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昆仑虚又来客人了。这一回是天宫的大皇子央错。由于身份不一般,直接被让进了昆仑虚的前厅里。
墨渊端然稳坐在前厅的中间,眉眼低垂着,神情自若,仿佛一汪无波的水,静得有些让人恍惚。央错站在他的面前,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月见端着茶刚进门厅,便发觉气氛不大对。确实不大对,央错是天君的大儿子,这一次天君把他派来昆仑虚,而他对师父又这样恭敬,只能说明一件事:天君有事相求。而且是有很严重而又很急迫的事。
墨渊身份极高,想让他做事,自然不能是派,而只能是请。而来请他的,也必定不能是普通的小神仙,而是天君的大儿子。四海八荒里,必须用请才能让墨渊去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打架。而能够惊动了墨渊这个战神出来打架的,必然是极难对付的敌人。
月见想到这里,自然替师父捏了一把汗,但又有些莫名的兴奋。自入门以来,只听见师父讲经论道,纸上谈兵,还从未见过师父和谁真的打过一架呢。想来必是极其威武的。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有些神往。
“东荒突然有猛虎出没,已然伤了数十人的性命,也弄得人心慌慌的。父王派了数千天兵去捉拿它,却损兵折将得紧,所以特地派我来请战神出马。”果然只听央错说道
“好吧,我去看看。”墨渊听后,眉眼也没有抬,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淡淡说道。
“父王还说,你要多少天兵,只需去天宫点了便可。”央错眉头一皱,紧着说道,央错和墨渊并不相熟,只见过几次面,大多都在天宫的各种仪式庆典上,大都匆匆。只觉得他仪表不凡,并没有太多的印象。而兵戈的事,这是头一遭。东荒的猛虎虽然只有一只,但凶猛异常,道行非凡,还懂阵法,几千天兵尽皆铩羽而归。但面前毕竟是威名赫赫的墨渊,所以央错没敢直说,他必须多带些人。一个人远远不够。
“我去看看。”墨渊显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并没有接过他的话,依然只是极淡极淡地说了声,央错不好再说什么,再次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走出了昆仑虚,墨渊那轻轻的却又淡定的语声依然在他的耳边回响着。此时此刻,他终于懂得了,墨渊为什么会是墨渊。那份傲然,气宇和胆识,在四海八荒里,再难寻得第二个人。怪不得要制服那样凶恶的猛虎,父王想到的,只有战神墨渊。
“为师过两天要去东荒走一遭,你们好好待在这昆仑虚上,不可胡闹,也不可荒废了功课。”墨渊把众弟子叫到了身前,淡淡说道,叠风等一众弟子颔首答应。
“十八,你随为师去。”墨渊的眼睛最后落在了月见身上轻轻说道。
‘啊!师父要带我去啊!刚好可以随侍左右,还可一睹师父杀敌的风采。’月见抬起头来心里一喜。
墨渊看着月见兴奋的神情,淡淡地眯起了眉眼,眼神融进了此时照射进来的日光之中。区区一只有些道行的老虎,即便再凶恶,也用不着他跑到天宫里去点兵出征。而带上月见一同前去,他自己却说不上到底为了什么。是让自己这个小徒弟去实战演练一番,打一场不痛不痒的仗,虽然自己是她的师父,可以保护着她,但她自己的路,到最后还是要她自己去走完。
只是这样的一仗,即便确实损了几千的天兵,但对墨渊来说,远远称不上凶险。所以独独带着月见去,是不是也想为自己留一些和她独处的时间?让那在心头屡屡荡漾的甜意,很自私也很任性地丰足一回呢?
