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水灾

2019-05-11 作者: (法)埃克多·马洛
第17章 水灾

矿工职业除了由于缺乏空气和阳光引起的疾病,久而久之形成贫血以外,并不一定有害健康。矿工和住在有利于健康的地区的农民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而且它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可以在四季变化中得到保护,比如下雨、寒冷和酷暑。

干这项职业的最大危险在于塌方、爆炸和水灾。还有就是工作事故,比如不谨慎或者动作笨拙。

我决定出发的前一天,阿莱克西回来时右手严重受伤,它被一大块煤压住,一手没有扶住,一根手指差不多砸断,整只手都伤得够呛。

煤矿公司医生来看他并进行了包扎。病情不算严重,手和手指都可以治,但是需要休息。

加斯帕叔叔的性格是对生活随遇而安,既不轻易动情也不大容易生气,只有一件事能使他改变常有的纯朴性格,那就是不让他工作。

当他听说阿莱克西必须休息几天,大声吼叫了起来。在这几天里,谁来推煤车呢?没有人能顶替阿莱克西。如果有人能完全顶替,他可以找到人,但是只有几天时间,是不可能的。人手很缺,连个孩子都不可能找到。

不过他还是跑去寻找推煤工,但是回来却一无所获。

于是他又开始抱怨起来,他真的很难过,因为他发现自己也得休息了,而且他的收入微薄,几乎没法让他休息。

看到这一切,知道了他伤心的理由,另一方面也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要以我的方式去支付他接待我的开销,于是我问他当推车工的活儿好不好做。

“没有比这再容易不过的活儿了。只要在一条轨道上推个车子就行了。”

“车子重吗?”

“不很重,阿莱克西推得可好呢。”

“没错,如果阿莱克西能推好,我也一定能推。”

“孩子,你?”

他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突然变得十分严肃:

“当然你能行,如果你想这么做。”

“我愿意,既然这样可以帮你。”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看得出来。明天你跟我一起下井。你确实能给我帮忙。而且这样对你本人也有好处。如果你喜欢上这项工作,比在漫漫长路上奔波强多了。矿井里没有吓人的恶狼。”

我下了井,马西亚干什么呢?我总不能让加斯帕叔叔养他。

我问马西亚愿不愿意一个人带着卡比到周围去表演,他马上同意了。

“你能一个人挣钱买奶牛,我会很高兴的,”马西亚笑着说。

第二天早上,他们把阿莱克西的工作服给了我。

我最后一次叮嘱马西亚和卡比在外表演要小心谨慎,然后,跟着加斯帕叔叔下了井。

我们钻进矿道,他走在前面,我紧随其后。

我们爬了一个又一个的阶梯。

“我们到第一层面了。”他说。

在这个矿面上有铁道,顺着矿道有一股涓涓细水在流。

“这股细流和其他水流汇合,却是矿井里的渗水。这些流水流进一个排污水渗井。这样形成的一千到一千二百米的水流要由机器每天汲取投入第沃那河。如果机器停下来,煤矿很快就会漫水。再说,我们这会儿的位置就在第沃那河底下。”

在加斯帕叔叔的采矿点旁边,还有一个推车工,他不像我是个小孩儿,和其他推车工也不一样,他长着白胡子。大家都叫他“先生”,就是说他是个小学老师,因为他知道许多连采煤工和工头都不知道的事情,还因为他对自己的学识很感自豪,特别乐意和别人说。

“什么叫煤?”

加斯帕叔叔的答案总是:

“就是在地里发现的煤炭。”

可我问先生这个问题时,他的答案完全不一样。

“煤和木炭没什么两样,我们放进壁炉的不是现在生长的由人类包括你我变成炭的木材,而是在原始森林里生长的木材,它们是通过大自然的力量变成煤的,我想说的是通过火灾、火山爆发、地震等等自然情况。”

他看到我一脸惊奇的样子,又说:

“我们今天没时间谈这些,要推车,明天是礼拜天,到我这儿来看看吧,我在家给你解释。”

我在他家待到半夜,先生从每块石头、每块植物印模说起,作出他的解释,最后我开始首先弄明白了一些使我特别意外的那些东西。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矿井里会面了。

加斯帕叔叔说:

“怎么样,你对这个孩子还满意吧,先生?”

