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检察院的调查和审理,他没对我说什么。简短的话语之间,他把面包屑投向天鹅。坐在被告席上的他,也是这个样子:没什么好解释。他投面包屑的姿势,让我觉得,他努力使自己不陷入记忆的漩涡,使自己能离开那个水流。
调查这个案例的法官,需对供认的可信程度进行评证,工作难点集中在两个方面:解释动机及其过程,因为他既不能提供小提琴,也不能交出购物收据。“有些时候,法官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我是神经病,或是信口雌黄的大骗子。”对小提琴残骸的去向,梵特沉默了很长时间。他没有说出的——在法庭上也没说的——是真实的销毁故事。黑暗中他自己踩到了上面——再多的再不能从他那儿得到。
马亭,我似乎能看见你坐在法庭上,这个男人可以用他的沉默——就像用长城一样抵御世界。
审案法官想让籁雅来法庭,这恐怕让梵特当即慌乱。梅甸大夫写了鉴定,梵特认为医生把这件事告诉籁雅了。他坐在床边,用拳头不断敲击自己的脑袋,想着,没有医生会做这样的事情,绝对没有。
卡罗琳的父亲给他做出轻判,十八个月缓期执行,也因为梵特是自首的。
对法官来说,要了解这个事件的动机应该是较容易的事。他们的任务——这是必须得说清的——其中之一就是判断,比如如果他不做他做的事,对他有多困难。对此,梵特只说了一句:不可能。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提到精神学鉴定。梵特说这个词时,声音有些沙哑,这种沙哑里面存在危险。只见他一声不吭,把嘴唇突起又收回,突起又收回。有一阵,他忘了给天鹅扔面包屑,只管在手指间将面包捏碎。
当然,他失去了教授头衔。赞助方要求,他需用为他保留的收入来抵押损失。这样,他还可以支付现在这两居室的公寓,还可以留下他的私家车。卡罗琳的父亲帮他与保险公司交涉。最后争取到由保险公司支付籁雅在圣雷米的所有费用。
媒体对此纷纷报道,每一个角落他都能遇见带着那些又醒目、又残酷的标题的报纸。为了不让籁雅看到,他很想跑遍所有街巷,买下所有报纸。
“那段时间里,我又一次次地跟那位克雷莫纳老头下起棋。最后,我找到了原因。我的问题是,对每个看似想丢卒的举动,都认为是有预谋,而没有吃掉;其实对此不需多做考虑。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应吃掉老头走错的象,现在我也知道了他是怎么走错的。我本应该用卒子吃了它。如果我让卒子走过去了,就这么一步,两三厘米的距离,我就不会上法庭了。”
“父亲做激烈的自我批评时会说,自己思虑过多了,母亲常会笑他,说这种表达太奇怪。现在我又想起这个表达。有时候,我生自己气的时候,果然有个印象:差不多失去了理智。最糟糕的情况是,我对自己说:其实这一切你不是为了籁雅而做,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去那个老头那儿,因为你喜欢自己的赌徒角色,因为你喜欢自鸣得意。”
他想自己走走,说话时,他看着我的眼里饱含歉意。我知道,接下来的故事是最难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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