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洛甫也并不是有意刁难余秋水，当年他儿子洛生背会店规以后直接就上柜招呼生意了。而对于余秋水他老人家则认为，陆老爷介绍来的人，应该不会比自己儿子差多少。
洛甫对余秋水抱有希望，虽说这一切让余秋水感觉有点强人所难，但他倒也能自我安慰。掌柜的一定是相信我的能力，不然不会直接就让我上柜，我应该感谢掌柜的才对。只见余秋水面对洛甫没有推辞，恭敬地对其说道：“谢掌柜的赏识，我这就下楼招呼生意。”
话音刚落，余秋水就转身顺着楼梯向楼下走去。而洛甫则意味深长地看着余秋水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老陆到底为什么要我收这徒弟？”说罢，洛甫叹气摇了摇头，继续查阅店铺去年的开销。
……
……
余秋水以为洛甫是相信自己的能力，当然他也明白那只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再者说了，掌柜的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如果不干，那岂不是跟掌柜的做对吗？余秋水深知自己刚来一天，不敢造次，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吩咐办事。
如今他顺着楼梯来到楼下，现在店铺还没上人，柜台后的六名小伙计此刻也正在聊着天。
“知道吗？左宗棠左大人马上就要打到杭州了。”
“你说这如果真把杭州给打下来，浙江一片是不是就平静了？”
“能不平静嘛！我告诉你们啊，杭州要是拿下，估计下一个就是金陵了。”
“嘿！这么说有人要完了啊。”
“可不是嘛！说不好还撑不过明年哩。”
“这打完仗，咱们苏杭的铺子又能重新开张了。”
“早点打完早点好啊，看今年街上来了多少讨饭的。”
小伙计们闲谈闲聊，余秋水听在耳中，他没想到这些小伙计还挺关心国家大事的。于是他笑盈盈地来到柜台后，也想搭腔聊聊打仗的事情。
可事与愿违，小伙计们见到了余秋水，立马就打住了聊天。同时一名叫做王虎的伙计，还冲其他人装模作样地说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赶紧收拾收拾柜台。”
剩下的小伙计很听话，有的拿抹布擦起了柜台，有的整理货架上的布料，有的正在磨墨，总之大家各自忙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全然无视余秋水的存在。
然而见到这一景的余秋水，心中难免会有点失落。唉，果然还是跟大家混熟点好啊。余秋水认为自己第一天来大家对自己不熟悉，有点不理会也是应该的。于是余秋水笑得很尴尬，冲着全部小伙计们有点拘谨地说道：“大家好，我是新来的伙计，还望大家多多关照。”
“欢迎，欢迎。”
王虎一边磨墨一边对余秋水说得很客套，好似并不是发自内心的欢迎余秋水。而其他小伙计则笑着对余秋水点了点头以后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斜眼瞟着余秋水交头接耳道：“看，我说什么来着，跟咱们不是一路人吧。”
“哼！刚来就上柜也不知道后台是谁。”
小伙计对余秋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完全不怕余秋水听进耳中。而余秋水自然能听到小伙计们的交谈，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有些成见。不过他倒是没有顶撞伙计们，则是洋溢着笑容向王虎请教道：“这位兄弟，我这刚上柜还什么都不懂，还希望您能指导一二。”
“没什么好指导的，客人来买什么布，你就卖什么布。”王虎说得很干脆，一点都不照顾余秋水这个新人。当然，此刻的余秋水听王虎话语的意思也大概明白了，我又招人不待见了。
自己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都非要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余秋水心中实在纳闷，而就在这时，一名三十来岁的妇女走进了店铺之中；这妇女径直地向柜台走来，恰巧还不偏不斜的来到了余秋水的面前。
余秋水瞧了一眼这名妇女，大概齐是来买布的。余秋水心中认为着，虽然他目前什么都不懂，但是有客人来光顾了，他也不能傻站着不开腔，只能硬着头皮招呼客人了。
可他刚想张嘴招呼客人，一旁的王虎瞟着余秋水冷哼一声，特别有心机地直接就把余秋水给挤向了一边。自己则面对着客人，笑盈盈地招呼道：“您看看您要买点什么？”
余秋水在柜台后踉踉跄跄地动了几步，惊讶地盯着王虎抢走了自己的客人。霎时，余秋水整个人都不满意了起来。一个客人至于这样么？他不甘心，自己刚来就被伙计们排挤。排挤也就算了，竟然连自己招呼客人也要打搅，未免心也太脏了。