“是的,他的耳朵很灵,我想不久他的眼睛也会亮起来的。”

“但愿他今天双臂也会有力气。”加斯帕叔叔说。

他把我安置在一个角落里,让我帮他把上面一块松动的煤撬下来,挖煤工总是需要推车工帮忙的。

突然,一群老鼠从我的脚边跑过,就像一队逃亡的骑兵,然后我好像听见有一个奇怪的摩擦声从矿道的地面和墙壁发出来,接着还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我站的这个位置十分干爽,弄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

我拿起灯到处张望,然后又把它放在地上。

确实有水,它从井的另一边过来,漫上了矿道。这个响声很大,哗哗的形成一股巨大的水流直泻矿井。

我扔掉手中的车子,朝采煤面跑去。

“加斯帕叔叔,水漫进矿井了!”

“又说蠢话!”

“第沃那河漏了,快逃命吧!”

“让我仔细听听!”

“你听。”

由于我的声音高昂激动,加斯帕叔叔举着镐头仔细听。这个声音不断,愈来愈响,愈来愈可怕。没有什么可怀疑的,是水冲进来了。

“快跑,”他叫起来,“煤矿进水了!”他抓起矿灯,这是矿工们的第一动作,在矿道里奔跑。

没跑出十几步,我看到先生也下到矿道来了解他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水流到矿井里了。”加斯帕叔叔叫道。

“第沃那河漏了。”我说。

“你是不是个傻瓜!”

“逃命吧!”先生叫着。

矿道里的水飞涨,现在已经到膝盖了,它减慢了我们奔跑的速度。

先生也跟我们跑了起来,经过每一个采煤面时我们就喊:“逃命吧!矿井进水了!”

水位以骇人的速度迅速猛涨,幸好我们离阶梯不远,否则我们不可能走到那儿。先生第一个走到跟前,可是他停住脚步:

“你们先上,”他说,“我年纪最大,再说我很冷静。”

我们容不得讲礼貌,加斯帕叔叔在前,我跟着他,先生在最后,他身后隔着相当长一段距离,有几个工人也跟了过来。

“坚持住!”加斯帕叔叔喊。

到达第一个层面还不能算得救,因为到出矿口还有五十米,坑道里也都是水了,我们没有亮光,矿灯都熄灭了。

“我们应该逃到斜道上去。”先生说。

“以后呢?”

“这个斜坡可哪里都不通啊。”

上斜坡,确实是钻进了死胡同;但是我们没有时间等待和选择:要么上斜坡,只有几分钟的考虑时间,就是说选择逃生的希望,还是继续在矿道里走,等待只有几秒钟时间就可以被水淹没冲走的可能。

先生是我们的首领,我们爬上了斜坡,有两个伙计想继续在矿井里走,以后我们再也没见到他们。

“这是洪灾啊。”

“简直就是世界末日了。”

“上帝啊!可怜可怜我们吧!”

“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

“肯定会有,只要能够,会有人来救我们的。等人家来救我们会浪费掉多少时间啊?只有在地面上的人知道。我们在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能做好这些准备的。因为只要有一个人滑下去,就完蛋了。”

“我们应该拴在一起。”

“绳子呢?”

“手牵着手吧。”

“我的想法是最好像在楼梯上那样挖一个平台,我们有两个平台就可以容下所有的人。”先生说。

“用什么挖呢?”

“我们没有镐头。”

“用矿灯勾挖煤层粉的位置,用小刀挖坚硬的部位。”

“这不可能。”

“不要这么说,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下,为了逃生,什么都可以做,如果咱们当中有一个人像现在这样想偷懒,他就没命了。”“选择挖起来不太坚硬的地方。”先生说。

于是我们开始工作。我们每个人口袋里都有小刀,小刀很管用,刀柄结实,刀刃锋利。

经过三个小时的挖掘,我们没有休息,挖成了一个平台,可以在上面躺一躺,坐一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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