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1 喜怒无常

正月十一，白染先去宣室殿找刘彻谢恩，结果却被告知人不在，白染便先回到太医院当值，和那些熬了好些天的老太医们比起来，她的精神显得实在太好了。而太医院中人少事多，她这一来可帮了不少忙。她哼着小曲在太医院内前前后后的走来走去，不时的帮着太医们研磨药材或者是熬煎中药

“李大人，这药好了，送到哪里去？”白染和一个小公公蹲在小泥炉旁照看着砂罐中的药，见火候差不多了，白染对太医令李政喊道。

“这是太皇太后的药，你就让小卓子送去吧。对了，今天该去给太皇太后请脉了，就你去吧，反正太皇太后的病症你也清楚。”李政和蔼的说道。

“好吧，我这就去。”装好了药，白染和太医院的小卓子一起去了长乐宫。太皇太后也许是最近几天累到了，躺在床上并没有起来。白染规规矩矩的给她把了脉，又将药递给了侍女。

“你们都退下去吧，让白太医服侍我喝药就行了。”闭着眼睛的窦太后突然说道。

“喏。”屋里的众人静静的退了出去，白染小心的扶窦太后坐起来，给她喂了几口药。

“听说彻儿初一的时候去你那里了？”窦太后喝了几口之后问道。

“是，微臣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去了臣的陋宅，让微臣好生忙了一阵。”白染十分平静的说道。

“彻儿和阿娇的事，我无力去管了，随他们闹去吧。你能看清楚这天下是谁的天下，说明你这丫头明得事理，也难得彻儿看重你，我也就不担心你偏袒着谁，将这后宫弄的乌烟瘴气的。”窦太后又喝了几口，挥手让白染把药拿开了，只听得她说道。

白染心知昨天对馆陶长公主说的话肯定已经被她知道了，听她现在的语气，似乎没有不满。原本以为窦太后那么疼爱刘嫖和陈阿娇，肯定是会偏袒她们的，但是今天看来，她似乎不打算偏倒哪一方了。

“你一会儿去卫子夫那里看看，昨天动了胎气，也不知道有没有大碍，这宫里孩子少，我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窦太后开口说道。

“喏。”白染恭敬的应道。

“卫夫人昨天是为何动了胎气？”白染出了长乐宫，问同行的小卓子。

“小的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昨天早上皇后娘娘去了一趟清凉殿，前脚走了，后脚清凉殿的人就急忙喊了御医，当时还是李大人亲自去的。”小卓子说道，白染思量着，自从跟陈阿娇说了卫子夫这胎是女孩之后，她便不再为难卫子夫了，昨天又是为何去了清凉殿呢？

白染让小卓子先回去，自己朝清凉殿走去，来到清凉殿时，刘彻和卫子夫分坐两边坐在内殿里，白染一一请了安才站起来。白染看见卫子夫两眼微红，似乎哭过，再看刘彻胸襟前湿了一片，便知道是卫子夫的眼泪弄湿的。

“你来的正好，朕正准备宣你来给子夫瞧瞧。”刘彻朗声开口，眉目之中却有一丝怒意。

李政昨日来给卫子夫看过，并没有大碍，白染大略看过，母子都安好，按实禀报了。卫子夫听见白染这么说，才松了口气，似乎除了她，对其他人的话都不信一样。不过也难怪，她无财无势，只有步步小心。卫子夫又让白染看了昨日李政给她的安胎药方，见无事这才派人去把药热了端来喝。

“朕也该去处理政务了，一同走吧。”坐了好一会儿，白染见没有事情，就要告辞，让刘彻和卫子夫单独待着，可是刘彻却起身说道。

卫子夫挺着大肚子送刘彻和白染出来，看着他们的背影，卫子夫无端由的心酸，手里的绢帕也是越揉越紧。她心中慌乱了，在这未央宫中，她唯一可以凭借的就是刘彻的宠爱，万一这宠爱不在了，她和自己的孩子，可要怎么活下去？

刘彻对白染的态度她看在眼里，也听说过一些，她死死的盯着白染的背影，心乱如麻。白染静静的随在刘彻身后，同样也感觉到背后卫子夫灼人的目光。

“你和陈家倒是处的好，她们自己心眼就多，还要你来出谋划策？”刘彻已经语气不善的说道。

“陛下明察，微臣并没有。”白染淡然的开口说道。

“没有？那你还说什么要她们抓住朕的心意？”刘彻回望白染，挑着眉毛问到。

“微臣处处为了陛下好，如果陛下觉得微臣多言了，微臣甘愿受罚。”白染无奈的低下头请罪。

“朕逗你的，你还当真了？朕喜欢你说的那句话，这天下是朕的，这未央宫也是朕的，她们真该看清楚，这主人到底是谁！”没想到刘彻却突然笑了，还伸手轻轻拍了拍白染的脑袋说道。

