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窗子,郑大力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父亲老郑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的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根木棒,正在微微的颤抖,他浑身出汗,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他的手心里也出汗了,攥着那个木棒,发出咯吱的响声。
可那个人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仍旧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老郑,嘴角露出不屑的冷笑。
“别当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惦记丁桂兰吗?你不就看丁桂兰跟我上了炕,心里憋屈吗?那是老子的本事,他丁桂兰就看上老子这个人了,她是寡妇,我是光棍,她情我愿的事儿,就算这事儿说到大天里,我也不怕。要不然咱就去村部找赵村长说道说道,让大家伙儿都听听,看看你这堂堂的保安队员老郑,到底心里装的什么不三不四的打算?”
那人不管不顾的说着,,而此刻站在炕边上的老郑,已经哆嗦成了一团,他的脸由红变紫,牙关紧咬,,眼睛瞪得几乎要涌出眼眶来。
可那仍旧满不在乎,又说道,
“你拿着个棒子干啥?想趁着我的腿受伤了打不成?”
说着,他把脑袋向前一探,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发出啪啪的响声,
“来照这打,一棒子下去把我打死,不过打死了我丁桂兰也未必跟你,他瞧不上你,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哈哈哈……”
此刻的老郑呼吸急促,提着木棒的那只手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哈哈哈,你不是拎着棒子来的吗,怎么不敢下手了?怂了?你就是个怂货,别看你整天吆五喝六人模人样的,还不是因为跟着保安队长刘老二这屁股后头,像个哈巴狗一样?你以为给刘老二当狗就能混一口好屎吃?我告诉你吧,就算我不跟丁桂兰上炕,她也不能看上你,她心里装的是刘老二!"
那个人见老郑迟迟不敢动手,又气得浑身哆嗦,便更加的洋洋得意,得寸进尺的说道。
“你知道丁桂兰和老刘老二什么关系吗?你知道他们家那孩子小七是谁救的命吗?你知道丁桂兰为了刘老二隐瞒了多大一个秘密吗?小七的生日是十月初八,那天晚上,刘老二的媳妇一块生了俩,第一个死了,就买在西面的荒草甸子里。小七的生日就是十月初八,是顶着那个孩子的命活着呢,这事儿丁桂兰知道,不管不顾咱们刘家镇的族法,替刘老二也蛮秘密瞒了这么多年,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别看着我占了个便宜,你就心里痒痒,有本事你去找刘老二说去呀?你不敢说了是吧,那行明天我去找赵村长,就把这事儿掰扯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老郑彻底的愣住了,刚才的愤怒被惊讶替代,张大了嘴巴看着炕上坐着的这个人,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说你就是个怂货,咋的啦?这你又害怕了?这是好事儿啊,我要把这事跟赵村长捅出去,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刘老二的保安队长就当不成了,紧接着你上啊,你心里不是一直这么琢磨的吗?”
