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只有犬吠，猫叫……
远处亮着微弱的光点，缓慢朝事发地点行进，当走到村头那座孤坟前时，停了下来。
大雨冲刷过后的路面只有些碎沙石子，下了马路就是已经浸透的泥巴地。
两个人影打着手电，趟进小麦地里翻找。
“人呢！？”
其中一道声音心虚着地回：“不知道啊！我明明是在这撞的她，怎么会没了呢……”
李小鹏又问：“那车呢！？”
阿杰一脸迷糊，抓着脑袋。
“让我想想，我明明记得停在这附近了啊！！”
两人翻遍了路旁的小麦地，也没找着被撞的人，包括那辆小货。
“哥，我真把车停在这附近了……”
李小鹏琢磨半天。
“那除非是老太太没死，还把车开走了……”
“啊？那可咋办啊，万一她讹上咱们咋弄啊！”
“我敢说你还真敢信！这农村老太太坐车都费劲，别说开车了！再找找，说不定是你当时太慌了，记错地方了。”
阿杰一想也是，这黑灯瞎火的，农村又没有路灯，说不定真是自己情急之下记错地方了。
“对对，那再找找……”
“那咱们顺着这条道，我往南找，你往北找！”
水泥路再往南走一点就是个水塘，李小鹏打着手电走了过去。
水塘占了周围一亩多地的范围，里面的水深及腰，周圈栽了杨柳，河床边上种满了芦苇。
没走两步，李小鹏就发现了周围芦苇有被破坏的痕迹，拿着手电一照，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出事的小货车。
他扒开芦苇冲过去，水漫过了腰才到达小货车跟前，此时车门反锁，又加上进水，他几次都没打开车门。
不管什么车，在水里一泡早晚都得报废，但是栓车的工具在车厢里，李小鹏准备用他那把军用手电破窗而入时，手电的光一晃而过，车厢里赫然一个人影趴在方向盘上！
这下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再次拿着手电照了过去，顿时额头惊出一层汗来。
“草！！”
李小鹏眼神复杂，脸色怪异的望着北边还在麦地里翻找的阿杰。
只见此时趴在方向盘上，重伤不醒的竟然也是他！
妈的！
阿杰在这，那他是谁！？
随后一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
嗡的一下，头皮发麻！
“草！”
恰好，那头传来声音。
“哥，我找着了！”
李小鹏此刻双脚犹如被灌了铅，但随后那种惊恐感逐渐被涌出的情感代替……
阿杰比他小八岁，今年刚二十出头，从小没娘，他爹又是个病秧子，自打两年前过来跟他学厨，就没打算再干别的，虽然人笨了点，但也踏踏实实，就想将来能学成有了出息，娶个媳妇，盖个房子，眼下人没了，他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
“小子，你等着，就算是死，哥也要把你从小鬼手里抢回来！”
他挥舞着手电，疯了似的一股脑用尽全身力气朝车窗上砸！
平日里觉着这小货开着就跟快报废似的，此刻车窗玻璃反倒坚固无比起来，任由他怎么砸，都只能砸开一个雪花出来。
妈的！
快给我开啊！
我不准你死！
哥答应你教你做菜，你还没学会呢就想撂挑子了，没门！
草你姥姥，给我开啊！
妈的，快开啊！
……
砰！
终于车窗玻璃经受不住军用手电的敲击，在一片雪花之中，碎成了一片一片。
李小鹏手伸进去打开车锁，双手用力一拉，车门这才打开，里面阿杰浑身是水，面色发青，他钻进去把安全带解开，这才发现前挡玻璃早就碎开了口子，一块尖锐的玻璃直接扎进了阿杰胸口。
李小鹏不忍看，双手架在他腋下，用力将他从车内拖到岸边。
两指摁在他脖颈动脉处，随后激动的喘着粗气掏出手机。
“喂！120吗！快！南塘村村口有人重伤！！别他妈问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
挂掉电话，李小鹏将阿杰小心平放，沿着他受伤的部位，将衣服慢慢撕开一个口子。
那块玻璃就插在心脏位置，伤口处还不停有血冒出来。
“坚持住啊！救护车这就来了，伤好了哥给你盖个房子，再娶个媳妇，你不是最想娶媳妇吗！！”
“哥……我在这呢……”
身后突然传来阿杰的疑问，李小鹏红着眼，不敢回头。
“哥，我找到被撞那人的鞋了，我看泥巴地里有脚印，人应该没死，我不用坐牢啦！哈哈！”
李小鹏背对着他，竭力控制语气轻松一些。
“是吗……那太好了……”
“咦？地上躺着的是谁啊……”
“没，没谁……”
“是被我撞的老太太？”
“对，是她！还没死，我喊了救护车，马上就到，她样子不好看你别过来……”
