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六姑第一眼看到淑芳这个姨娘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普通的人,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目光十分锐利,仿佛什么东西在她这目光下都无法遁形,赵六姑心里一直就琢磨着,眼前这个女人的目光特别像自己年轻的时候,难道她也是同道中人?所以当这个姨娘把淑芳支开之后,赵六姑心里就明白,她一定是有什么隐含着的话,要对自己说。
“六姐姐,兰花姐,咱们也都不是外人,淑芳和老二的事儿,我代表我姐姐一万个同意,当初兰花姐来上门说这门亲事的时候,我们回头就打听过,不论是六姑您的为人还是老二在刘家镇的口碑,我们都特别满意,按说我们淑芳能嫁到这样的家里,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不过……”
说到这,她沉吟了一下,微微的皱了皱眉头,仿佛有什么话很难说出口,不过她还是想了想,抬头问赵六姑道,
“六姐姐,您老的名气我早就听说过,您入道的时间早,年头长,大大小小的事儿,经历的肯定也不少,不过……哎……算了,我还是直说了吧……”
收到这,她侧过脸,看看屋门的外面,淑芳正端着一个泥盆走出了屋子,转身去了东面的仓房,想必是去拿米面了。他的姨娘转回脸,继续对赵六姑说,
“六姐姐,这两天你就没看出来什么吗?”
听他这么一问,赵六姑一愣,虽然不知道她所说的看出来到底指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这其中必有蹊跷,想必他问的所谓“看出来”,所指的不是平常的事情,于是她皱着眉头,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阵子的确家里发生了太多诡异的事情,但事情繁杂,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索性冲着淑芳的姨娘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她姨娘啊,有话你就明说吧,咱们都不是外人”
淑芳的姨娘有些犹豫不决,看起来她想要说的话的确难以启齿。她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着窗子外面。此刻的淑芳已在仓房里打来了一盆面,正端着往外屋的厨房里走。她的姨娘又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对赵六姑和刘老二说,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能攀上您赵六姑的儿子,我们自然乐意,彩礼一分不要,至于他们俩成亲的日子越快越好,由你们来定,定到哪天我们都同意!不过……”
说到这儿她又沉吟了一下,抬头看着赵六姑的眼睛。这几句话她说的一直断断续续磕磕绊绊,赵六姑和刘老二都有些心急,尤其是王兰花,也耐不住性子,往前凑了一下,对淑芳的姨娘说,
“哎呀呀,她老姨,你看你,有啥就说呗,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不管啥话都说在当面,咱们今天来不就是商量这事儿来了吗?说吧说吧……”
听王兰花这么一说,淑芳的姨娘又叹了一口气,压低的声音说道,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淑芳和老二成亲之后,淑芳就是你刘家的人,成亲之后若没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就不要再回娘家来,她在你们刘家是生是死,是好是歹都与我们娘家再无关系……这是我们唯一的条件……”
她这番话一出口,屋里的人都愣住了,从面相上看,她的姨娘以及淑芳的亲娘都不像是一个狠心的人。一般来说,女儿都是娘的心头肉,出嫁之后的女儿当娘的都会整日盼着回娘家来,更何况淑芳这么贤惠,想必在娘家也不会做出什么讨人嫌的事情来。可为啥她的姨娘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王兰花打算问问,可还没等张口,却被淑芳的姨娘摆手制止,仍旧压低的声音嘱咐他们说道,
“我刚才说的这番话,我说了你们听见了,也就就此打住,跟别人再提起,你们心里明白就行了。也别多问为啥我要这么做……”
她的话音刚落,吱呀的一声屋门开了,淑芳走进屋子里来。赵六姑和刘老二还在琢磨刚才他姨娘说的那一番话,所以看见淑芳进屋来未免脸上有些尴尬。淑芳看了他们一眼,却笑了,
“干娘,老二,你们咋这么看我?我脸上有白面?”
说着,她伸手在脸上抹了抹,又转过脸冲着柜子上的镜子照了照,发现自己的脸上很干净便再没多想,伸手打开柜子,在里面翻了翻,转过脸,冲着外屋喊道,
“娘啊,我那件花衣服放哪儿了?我要把它换上,不然一会儿炒菜的时候又弄了一身油烟子味儿……”
淑芳她娘用围裙擦了擦手,转身走进屋子里来,打开旁边的一个柜子说,
“你的衣服不都在这个柜子里吗?”