那人越说越得意,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把那条用白布缠裹着的受伤的腿,往前探了探,伸手拉了一下老郑的胳膊,嘿嘿的笑了。
“你这算什么?算有情有义吗,我把这事儿捅出去,你能当上保安队长,你是想为了那丁桂兰不让我把这事说出去吗?那你求我呀,那我的事你就别管,往后都别管……我不就睡了个丁桂兰吗,是他情愿的,你爱信不信,等我过几天腿好了,还会去找她,他是不是了我,我就把这事儿再捅出去,哈哈哈,这是你眼气不得,这是老子的艳福,命里自带的艳福,哈哈哈”
说了,他伸手抄起了放在一旁的旱烟袋,在旱烟笸箩里装了一点烟,划了一根洋火点着,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袋锅,是铜的,很快便烧得滚烫。他嘿嘿的笑着,抬头看着老郑,拿着烟袋锅往他的前胸上杵了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郑再也忍不住了,突然把手里的木板高高的举起,由上之下猛地朝那个人的头上砸去。那个人完全没有防备,还在乐呵呵的等着看老郑那无奈又委屈的样子,,这一下他根本没有机会躲开,只听得啪的一声巨响,那木棒结结实实的砸在那个人的头上,那人身子猛的一震,前胸使劲的抽搐了两下,扑通的一声倒在了炕上,头一歪,鼻孔和耳朵都流出了血来,那条用白布裹缠着的,受了伤的腿蹬了两下,便断了气儿……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站在窗子外面的郑大力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并不知道被老郑一下子打翻在地的人是谁,,但却可以分明的感觉到,老郑的愤怒已经到了极点,他的恐惧也到了极点,愤怒加上恐惧,才使他在这一瞬之间,做出了如此冲动的决定。
可不管怎样,那人的确被老郑打死了,不管他怎样十恶不赦,可老郑毕竟成了杀人的凶手。原本就胆小的郑大力愣在原地,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湿透,就像刚才屋子里的老郑一样,她开始不住的颤抖,张大的嘴巴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身后的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现在只是太阳,还没出山的清晨,又下了过膝深的大雪,街面上原本十分安静,并没有任何的动静,那声音突然响起,特别的突兀,把郑大力吓得浑身打了个激灵。
"嘿嘿嘿,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
一个人唱列列的从门口走过,郑大力下意识的转过身去朝门口张望,其实即便他不看也知道,这一定是李文利的疯子兄弟,李文学。
听声音,李文学就在院门口,可当郑大力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门口并没有人。而当他再次转回身,顺着窗子往屋里张望的时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老郑不见了,那个被他打的七窍流血的人不见了,那个烟袋锅儿也不见了,屋子里满眼的破败,到处都是灰尘。
过了好一阵子,郑大力才缓过神来,虽然他心里害怕,眼前发生的一切也太过诡异,但不管怎样,他总要找到他爹老郑。他爹患了病,身子十分的弱,况且那天那个神神秘秘的**阳先生说了,他爹的阳寿将尽。虽然老郑一直并不服气,可郑大力却越来越害怕。于是他壮着胆子,来到屋门前。
那两天这夜里,他和保安队员来到这个屋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把屋门推倒,门板摔碎了,但为了防止谁家淘气的猫狗,进到屋子里去祸害东西,几个保安队员又随便的把屋门立了起来,简单的靠在门框上。
郑大力伸手推开那扇破烂的门,侧着身子挤了进去,可他刚抬头,却吓得大惊失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原来就在他眼前的外屋厨房的房梁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吊着一个人!
那人的脸色铁青,眼珠向外努着,嘴巴张着,舌头却缩了回去,随着郑大力打开屋门之后,吹进来的一阵风,那人的身体微微的摇摆了两下,脚下放着一个板凳,板凳已被踢倒,很明显,这人是上吊的。
郑大力一眼就看得出来,上吊的这个正是他爹老郑。他哇的一声叫喊了出来,跟头把式的冲了上去,伸手抱住老郑的腿,向上托举,试图把老郑从神壕里放下来。
老郑的脖子离开了绳套,身体一下失去了支撑,而他儿子郑大力又长的干瘦,并没有太大的力气,一下子失去重心,抱着他的尸体咕咚一声摔倒在地,地面上的尘土随之四外的飞扬了起来。
郑大力的头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一阵阵的发黑,只觉得胸口涌上一股暖流,又甜又涩,卡在喉咙上,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十分的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愈演愈烈,郑大力终于挺不住了,眼睛向上一翻,昏迷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转过脸看去的时候,发现他爹老郑躺在她的身旁,和刚才一样,他的脸色铁青嘴巴微微的张着,舌头缩了进去,浑身僵硬,的确已经断了气。
郑大力这才反应过来,不顾一切扑倒在他爹的尸体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原本就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家里的一切全靠他爹老郑把持着,和他爹就这样死去了,对郑大力来说,简直是天塌了一般。
他们都想起刚才在窗子外面看到的一切,虽然他无法理解,为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他爹,亲手打死了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而转眼的功夫,却上吊死了,那个人的尸体也不见了。但他却隐约的觉得,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哭了一阵,难过一阵,他慢慢的缓过神来,不管怎样,人已经死了,尽管自己已经六神无主,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处理了他爹的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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