‘喜怒无常！’白染给了刘彻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惜正在大笑的某人没有看到。

“头两天奶奶将朕喊去了，你猜她对朕说了什么？”刘彻拉着白染快走了几步，只让后面跟着的宫人远远跟着，颇显神秘的对白染说道。

“微臣不知。”白染老实的回答。

‘你们说了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空气到处都是。’白染心里不满的想到。

“奶奶说你心眼平实，如果朕喜欢，倒可以把你收进宫来。当时阿娇和子夫都在，还是子夫贤良，一直说你的好处，也劝朕收了你。可恨的是阿娇，又大闹一番，不仅差点把奶奶的病又气犯了，后来又去子夫殿里责备了她一番，真是无法无天了！”刘彻开口说道，白染嘴角一抽，原来陈阿娇找卫子夫是因为她怂恿刘彻纳妃的事情，看来陈阿娇这一次又是气的不轻。白染并不担心陈阿娇会把卫子夫怎么样，有刘彻照应着，出不了什么事。

“原来如此，看来皇后娘娘这次又气的不轻。”白染笑了笑说道。

“那个恶妇，天天只会给朕找事。”刘彻气闷的说道。

“陛下也莫怪皇后娘娘，她可是爱你至深……”白染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他终究是太冷血了。

“……她那样对你，你倒是会替她说话。”刘彻神色一变皱着眉说道。

“陛下莫生气，我并非是为皇后娘娘说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同为女人自然能感受到皇后娘娘对陛下的真情，只是皇后娘娘的性格实在‘与众不同’，陛下再温柔体贴，也经不住皇后娘娘‘与众不同’的性格折腾。”白染说到这里忍不住的笑了笑，他们变成现在这局面，百分之八十有陈阿娇的性格的功劳，当然也给陈家的愚蠢脱不了关系，若不是陈家在朝堂上给刘彻处处使绊子，刘彻也不会做的这么绝，有那个帝王愿意被臣子牵着鼻子走？

“…还是染染明事理。”刘彻听后当即也笑了起来，果然白染和子夫一样贤惠，不像陈阿娇，只会惹他生气。

“染染……你可愿意做朕的妃子？”刘彻神情温柔的看向白染询问道，白染听后一愣，抬头就对上了刘彻温柔的双眼。

“……天子富有天下，汉宫佳丽三千，八子美人夫人何其多，也不缺我一个……”白染沉默片刻看着刘彻开口说道。

“染染可是吃醋了？从今以后朕只宠着你！可好？”刘彻双手放在白染肩膀上认真的说道。

“那陛下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白染认真的看着他询问道。

“什么问题？”刘彻来了兴趣。

“陛下爱过吗？！知道爱情是何物吗？”白染看着刘彻微微一笑问道，刘彻看着白染整个人愣住了，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白染看着刘彻眼神坚定的开口说道。白染想得很清楚，要她心甘情愿走进婚姻，走进家庭，绝不是因为婚姻家庭是必需品，而是有一个真心待她好，她愿意与之渡过终身的良人。并且她绝不会放弃她的追求和理想。

一旦她当初选定的良人变了心，君既无情我便休，无甚可留恋的。男子一旦变了心，女人就算跪下求他，也不会有丝毫用处，反而把自己放到镣贱的位置。

“我所求的陛下恐怕给不了，陛下今日宠爱卫夫人，明天也可以宠爱另一个美人？那些失去陛下宠爱的女子，为了争宠用尽各种心狠手辣的手段，她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古往今来有多少冤魂死在这后宫中的争斗？我并不想卷入这后宫中的争斗。”白染看着刘彻开口说道，刘彻看着白染脸色并不好。

白染可是很清楚汉武帝刘彻晚年缔造了那么多冤假错案，一辈子从未缺过酷吏的行事，甚至以巫蛊之案，逼死了卫子夫和自己的嫡长子，血流千里，死伤无数，导致不得不托孤于霍光，后来几经周折，才确立了汉宣帝刘询的中兴。

哪怕是现代，有权有势的男人，身边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女人蜂拥而上，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何况是汉朝权势最盛地位最为尊贵之天子刘彻？他可是有一个三宫六院，美人环绕的后宫啊。

汉朝大好河山，****，三山五岳，俱是山清水秀，雄峻壮阔，哪里去不得？以白染的能为，徜徉天地之间，且放白鹿于青崖之间，须行之时，便骑了它，遍访名山大川，一生逍遥自在，岂不乐哉？

要白染去得汉宫，每日沉迷于汉宫一寸天地，斗得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就是为了区区一个男人，那岂不是对不起她经历的这无尽岁月？

“你回太医院当值去吧。”刘彻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甩袖说道，黑缎金龙的衣袖在白染眼前一晃而过，白染还未来得及看清刘彻的神色，他就扬步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