说完从里面拽出淑芳的那件花衣服递给她,两人又走到外屋去叮叮当当的做起了饭菜来。淑芳干起家务活来,原本就是一把好手,更何况有她娘打下手,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做好了饭菜。老二帮忙搬来桌子和椅子,摆在屋子中间,人们围坐在桌子旁,一边吃饭一边闲聊了起来。
她们边吃边聊着,赵六姑掐指一算,九月初八是个吉祥的日子,宜嫁娶,索性就跟他们商量着把成亲的日子定在那天。淑芳的姨娘自然没有别的意见,想想日子已经很近了大概还有不到一个月。
吃过了午饭之后,老二和赵六姑便张罗着要回家了,来的时候是搭便车来的,回去的时候可能还要走路,所以赶早不赶晚,免得摊上了天黑。
淑芳又收拾了几件衣服,决定跟赵六姑他们回去,毕竟家里在盖房子,那么多人帮忙干活儿,里里外外的总需要有人照顾。于是一行四人,辞别了淑芳的亲娘和姨娘,离开了他们的家,顺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往回走。
刘老二一边走一边四外张望着,看看是否有马车经过好搭个便车。这条路不宽也不窄,还算平坦,出了村子之后,路的两旁便都是树林和荒草,一眼望去看的很远,别说是马车了,就连行人都很难见到一个。
一路上,赵六姑没有说话,她一直在琢磨着刚才淑芳姨娘说的那番话,赵六姑现在已经明白,淑芳的那个姨娘绝对不是普通的人,或许也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她应该是看出了什么,所以才有如此异样的表现。为什么她一直说成亲之后就不让淑芳回娘家来了呢?难道是淑芳的身上有什么说道??
小儿赵六姑偷眼打量和老二走在前面的淑芳,无论是长相还是身形和之前没什么不同,可赵六姑却突然想起,自从给刘老二烧了替身之后,淑芳的性格脾气有了很大的改变,再不像之前的那样腼腆矜持,无论是杀掉一只活生生的公鸡,还是昨天半夜的时候悄悄的钻进刘老二的被窝,这一切都让赵六姑觉得眼前的淑芳和之前判若两人。之前的时候赵六姑还没有多想,不过听了刚才淑芳姨娘的那一番话,赵六姑不禁警觉了起来。
往前走了一会儿,王兰花便走不动了,原本她的身子就肥胖,再加上平日里也十分的懒惰,便嚷嚷着要坐在路边休息一会儿,正在这时,突然听见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叮叮的铜铃声响,刘老二站直身子,循声望去,直接由北向南顺着大路来了一辆驴车。
这两列车并不大,拉车的毛驴长得有些干瘦,车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根细的树枝,轻轻的拍打着驴的屁股,赶着毛驴往前走。
刘老二便赶紧站在路的中间冲那辆驴车摆手,那辆驴车慢悠悠的走到他们的面前,赶车的人把车停住。人们这才仔细的打量他一番。这个人穿着一件青布的褂子,头上戴着一个八角的瓜皮小帽,脸上围着半截围巾,挡住了嘴巴和鼻子,只露出了两个眼睛。
刘老二赶紧往前走了一步,冲着那个人微微的鞠了一躬。
“这位赶车的老哥,不知道能否行个方便,你看我们这一行人,走得有些累了,可不可以让我们搭个便车?”
那个人听了刘老二的一番话,嘿嘿的笑了,但却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脸冲着车上挥了挥手。刘老二明白他的意思,便赶紧向他道谢之后,转身搀扶着赵六姑上了那辆驴车,王兰花和淑芳也坐到了车上,那个赶车的人用树枝敲了敲驴的屁股,驴车慢慢悠悠的顺着大路往南面走去。
原本刘老二打算跟他聊上几句可那个人并不作声,也不回头看他们,只是目视前方的赶着车。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好歹有车坐了不用费力的走回去,这总是一件好事。
可赵六姑看着赶车的这个人却总觉得特别的眼熟,虽然他只露出两个眼睛,但那双眼睛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车子走的十分的平稳,当太阳渐渐偏西的时候,便已来到了刘家镇北面的山梁。前面是一条岔路,大路是通向刘家镇的,而那条分叉的小路是通往西北方向的山里的。
那个人停驻于车转身看了看他们,刘老二明白,想必这个人是要去山里了,于是他把赵六姑和王兰花又从车上搀扶了下来,转过身去刚要跟那个人再次道谢,那个人却赶着驴车头也不回的顺着小路走进了树林深处……
看着他渐渐的消失在林荫之中,赵六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惊呼道,
“哎呀,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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