墨渊带着月见驾着祥云,来到了东荒大泽。远远看过去,便见到整个东荒都被浓重的黑云所笼罩,密密层层的,越往前走,越是浓密得让人睁不开眼,似乎连太阳的光芒也被黑云所覆盖住了。
墨渊停住了云头,挥舞着双掌,袍袖生风,掌风所到之处,似惊涛漫天,又似秋风扫落叶,刚刚浓密的雾泽慢慢被他的掌风化开、变淡。而墨渊则立在云头上,肃穆而又**,一身玄色的衣衫在风中舞动,不怒自威。
月见在心里一动,感叹墨渊虽然没有孔武的身材,也没有粗壮的臂膀,与戏文中传说的半分不像,但那一撼千军的勇武气概,让她觉得墨渊不愧为战神。
这时东方发出一道黑光。接着一头猛兽破光而出,凶猛地带起了一片乌云,一团黑色的光,凌厉的空气在他周身旋转不息,升腾不灭。
月见只感到胸口一阵窒息,猛兽的黑风仿佛刀片一般,打得她脸上疼痛难忍,想要瑟缩颤抖,却又尽力稳住,定定地站在空中。她毕竟是昆仑虚的弟子,虽然修为尚浅,但也绝不会给师父丢脸。
“你是谁?敢来找我的麻烦!天兵天将又奈我何,况且这回来的,只有你们区区两个人!”只听恶虎一声怒吼,仿佛要震破天际。
“你还是老实受降吧,不要动手,以免众生涂炭。”墨渊清冷着嗓音,安静地说道,声调不低也不高。
“哈哈!就凭你?”恶虎展着利爪,猖狂地叫嚣着,天地都在他的声音中震颤。
‘师父不亮剑吗?’月见看着墨渊唤出一把琴,心念一动。
墨渊沉默不语,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轻轻弹拨。缕缕清音自弦中飞出,化作一道道白光,犹如犀利的闪电,把黑暗的天空生生撕裂开,迸发出一道道耀眼的亮光,向着猛虎劈斩去。
一人一兽便这样在天空中交战着。恶虎的法力着实不凡,暗紫色的天空被他掌力牢牢罩住,变成黑漆漆的墨色,不见半点亮光,只有他掌中的凄厉黑风在天地间呼啸。生硬、凛烈。
月见心里一阵阵地发紧,这恶虎果然厉害!只听到耳畔琴音铮铮不断,与恶虎的黑风直面相对。琴弦之中发出万千条白色的细线,掀起来一阵阵的白雾,继而幻化出各种形状,有生命一般地在飞舞盘旋,时而如丝,时而如雾,举重若轻,却在与黑风相交的那一刻,化作万道烈焰,在黑风中蜿蜒怒舞,将那黑风生生撕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缝!
恶虎大怒,黑风又起,继而在空中幻化出万千的刀剑,从各个方向冲着墨白二人齐发。月见这才明白恶虎的手段,也明白为什么数千天兵会折戟惨败。
只是琴声依然不断,没有半分的停顿,更没有半分的犹疑或退缩,反而更强,更密,更紧,并在空中结成细密紧实的巨网,与恶虎的飞到直直相撞!
冷冷的刀光,铮铮的琴声,在黑暗如墨的天空中交汇着,石破天惊,雷霆万钧。月见只觉得天空在陡然间被照亮,天雷滚滚,狂风涛涛,自己四周都在翻滚着,动荡着。
月见睁大了眼睛,眼中只有那琴声,带着威武,带着冷厉,带着傲然。在这琴声中,刚才那犀利的万千利刃慢慢化作了星星白点,一一寂灭。月见此时才想起来,墨渊为何会是不败的战神,而为何又还能是司乐的神。
那恶虎此时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招数,只得掉头逃窜。月见一看,墨渊此时离得稍远,心想定然不能放走恶虎,任由他祸害人间,这是昆仑虚弟子必须承担的责任。
玉清昆仑扇在手中一展,迎面挡住了恶虎,一道犀利的白光自扇中飞出,直击恶虎的额头。那虎被击得一晃。月见一招得手后信心大涨,更加不肯放弃。不想那虎受伤之下竟然也学会了跳墙,径直向她扑去,似乎想要两败倶伤。
情急之下没容细想,一把扇子脱手飞出,向前直直打了过去。恶虎大口一张,一道黑风飞出,将飞出的扇子生生挡回。玉清昆仑扇乃是墨渊造出的法器,威力自然无边,月见看到扇子被弹回来微微一愣。
月见刚才一掷已然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而玉清昆仑扇力量刚猛,速度又极快,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正在张皇间,却被人紧紧抱住,往旁边腾挪开。
再睁眼时,只看到墨渊颀长的身影,灼灼的目光。玄色的袍子一抖,已是雷霆万钧之势,恶虎顿时委顿了下来。墨渊依旧紧紧搂着月见,抬手亮出来一只白色的瓷瓶,将恶虎收于了瓶中。
“师父,你受伤了!”月见并不理会老虎,只瞅着玄色的袍子,看着臂处那一滩暗暗的水色,虽看不见鲜血,但却忍不住心疼。
“无碍。”墨渊脸色微微泛白,看了看她,眼中一片清净平和,只淡淡道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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