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小凿积石山

2018-07-06 作者: 杨大元
第79章 小凿积石山

伯禹见渭水已治,与伯益议道:“帝命我们去三危察三苗,时刻在心,今渭水已平,当去三危了。”伯益道:“是时候了。由此而西,顺道可察渭水之源鸟鼠同穴山,鸟鼠山之西有积石山,说是大河之源。三危更在积石山之西,离此当有三千里路程,其地荒凉,沿途都是崇山峻岭。此去跋山涉水,一路艰辛,须和诸将商量。”次日,伯禹集众将言道:“今渭水已平,雍西未察。帝又命我西察三苗于三危,三危之地在西,趁此一并治雍西之水,不知诸君以为如何?”伯益道:“此时西去,一路治水,可达三危,然西路崎岖,何道而行,还须斟酌。”

冯迟道:“今渭水已治,渭源未探,听说鸟鼠同穴山是渭源,既西去,当一探此山。”太章道:“积石山在鸟鼠之西,为大河之源,治河多年,未见其源,趁此西去,也当一探。听说积石之西有大川流动,若为患,也当治理,以成帝‘成始终’之意。”

三奇道:“昔在水府曾知雍西有大水流三条。一曰谷水(古浪河,石羊河),源出祁连南山之乌鞘岭,东北流至潴野泽(休屠泽),其长八百里;二曰弱水,源出于祁连山之焉支山(删丹山),北流折西经合黎山,北入于居延海,其水涣散无力,不能负芥,其长千里;三曰南藉端水(疏勒河),羌番之民称为卜吉儿川、布隆吉儿河,源出于祁连山北麓,西流至三危会党河,西北潴于哈拉泊,其长千里。今西去三危,应视此三大川,当治则治,以去水患。”

太章道:“三奇说得极是,其中弱水又称黑水河,在羌番民称为额济纳河,番语额济纳是幽隐之意,因这河时隐时现,故有此称。合黎山东南一线,水草丰茂,一片绿茵;合黎山以北是一片流沙,荒凉可怖。有水时草茂兽繁,水干时沙尘蔽日。其地众民居合黎山之南,合黎山北无人居住。去三危当治此水。”

伯禹听诸将说的都是西去治水之事,知诸将心已西向,就说道:“此去三危,路途遥远,中经高山大川,单程而言,也在一月以上,而三水尚待勘察治浚,非两三个月不可,返程又须一月。今盛暑,待自三危返还已在冬季,所以宜及早动身,不可再延,我想三日内起程,诸君之意如何?”众都说:“既定西去,理宜早行。羌番之地寒冷,迟则行动不便。”

伯禹道:“此地大营暂不撤除,留卒三百,保管粮仓,由玄龟、道彰、无忌三位负责。章亥、竖亥兄弟也留此以为通讯联络,并告甘族于近两月内再送粮至此,以待我回。再留庚辰率战斗之卒三百,以卫大营及粮仓。所有留卒都需兼管渭水水情,若遇阻塞或泛溢等情,应全力排除,莫使成灾,既保我仓营安全,也保众民安危。其余将卒都随我西行。由江氏兄弟率本部卒为先导部队,觅宿歇之地,搭建暂驻营舍,又察该治之水,能治则治,工大难治者以待大队到来。禺强率战卒随江部之后为中队,前可照应江氏部队,后可照顾我等。冯迟率所部殿后,我与伯益及三奇、应龙、童律、太章等随冯部行动。前两部每卒随身携一月口粮,其后所需都由冯部担运以随。”诸将应诺各散。

