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股,八股文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题、起股、出题、中股、后股、束股、收结几个部分,其中精华部分是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这四个部分必须用排比对偶句,共有八股,所以称为八股文。
可是这依旧难不倒天才儿童,八岁习时文,九岁能做干禄文字。
就是说,在陆如岗看来,徐渭九岁的时候所做的八股文已经能参加科举,获取功名了。
一切看起来都很轻松写意,等待徐渭的是参加科举,连中三元,然后进翰林院,入阁为首辅,宰执天下,挥斥方遒。
可是人生偏偏不会像想象中那么如意。
在徐渭十岁的时候,变生肘腋。
徐淮炼丹,这个爱好和嘉靖一样。
徐家虽然是名门望族,可是却并不一定有钱。就算是有钱,和商贾富豪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炼丹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据说豆腐和火药都是炼丹时候产出的副产品。
现代社会建立一个实验室需要多少钱?世界顶级的实验室一年十亿美刀都不够。一般的实验室,也得几百上千万。且不说徐淮吃下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会不会死(当然,最后还是死了),只是巨大的花销这一点就已经让徐家捉襟见肘。
徐璁在世的时候还好些,对自己的大儿子还能管教一下。等到老爷子死后,徐淮算是长门长子,败坏起家业来更是肆无忌惮。
在徐渭十岁那年,徐淮终于成功的把徐家还算殷实的家业败的差不多了,以至于需要变卖奴仆,来维系家庭的正常开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以后做什么都要亲自动手了,总好过卖房子卖地不是。
可是准备卖仆人的时候,徐璐和徐渭才发现,大哥徐淮在去京城找丹友们逍遥炼丹之前,把仆人的所有权抵押出去,借了一笔钱。
或许他对自己这次能炼制出来让嘉靖都叹为观止的丹药比较有自信,或许他对这个家根本没有依恋,压根就没考虑过。或许他生性冷漠,除了自己寻求无上大道之外,别无牵挂。总之,棘手的事情徐淮从来不管,而解决这种事情落在徐璐、徐渭的头上。
徐璐、徐渭商量后,决定告官。
两人找到山阴县知县刘昺。
徐渭这时候已经十岁了,不是四岁时候二嫂去世时候会迎来送往的小家伙的样子。
一番争论,虽然徐渭有理有据,仆人的所有权还是没有要回来,却把知县刘昺弄的很狼狈。
很难相信,徐渭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知县刘昺对徐渭交上来的文书颇多赞美,留下一句评语——在多读古书,期于大成,勿徒烂记程文而已。
很多人看到这里,觉得刘昺是在夸奖徐渭。但在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年代,在读书人都想入阁为辅的年代,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年代,这样一句话无疑是在骂人。
如果要是刘昺特别欣赏徐渭的话,会殷勤劝慰,回家好好看书,连中三元之类。可是没有,刘昺很“客气”的告诉徐渭,勿徒烂记程文而已。
刘昺指着徐渭的鼻子骂——你写的东西是不错,不过还是回去多读读书吧,至于科举,想都别想。不管你记多少程文都考不上。
这是一个恶毒的诅咒,有文化的人骂人都不吐脏字,还以为你在夸他,这就是一个例子。至于赠送兔毫笔什么的,丝毫无法和这个恶毒的诅咒相比。
估计徐文长智斗县官的故事来自于这里。
没办法,徐璐和徐渭回家,变卖其余的仆人,维系家业。
能卖的不多了,徐淮败家是一个能手,至少要比炼丹更熟练。
徐渭而生母苗氏(没有姓名,和夫人一个姓)也在变卖的行列里。
苦求,不得其果。徐渭眼睁睁的看着生母被卖掉。
骨肉分离,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都做不到。徐渭幼小的心灵里留下的阴影面积几乎无穷大,以至于日后的道路被彻底扭曲。
在十岁之后,家道中落,骨肉分离,徐渭天纵之才却也因为年幼力弱,无法改变这一切。在那之前,九岁就能为干禄文字,可以考取功名的徐渭开始自暴自弃。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放弃了科举程文,不再学习这些毫无用处的东西,而是找寻老师,学习术法、绘画、音律等等。
这是典型文艺青年的玩法。
不过徐渭和其他人看书的方式不一样,虽琐至稗小,妄意穷及,每一思废寝食,览则图谱满席间(自为墓志铭)。
在徐渭自己的描述里,我看到了王阳明老夫子的身影。
格物!
虽琐至稗小,妄意穷及。任何细节都没有错过,用现在的话说,魔鬼藏在细节中。
而格物还不是终极目的,知而行之,才是徐渭想要的。
这时候的徐渭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而这个习惯在日后将要大放光芒。
徐家已经没有钱给徐渭找相关的老师讲课,即便有,也只能找人教他程文,好中举入京,寻一个好前程。
虽然没钱,可是徐渭有办法。
老师教学生,分为两种。
第一,付师资,老师教授知识。
第二,学生是天才,老师宁愿倒贴,也要求一个师名。
每年重点高中抢优秀生源,清北抢各种高考状元的故事大家都知道。
徐渭就是用自己的天赋折服了所有的老师。
对了,不光是写字、绘画,连武术都学了两年。
徐渭日后对自己学习的回忆中说到:吾始学书,对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纸,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后读明道先生书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既非要字好,又何学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
这就强调了“心”在学书法中的作用。
他学习书法时,凝思静虑,拟形于心,与王阳明学习书法的办法一样。
可是这些都没什么用,在徐渭的《自为墓志铭》里提到这些年的经历,归为一句话——旷弃者十余年。
是不是真的旷弃,还真是说不好。如果一路连中三元,入阁为辅的话,明朝不过多了一个清流腐儒,少了一个匡扶社稷的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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