余秋水看不惯王虎的所作所为，他想把自己的客人抢回来。可是当他看到客人与王虎聊得甚欢，而且王虎还从货架上还拿下了一卷紫色的缎子，在客人面前展开进行丈量，裁剪。
这一切映入余秋水的眼帘，他知道王虎已经把布给卖出去了，自己已经抢不回客人了。再者说了，如果此时自己去抢回客人，只会让客人感觉到反感，打扰他人买东西。顿时余秋水心有不甘地叹了一口气，把今儿第一位客人让给了王虎来招呼。
虽然余秋水现在心中很不好受，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同时他还尽量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我这刚来还不会招呼客人，先看看其他伙计怎么招呼，学习一下的好。
余秋水逊志时敏，在一旁观察着王虎怎么招呼客人，自己心中的不服气自然也都烟消云散了。而就在这时，又来两名客人，其他小伙计像饿极的狼一样连忙凑上去招呼，不给余秋水一点招呼客人的机会。当然，余秋水也并不在意，他就静静地站在柜台一角，仔细地观察着伙计们是怎么招呼生意的。
然而陆陆续续进来了好几名顾客，店铺上人的时段到了。伙计们全都在招呼着生意，唯独余秋水一人跟个没事人儿一样。直到客人越来越多，伙计们送走一波又一波，终于有客人找上了余秋水。
“哎，伙计，给我扯五尺青缎。”
余秋水闻言，心中可谓是乐开了花，终于轮到我招呼生意了。固然余秋水难以抑制住兴奋，都显现于了脸上。他想对客人说点好话，以此逗客人开心。
可是王虎似乎并不会给余秋水表现自己的机会，他赶紧来到客人的面前，同时还把余秋水挤到了一边，眉眼带笑地对客人招呼道：“这位客人您要点什么青缎，我们青丝坊有两种青缎。一是光面青，二是柔面青。不过现在天还有点凉，我推荐您还是买点柔面青，不但摸上去手感好，做衣裳也很符合现在季节。”
王虎服务那叫一个好，连客人都忘记了余秋水的存在，直接对王虎笑说道：“就扯柔面青，天暖和了再扯光面青。”
“好嘞！您稍等。”
王虎吆喝一声，动作利落地在其后的货架上抬下了一卷青缎子。伸手展开在于客人的面前，让客人过目。客人看在眼中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王虎非常老练地拿起柜台上的卷尺和剪刀，丈量着一剪子下去，五尺布裁剪得整整齐齐，可见其手艺已到火候。
然而余秋水在一旁根本无心在意王虎抢自己客人了，他完全被王虎裁布时行云流水的动作给吸引住。他双眼放着亮光，目光久久不能在王虎身上拔出，不禁心中感叹道：王虎这动作也太利索了，果然是老伙计。
虽说王虎排挤余秋水，故意阻拦他招呼生意，但余秋水还是很佩服王虎的老道和精良的裁布手艺。顿时余秋水就变得更加虚心地向王虎请教道：“前辈，您能教教我如何卖布吗？”
王虎没有立马回话给余秋水，他则是把裁剪好的布包起来双手呈在客人的面前，等把客人送走以后，他才冲着余秋水嗤笑一声说道：“我之前都说过了，没什么好教的，我看你还是把货架上布料的种类给记住吧！”说罢，王虎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然而余秋水则被王虎这句话给点醒。对啊，王虎说得有道理。客人来买布，我如果连布的种类都记不清要怎么给客人推荐。余秋水想着，幡然醒悟般地转过身子去看货架上的布料卷。
每个布料卷下面都标着各个种类的名字，如红缨缎，绵山绸，艳阳料，等等一系列让余秋水头皮发麻名词。顿时余秋水不禁心中抱怨起来，这都是谁起的名字，红布紫缎的直接叫不就行了。
虽然余秋水对于布料的种类很无言，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记住个个种类的名字，并且还伸手去抚摸以此记住布料的手感，好日后对客人们介绍布料特点。
一整天下来，余秋水全在柜台后记布料和摸布料了，全然没有招呼生意。尽管他知道这样会招伙计们讨嫌，但他如果不了解清楚布料，日后一定会更加招伙计们讨嫌。他可是想很和伙计们打成一片的，不想一直被排挤。
有上进心是好事，余秋水已经把布料的种类和手感全刻在了脑子中。可余秋水即便再有上进心，被伙计们不待见了还照样一尺布都卖不出去。
一连五天下来，只要有客人向余秋水询问布料就有伙计上前打扰，甚至抢走。个个都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不让余秋水卖出一尺布。
果不其然，余秋水这五天都是站在柜台后看着客人被其他伙计抢走，一尺布都没有卖出去，甚至五天在铺子里说得话加起来不足十句，真可谓是上了伙计们的黑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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