三日后江部先行,随后禺强之部、冯部准备运载粮食随后出发。伯禹患腿痹之疾,行走不便,坐抬椅肩舁前往。伯禹命制两把,使伯益也乘坐之,余则步行以从。太章行前向玄龟领了帝库铁器备用。大队出发后西行三百里至嶓冡山,睹漾水之源。其水经疏治后已下流至两汉。嶓冡有兽多凶狠,多犀牛、黄熊,鸟多白雉、锦鸡、黄雀。有山草开黑花不见其果实,其叶细长如兰,当地民称此草为骨容,不可食,误食了不能生子。一行复西行二百余里到了鸟鼠同穴山。伯禹见此山果然奇特,不仅草木稀少,而且全山多窍,可谓遍山洞穴。大风吹过,嘘嘘唿唿,满山啸鸣。即微风吹拂,亦咻啾之声不断,闻之揪心。

伯禹问太章道:“这山何以名鸟鼠同穴山?”太章道:“此山有鸟名曰鵌,似雀而其羽黄黑,其足似鼠;有鼠名曰鼵,似家鼠而尾短。鵌鼵同居一穴,入地三四尺,鼵居内,鵌居外。据民间传说,鸟鼠互为雌雄交配,鼠雄鸟雌则生子鼠,鸟雄鼠雌则生子鸟,未知确否,实未见其事。”

童律笑道:“以我目之明,也未见其事,恐同穴是实,交配则虚妄。”禺强大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目不曾见的,岂能即为虚妄!人所未见而确有的事物多得很,不能以目见方信为实。”童律无言回答。

伯益道:“此事未知虚实,但此山是渭源则真。且放同穴不论,不如寻出渭之源为是。”伯禹点头率众登此山高处,山路盘曲,披荆斩棘而进。禺强见林深处有白虎隐现,不敢怠慢。令战卒搜索而前,朱虎、熊罴两将更不离伯禹、伯益等人。众人都握利器缓缓登山。因部卒众多,猛兽远避未来侵犯。

伯禹一行登峰后环行,见东山有水溅入深谷,细流时隐时现。伯禹问童律道:“此细流莫非就是渭水源流?”童律道:“正是渭源。”伯禹问道:“出水处可有阻塞?”童律道:“山高流细,无阻塞可言,登山只明其源而知其导向而已,不为疏导。”伯禹笑道:“童律说得是。”

伯禹一行沿洮水西北行。四周皆大山,人烟稀少,荒草风声为伴。伯禹对伯益道:“雍之西真是蛮荒之地。”太章道:“此乃徼外,民皆居深山,非中原可比。且语言难懂。”至晚,众人在高阜建帐布毡宿了。荒原深夜,唯闻萧萧索索之声。伯禹不能入睡,乃披衣而起,步出帐外,仰望苍天,星光明灭。朱虎、熊罴两将宿于伯禹帐内,见伯禹起身外出,怕有意外,就紧身相随。

伯禹缓步至洮河边,星光下只见洮水淌流,哗哗作响,正凝望间,听到步履声自远而近,伯禹注目而视,隐约见一长人正趋自己走来,朱虎欲上前阻拦,伯禹见此人行动缓慢并无兵刃,就制止朱虎勿前,静观其来意。因天色不明,不能清晰地见其面容。朱虎、熊罴二人左右环视此人行动。当离伯禹三尺时,朱虎喝道:“伯禹在此,何人敢近?”来人立停不前,向伯禹躬身施礼,其音幽细缥缈地道:“闻知伯禹临此,我有古人遗下治水石书,要献给伯禹。因石书古怪,俗人所未见,多视为异物,白昼出献,恐惊世俗,故夤夜来见,望贤伯莫怪。”言毕从衣襟中取出一块长约二尺,宽约尺五石版,双手递上。熊罴上前接过,交与伯禹。伯禹接手,感十分沉重,视之见版面在星空下泛光,手拊平面似有凹凸线条,天黑不能辨别。问道:“不知君子何名?此物何用?”该人答道:“山野荒居之人,无名无姓,不足挂齿。此版是先人遗留,嘱我见有治水之圣人可献出为治水之用。今伯禹治水大名,响彻九州,所以持此版奉献,了先人遗愿,助伯禹治水,请从此别。”言毕转身而去,隐没在夜色中。

