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传话

马三阳捋着胡子笑了。

“我就说你小子当年是个带头的，还不想承认？”

苗大海讪笑着回。

“都是陈年往事了，马道长莫再重提，莫再重提……”

“嘿嘿，你倒是想赖账了？”

“咳，这种事还是不要现在说的好，人死大过天，以死者为重，不能聒噪……”

马三阳哼哼一声，也不再纠缠不休。

李小鹏问了起来，马三阳才提起陈年往事，原来当年苗大海作为青年公社的先进队员，曾经带头批斗过马三阳。

高帽子一带就是三年，白天拉出去批斗，晚上睡牛棚，活脱脱的正常人差点被整成了神经病。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您老现在不也好好的吗！现在是新社会，不提旧社会的那套，咱们不都得与时俱进吗！”

马三阳瞥了他一眼。

“你小子当年嘴上一套一套的，可没少给我戴帽子，现在三言两语就要打发我啦？”

“那你想咋样！”

苗大海说着也来了气。

“不咋样，你小子别以为小个子显聪明，奉劝你一句，今晚上这地方你不能待，还是快快走的好！”

“我是书记！乡亲家出了事，我不得过来关照吗！”

马三阳丝毫不恼。

“那行，你爱待到几点就待到几点，我可先提前告诉你，属猪的或者出生年份也在这个月的今晚都要回避，不然犯了冲，遇上倒霉事可别怪我不通知你！”

“真是个犟老头，你非强调你那一套也行，别带上我，我行得正做的端，会怕那些个东西？”

“哼哼……”

马三阳吧嗒提了一口，烟锅子朝门框上砸了两下，没再理会苗大海。

李小鹏挎着装满白石灰的布袋，将屋内里里外外撒了个遍，随后众人都来到了屋外。

打扫干净的院子里，蜡烛，元宝，纸钱，堆成了一座小山。

两盏冒着烛火的狮子台摆在一张方桌上，桌上供了酒，还有刀俎。

为了防止再次起雨，下午一早就在院子里用油布拉起了一层帐篷，免得雨水冲坏了替身。

做足这些，接下来就要等子时来临了。

于志勇仍有些担心，上前询问。

“马真人，阿杰能救的回来吗？”

“他爹，瞎操心没用，这事有成的，也有不成的。”

“我就想听个实话，既然有可能成，也有可能不成，那成的几率有多少？”

马三阳这才起身，面容严肃。

“不足三成，前提是你家娃在望乡台这关能不能过，如果这关都过不了，就别说下面要一路从阴差手里逃回来了……”

李小鹏听罢同样紧张起来，忙追问。

“师傅，有没有法子能帮助他回想起阳间事，及时醒悟赶回来？”

马三阳思考再三才肯交代。

“法子不是没有，只是……”

于志勇急了。

“只是什么……”

“只是需要一个人进入临死状态，但又要保持清醒，隔着阴阳界直接跟他传话，否则阳间的一切，他是只能看不能听的，这法子太凶险，一个不慎连传话的人都要赔进去，即使成了，也是要折损阳寿的。”

于志勇完全没考虑，一口应下了这门差事。

“马真人，我当这个传话的，我是他爹，他见到我肯定比其他人有用！”

没想到马三阳一口拒绝，回答他。

“你不行。”

“我为什么不行？”

“你也是属猪的，按理说今晚你也得回避，要是你去当这个传话的，犯了冲更麻烦。”

“这可咋办！找别人，这种损阳寿还冒风险的事，谁敢去做……”于志勇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李小鹏也犹豫半天，最终还是上前请缨。

“师傅，让我来吧！”

马三阳未开口，神情凝重。

于志勇见到李小鹏自告奋勇，眼神又重新燃起了火花，但是随后又将那股子想求人帮忙的冲动压了下去。

“不行，都是娘生娘养的，本来阿杰这孩子这两年就没少麻烦你，不能为了救他再害了你，这事我干不了，其他人也不能干！”

两人争执不下，一旁沉默半天的马三阳才慢悠悠的开口。

“他愿意干就让他干吧！”

李小鹏也干脆，直接问马三阳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照马三阳的指示，其他人找来了一个塑胶桶，顺着房梁牵了一个绳套。

十一点五十分，马三阳起身。

“把人挂上去。”

几人牢牢抓住李小鹏，将他调了个个，双脚朝上套进绳套里。

头则朝下，钻进了那个塑胶桶。

这时马三阳弯腰靠近走了过来。

“小子，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因为倒挂着，血液逆流，李小鹏此刻满脸涨红，但仍然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来吧！”

马三阳不再劝阻，直接站了起来。

“好小子，就冲你这份胆量，以后收你当个正式弟子，也不算辱没了我道门传承。”随后他又拿着烟杆子指挥起来。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

“倒水！”

一声令下，两个人抱紧了李小鹏，另一个拿着瓢不断往塑胶桶里添水。

水很快漫过了李小鹏的头发，眼睛，

接着倒灌进了鼻孔，嘴巴，直到水与他的肩膀齐平，马三阳才喊停。

李小鹏身体被牢牢固定住，只感觉水不停的灌了进来，随后两眼一闭，紧接着便再也无法呼吸。

刚开始凭着惊人的肺活量，他硬撑了近两分钟。

但是随着氧气消耗殆尽，肺部一阵火辣开始蔓延，身体也开始控制不住的抖动。

朦胧之间，他隐约听到马三阳喝斥的声音。

不准松手！

渐渐地，胸口火辣的闷热感被袭来的麻痹代替。

但是紧接着这股麻痹感也开始蔓延，一直扩散到嘴巴，鼻子。

直接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冰凉刺骨。

先是从鼻子呛进去，接着是大口大口的倒吸进了喉咙。

抖动愈发激烈。

众人隐隐开始担忧起来，生怕继续下去会把人弄死了。

眼神也都开始松怠起来。

马三阳心知正是紧要关头，又是一声喝斥。

“不准停！”

众人面色为难，但手上也都不敢懈怠，随后，李小鹏渐渐不再反抗，身体也没了抽搐反应。

于志勇一个大步上前，抓住马三阳。

“马真人，赶紧停吧！”

马三阳不无担忧地，同样观察着李小鹏。

苗大海愣愣地注视这一切，早就看傻了眼，这哪是设法救人，这分明就是谋害啊！

“马老头，赶紧停，不然我报警了啊！”

这时，门外的替身诡异地凭空抖动起来。

隐约间一股阴风刮了进来，众人只觉得脸上一凉。

空气似乎都降了几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