李小鹏后背发紧，全身僵硬，还没来及阻止，阿杰就走了过来。
“别看！！”
尽管李小鹏用身体挡住了大半，他还是看到了露在外边的腿，以及脚上穿的那双鞋，跟他的一模一样。
半天没有回声，紧接着是一道冰冷的声音，让李小鹏的心一下沉到冰窖里去。
“哥，你骗我……”
李小鹏赶忙追过去。
但是地上除了一只带泥的女鞋和一只手电，已经没了阿杰的影子。
李小鹏呆坐在原地，不久，救护车的笛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一道刺眼的亮光朝他开进。
阿杰被抬上救护车送走了，
李小鹏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只鞋，
稍后，
重新掏出手机！
“老徐，南塘村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你有空的话，现在过来调查一下！”
电话那头。
“小鹏啊，出交通事故你给交管部门打电话啊，我这刚睡下，不折腾人嘛……”
“这事我也拿不准，你先过来调查一下，我再打给交警，免得现场被破坏！”
“行行，你等我穿个衣服就过去！”
挂掉电话，他把鞋举在眼前，手电的光把鞋照的很明白。
半小时后，一辆家用轿车呼啸而来。
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人下了车，走到李小鹏跟前。
“出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叫我过来，死人没有？”
李小鹏将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关于阿杰的被他自动忽略，随后俩人将现场逐步勘察了一遍，最后李小鹏才把鞋拿出来。
“这是我在现场发现的一只鞋！”
老徐有多年侦查经验，以前曾经在市里刑侦大队做过队长，后来出过一次事故，被下放到镇上做了片警，此刻接过李小鹏手里的鞋，他瞪大了眼睛。
“你小子，这不是死人穿的寿鞋吗？”
“对，是死人穿的。”
老徐将手背过身去，有些不悦说：“你该不会怀疑是个死了的老太太谋杀你店里的伙计吧？”
有了阿杰这个前车之鉴，李小鹏也动摇起来，半天问：“老徐，你信有鬼吗？”
“鬼？你小子可是经过国家培养出来的，说这种话害不害臊？”
被老徐一顿骂，李小鹏这才坚定起来。
“你先别急，既然这鬼不是真的鬼，那就是有人装神弄鬼！”
“小鹏，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啊！现在是法治社会，凡事要讲求有凭有据的！”
李小鹏皱着眉头。
“嗯！我也想不通这点，阿杰这两年跟着我没得罪过什么人，别人为什么要害他？而且这小子跟我两年我都没见他喝过酒，怎么偏偏这回就喝了？”
老徐啧了一声，骂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这人是你店里的，你要真怀疑事情有鬼，那也等医院那边里给了验伤报告，然后我再回所里调人过来查！
出事的地点是在这，首先排查范围就只能在这附近，你要不放心，明天一早我派人到这周围几个村里的大队办公室，把常驻人口全都调出来，挨个调查一遍，不然现在咱俩说什么都是扯淡……”
李小鹏坐上老徐的车，跟着一道回了派出所，做了笔录后，这才问老徐借了钥匙，赶往医院。
事情的来的突然，李小鹏来不及通知他家里人，此刻只身一人来到了抢救室。
门外值班的护士坐在服务台后头，见李小鹏来了，起身问。
“你找谁？”
“刚才是不是送过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我是他家里人，他怎么样了？”
护士指了指里头，回：“等着吧，正在抢救，有结果了医生会出来通知，你先把伤者的资料补一下。”
李小鹏掏钱包出来，拿出一张卡，说：“要交多少钱，我先交了。”
护士看了他一眼，回：“没关系，先补资料，等医生出来，我再通知你交钱。”
“那行吧！”
李小鹏补完资料，就一个人守在抢救室门口，冷静下来才想起看手表，竟然已经凌晨四点钟，外头鸡都开始打鸣了。
等待的时间是最磨人的，精神高度集中了几个小时后，李小鹏终于觉得有些困意袭来，眼皮子像是进了沙子似的打磨。
“哥！”
哗！
李小鹏一个激灵，惊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他四处张望了下却不见人影，护士台后的小姑娘仍旧在看着手里的小说。
“美女，你刚才听没听到有人说话？”