伯禹目送该人远去后返帐,在灯下细看,却是一块黑色的玉版,版面上有线条刻画,一时难以明了,就放在帐中睡了。次日起身请伯益及诸将至帐,出示黑玉版,并述夜来所遇。伯益与诸人都近前围观,一时皆不明其意。伯益道:“此版线条似画似文,似山水而简,似文字又疏密不匀,虽不知其意,必定有所指。”

太章观察良久道:“此版所刻不像文字,更像是表达山水。有长线曲折的如水,有高低起伏的如山,有密点的却像沙漠。”童律对太章道:“若表达山水之意,则必有某处相似,你行涉多处,何处山水相似?”太章道:“有些似曾相识,有些却从未见过。”

三奇道:“这人在此献版,若是象形,则山水必在此相近之地。”童律对太章道:“你且讲相识之处,我等再参详。”太章道:“版图之上方曲折起伏层叠者当为山脉,而间有广大密点者可视为沙漠,而版中部向西北斜行的曲折长线可视为水流,水纹线之下又有群山起伏。若以此推断,此图像正似我等所行之地。水纹者当是黑水河,黑水河上方为合黎山,合黎山之北正是大漠,水纹之下方则是祁连山。但这山水不在这里附近。合黎山、黑水河离这里约有千里。”三奇问:“哪个方向?”太章道:“西北方向。”三奇又问:“我们去三危路过合黎、黑水吗?”太章点头道:“必须经过。”

童律道:“你再说那些不识有疑的。”太章道:“我所不明的是版中所画若隐若现之水纹线条,这些纹路又间有出水口的箭头,不知是什么意思。”众人都细看,果如太章所说,祁连山间有若隐若现的水纹和箭头标记刻画,且此类刻画有穿越黑水河而至大漠的。童律道:“若隐若现之水纹处并有箭头标记的是何意?”应龙道:“当是指水流方向。”

三奇俯视此图良久,并听各人之议,半晌后说道:“我明其意了。”

伯益道:“说来听听。”三奇道:“正如太章所言,曲折起伏之文为山,密密点点的是沙漠,西北斜行长线是水路,祁连山间若隐若现之虚线如水纹的是地下水,箭头所指是地下水走向,虚线处有圆圈的是地下水出水口。若如太章所说此水为黑水河,则即是弱水了,弱水也称黑水河,起自焉支山,经合黎山而西,复北入流沙居延海,居延海当地人称为嘎顺诺尔。上游为地上水,过合黎山则成季节水矣,时隐时现,我在水府时,也不知水何以似隐似显。此次参加西行,沿途累见若隐若现之流水,常见溪谷中有潺潺流水,忽而突然消失,而顿饭之后,又突然复涌而成流水。也有同一溪谷,一段流水清澈,过一段点水俱无,又过一段复现流水,这岂非时隐时现若隐若现吗?由此可见此类时隐时现的水流非仅弱水一线,在大山谷中多有此状。民不明其因,多疑山川之鬼神所为,缺水时常拜求祝祷以乞涌水。我想水能时隐时现是地下有流水关系,遇地表低处地下水露地表,地高处则水在地下。冒涌处定是水口,在地下来水旺盛时就冒涌出水口,地下水枯时就不冒涌了。今此黑玉版所画若隐若现之虚线是告诉我们地下水流所在,是佐伯禹治水也。此版不大,仅指弱水一带,弱水离这里虽有千里,却是我们去三危必经之路,这是提早告诉我们要治弱水,也可能是要求伯禹去治弱水。”众人听了三奇说的,再细看版图刻画,都点头说有理。

