恢宏之旨,命我等毕雍境之功,尽平天下洪水,全始终以告慰天下众民,民安邦宁,此帝之心。帝又命我往察三苗,以施恩威,三危远在西北,路遥地险,来往不便,吾恐耽误帝嘱,故思治渭与西去何先。今诸君都赞成先治渭后西行,我从众议。如何治渭,各请尽言。”

太章道:“渭流千里,支流众多,尽治众川,力所不及,也无必要。当治其大的,入渭大川北有泾、洛、漆、沮,南有沣、浐。其中北水为大。沣、浐二水就在近处,其流不长。童律办法可行,先浚各川入渭之口,此花工少而收效快,出口通则其流自畅,然后治其上中游。”冯迟、江妃等都同意童律、太章两人意见。

三奇道:“童律、太章办法可行,但渭口是大中之大,众川入渭入大河,当以治渭水通河口为主。渭水无阻则众川支流可随之通畅。”应龙道:“渭水入河处是太华山之崖,华山之脚正扼渭汭。去水下阻塞之石,当费大力。”三奇道:“渭汭水下之工,我师徒愿任。”冯、江两将都说:“我等愿率所部往浚渭汭,有三奇师徒相助,定能成功。”

伯益道:“治梁之时,已知扈氏之族在此,今既来治渭,何不访之。既尽我等之礼,也可借其力以助治渭。其族之旁即沣、浐两水,就请扈族治理。”伯禹道:“扈是大族,理当一访,至于肯否治浚沣、浐二水,去后再定。”

于是会上定下由冯部治渭汭,三奇师徒为助。江妃、江飞分别率部治泾水、漆沮水、洛水入渭下游。玄龟、方、宋等继续建立营仓,并理粮运。禺强、庚辰分兵保卫冯、江两部,有险则卫,无险则工。当日各散准备。

却说伯禹、伯益率童律、太章、朱虎、熊罴及少数随卒前访扈氏族,沿途见村落相接。行约半日到了扈枣之村,其中一宅独大,屋宇宽敞,大门朝南,两扉洞开,门有坎,外有卫,气势颇壮,时见有人出入。伯禹至门前,童律上前对门卫道:“可是扈族之主扈二朿府宅?”门卫用眼打量童律,见来人气宇轩昂,装束异于庶民,身后又有数人同来,都非一般人物,答道:“正是我主扈君住宅。”

童律道:“烦通知族主,说有治水大臣伯禹来访,请出门迎接。”门卫一听是伯禹到来,不敢怠慢,立即转身入内禀告。原来伯禹大队自到岐南,早已传遍邻近村落。扈族在当地势力甚大,方圆千里内都受其约束,早有人将伯禹到岐南之事告知扈枣,而且扈族也有人在沔褒一带种植,甘族助伯禹治水有功,受到奖励之事,也传到扈枣耳中,扈枣很是羡慕。本想主动前去拜访伯禹,却怕失身份,犹豫不曾前往,今日听得来访,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伯禹前来莫非怪自己不曾主动拜访,今来见责。喜的是伯禹来了,自己有机会仿效甘族,可以为伯禹治水立功,即使受伯禹责备几句,只要善言解释,当可谅解,不致失去助伯禹治水机会。所以立即率子弟亲随,到门口迎接。童律正站在门口,见门卫出来,稍后即有许多人来到门首,为首的五十岁上下,一部虬髯,满脸红光,身材高大,步履矫健,一步跨出门槛,到了童律面前。门卫以手指道:“就是此位要我通报。”随向童律道,“这是族主。”童律拱手道:“来者莫非扈族主?”扈枣也拱手道:“正是,足下何人,伯禹何在?”童律转身引扈枣来见伯禹。

此时伯禹已迎向扈枣并举手为礼道:“在下冒昧造访,望族主见谅。”童律在旁道:“此即伯禹是也。”扈枣见是伯禹,忙一揖到地道:“久闻英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请入舍下见礼。”说毕即前面引路,领伯禹一行入宅,至大厅分主宾坐下。扈枣道:“伯禹下临,不知有何见教。久闻伯禹为民治水,在下愿听调遣。”伯禹见扈枣体魄魁梧,棕脸虬髯,声音洪亮,知此为性情直率之人。其身后站有数人,都伟壮。伯禹命随卒向扈枣送上粳米千斤,干脯百斤,对扈枣道:“远来仓促,区区薄礼,只表心意,还望笑纳。我奉帝命治水,今来贵地,怎奈不知雍地水情,又兼人力单薄,正欲仰仗族主见教与协助。”

扈枣见伯禹对他尊重有礼,十分高兴,命侍卫收入礼物并连声说:“不敢,不敢,伯禹若有所命,尽管吩咐。”伯禹道:“雍州地大川众,未知灾害大小,治将从何入手?请族主见教。”扈枣道:“见教不敢,但我见洪水泛滥,泾、洛漫浸,雍东沿河之地,尽成泽国,民既失衣食,又失居所,困苦不堪。幸伯禹凿吕梁、辟龙门,复开砥柱,大河之水得泄,泛雍之水也随之减退,民感怀至今。今虽有泾、渭泛溢,然较原来已是小灾了。”伯禹道:“然则渭可不治而安吗?”扈枣道:“河通,泾、渭之灾虽减,然堵塞仍存,入河之口有华山之石,泾川之口有水草沙砾,乱石险岬阻水还多,平时无害,一遇旺水即遍地横流,泛溢浸地之状,随处可见。我也想治,但既不知治之法,又难集民力,故年年拖延,至今未成。今贤伯率治水大军来此,实吾族之大幸。”

伯禹点头道:“治当以何川为主?”扈枣道:“渭水绵长,源出鸟鼠山,汇南流众川,源头无害,中下须治。北以泾、洛为大,南以沣、浐为要。除浚渭汭之外,当浚此四水为要。”伯禹道:“族主所见甚是,我当依次施治。若有仰赖,还望相助。”扈枣道:“我正要为治水出力,何言仰赖?”伯禹道:“素知族主雄居渭滨,号令各村,我部士卒有限,分兵周治数河,行缓效低,贵族若能相助,疏浚些许川流,就省我力了。治梁得甘族之助,很有效果,治渭若得贵邦之力,也必大有功效,不知族主之意如何?”扈枣笑道:“甘族能助,我族岂可不如,沣、浐两川在我近旁,我愿在贤伯统一筹划下用我邦民力浚治,不知贤伯以为如何?”伯禹拱手道:“若贵邦能浚治沣、浐两川,我可专力治渭汭及泾、洛了,我不会忘贵族之力。但春水旺前,两川可以完工吗?”扈枣道:“旺水未至,尚可用力,我族当尽力完成。”伯禹点头道:“说得是,这里两川当先于泾、渭。”当下伯禹辞回。

欲知如何治渭,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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