护士缓慢抬起头，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冷漠的回了一句。
“没有！”
李小鹏回到座上，刚欲坐下。
“哥！”
这下李小鹏是真坐不住了，又起身问美女护士。
“这回呢？”
护士似乎也被他的举动感染，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最终回过头。
“你有事没事啊！有事挂个号，问医生去！别搁这吓唬人！”
李小鹏没跟她纠缠，直接循着声追了过去。
待她走后，护士台姑娘起身朝他望了过去，嘴里嘟囔着。
“里面的还没抢救过来，外面又疯了一个……”
……
那道声音越来越清晰，李小鹏一直追到了三楼肿瘤科。
整个科室说不出的怪异，如果说有阴气这一说，那李小鹏很确定，此刻他脸上冰凉的感觉，就是被阴气入体了。
过道里的灯铺满长廊，长久使用后，灯管早已老化，此刻这些灯光完全不给人通透敞亮的感觉，反而让人生出无尽的压抑。
走到拐角处，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叫住了他。
“小伙子，你等下！”
李小鹏停住脚步，疑问道：“有事，大爷？”
大爷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笑着说：“你兄弟有事，他拖我跟你传几句话……”
李小鹏后背又像是炸了毛似的，警惕的问：“你是人是鬼……？”
“哈哈，我是人，不是鬼……不过也快了，得了我这病，没两天活头了……”
这时李小鹏提着的一口气才逐渐放松下来，想到以前听人说过，将死之人能看见鬼，只是没想过这事竟然是真的。
“那您……能看到鬼？”
大爷往别处看了几眼，继续笑着跟他说：“嗯……最近见得多了，比跟人在一起热闹，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大爷的话音刚落，李小鹏脖子僵硬着，眼球四处看了看。
“您的意思，这周围很多？”
“没有，没有……该走的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了，也快了……”
见李小鹏有些紧张，大爷跟他说：“别害怕小伙子，刚才有个年轻人拖我告诉你，他可能回不来了，让你帮忙照顾下他父亲……”
“放屁！他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他敢！”
大爷也没想到李小鹏会这样，安慰道：“他还说他偷听到了一个事……”
李小鹏赶忙问：“什么事？”
“他说找一把刀的时候，听到有个老太太病了很久，前两天被她儿子拿被子闷死了……”
没等大爷说完，李小鹏前后联系，是他让阿杰回去找刀的，那阿杰偷听的也就是昨天那家子的事。
“草！妈的畜生！这事果然跟那家子人有关系！”
“好了，小伙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有事就去忙吧……”
“大爷，您保重！将来等我下去了，再陪您唠！”
……
大爷愣了下，看着李小鹏走远，忽然笑了。
“小伙子！”
李小鹏回头。
“啊？有事大爷？”
大爷抬手比划了下，随后指着一个方向。
“往南走！找一个叫马三阳的老家伙，说不定他能帮你兄弟……”
“马什么阳……?”
李小鹏欲往回走，此时，一个护士恰巧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就这么一走神的空当，再看那大爷，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呆在原地，待那个护士过来他这才开口问。
“你好护士，刚才坐在这的大爷怎么了？”
护士见鬼似的看着他，防备的回：“这哪有什么大爷？”
那种紧迫感愈来愈烈，李小鹏试探地问：“就刚才坐在这门口的大爷，我还跟他聊天来着……”
护士被他搞的也有些害怕起来，如蛆附骨似的扭着身子四下张望。
“神经病……”
护士说罢，见了贼似的躲着李小鹏跑开。
而李小鹏则独自走进了病房，两张病床上，就还剩了一个同样瘦的不成人形的大爷。
“小伙子，你跟他认识？”
李小鹏半天晃过神来，回：“啊，对……”
“他上半夜刚走……”
嗡！
李小鹏脑袋再次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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