伯益道:“如此说来,此玉版不仅明治弱水之状,也明地下水可以利民的意思。”伯禹道:“此话怎讲?”伯益道:“图既明示地下水流走向,则民在缺水时可从地下水流所过处掘取得水。民常缺水,干旱之季禾苗枯萎,无处寻泉则求神祈天拜神鬼,神鬼哪能解旱,只有等待。天高地厚,不明地下水流之径,盲目掏掘,耗费精力而不得水,所以民极少去掘地取水。今有此图,明地下水流所经,若在地下水流处掘取可得水,岂不是大利庶民了。”伯禹点头道:“此版真大益于民,图中所有点线箭头都是文字,当称此玉版为黑玉书。今西去观弱水之状,若须治,可据此治理。”于是将玉版交太章,嘱妥善保管以待用。

数日后,一行来至积石山,洮水至此注入大河。伯禹与众人登山顶眺望,只见雾气迷蒙,积石山西南北三面百川纷集,流水横溢,到处是水泽湖泊,水道时阔时狭,大小交叉,难辨主流。积石山东面可见一股大水东去,太章在旁指大水道:“此即大河,由此入中原。”伯禹道:“积石之西何不见大河踪迹?”太章道:“积石之西,众川纷陈。众水都是承昆仑天山冰雪融化之水。近数十年来天时燠热,淫雨不止,山川大谷都溢水乱流,河道大小难辨。积石之西,山高岭陡,主道不显。积石之东,地势渐平,河道始显,源实在积石西千里外大泽处。”三奇道:“所谓河源,无非是在众流中择其最长者而名之,不以川流大小而分,川大者未必是源流,故虽见众川却难辨河源。大河上游是众川,迨众流汇成巨川后,方显大河之名。积石之西乃众川,至积石汇成大河东流,故称河自积石始。”

伯禹道:“闻两君之言,我知大河之源了。”众人下了积石到大河沿,冯迟指水流道:“河水来急,理当凿之使缓,在何处开凿为好?”童律道:“我看积石山西北向有山如门,众水都从此门过,门前有积水成潭,水众门小,故水流急,导河可从拓宽此门开始。”伯禹道:“既如此,我等即就在此导河。不拓宽此门,水大旺时众川泛滥,西边羌戎诸地就会水泛民苦。除民灾,不应羌戎中原有别。凿则羌戎安,大河顺了。”

冯迟、江妃等都道:“伯禹说得是,就导此积石。”一行至积石西北,果见二崖对峙若门,山高岭陡,二崖夹水,众川来水都集在两崖中夺门而过,门狭水众,喷沫如雾,漩涡翻滚,浪涛如沸,令人眼花。

伯禹道:“水势湍急,如何开凿?”应龙视而后道:“虽两山如门,但都倾斜入水,上宽下狭,人可以站在入水的山坡处作业,以我测度,两岸各开宽三丈也就足以使水流平缓了。”伯禹就命冯、江两部各开一边山崖。

大军就在积石山坡地建营,冯迟将库藏铁器取出分一半与江妃,两部铁木并用,觅缝剔隙,既敲又撬,各显其能。朱虎、熊罴两将也挥神斧相助,山石顿时炸裂,众卒移石至岸,扛抬吭唷与凿岩之声回荡在山水之间。三奇师徒出没在急水惊涛之内,水下施力,珠儿与三奇都有神器利刃,在水底撬开缝隙,动摇两崖根底,其功倍于岸上。珠儿石克锋利,石克所指,石缝顿开。三奇浮出水面指挥水卒缚石牵引上岸。伯禹与伯益日至三地,睹将卒用功。伯禹问应龙道:“石质坚硬不易开凿?”应龙道:“此处是石灰石为主,没有玄武岩坚硬。”伯禹点头。

石门之凿经二十余天已增阔五丈以上,水流已缓。应龙道:“入河之势已杀,可以收兵了。”伯益道:“应龙说得不错,河源长千里,都是高山羌戎之地,人烟稀少,水流崇山峻岭或荒丘沙碛之中,很少害民,治到此即可。”伯禹点头,就收兵东观大河之流。河岸颇宽,水不深而流大,经开石门后,水流已缓,没有阻碍。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