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篇（45）

母亲说：“俺问他他就是不说，他说让你到桥头找他他亲自跟你说。”

父亲快步出了家门，离老远就看见廖三正跟几个伪军在桥头南岸忙乎着搭帐篷，眼看一个方方正正的帐篷就要搭起来了。

廖三一边拽着一根绳子头，一边指挥几个伪军使劲拽另三个角的绳子头，一个伪军拿着锤子“梆梆”往地上钉钉子。

廖三看见父亲来了，急忙松开绳子头来到父亲跟前说：“张村长，你可来了，让兄弟好找。你瞅，兄弟又来了，虽然这次没到村里驻扎，但你别怪罪啊，我也是身不由己。。。”

“你们这是在干啥呢？”父亲疑惑地问。

廖三拍拍手上的灰土，说：“龟本这不又命令我们来你们村口设立哨卡，说什么，要防御灭鬼八仙。。。”

“防灭鬼八仙？”父亲问。

“是啊，他就是这么说的，”廖三说着，把父亲拉到一边就问：“张村长，你说你们村到底有没有灭鬼八仙？去年他们在孟庄指挥部门口贴的灭鬼贴，他娘的听着怪吓人的。。。”廖三说着打了个咳声，“嗨，不管有没有，希望你以后多给兄弟帮忙招呼着点儿，一旦真有灭鬼八仙出现，你马上报告给我，抓不抓那是我的事，只要要不了兄弟们的小命儿就行。”

父亲从廖三的言谈话语中一听就听出了猫腻，龟本这是借防御灭鬼八仙之名，实则是来防备他。这让父亲越想越不悦，他心里骂，龟本老儿，我这么擎着你，又给你送酒又给你送烟，来了净跟你说好的，你还对我这么不放心，简直太不是人揍得！

这时，廖三又说话了：“张村长，咱哥们儿都是本乡本土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说龟本也不知他娘的怎么想的，他明明知道你们村没有灭鬼八仙，可他偏要让我们在你们村口搭这个破帐篷，说什么要防御灭鬼八仙偷袭沁河村，这不是胡扯吗，他能有这份好心？”

当着几个伪军的面，父亲没敢跟着廖三说龟本的坏话，他就问：“廖班长，在村口搭帐篷防范灭鬼八仙，是每个村都这样啊，还是就俺们村一个？”

“就你们村，”廖三晃着脑袋说：“我跟龟本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沁河村没有灭鬼八仙，没有灭鬼八仙，可他，就是他娘的不相信，我有什么办法，在这儿吃不好睡不好。。。。。。”

有个伪军跟着廖三来过几次，跟父亲也挺熟，他看到父亲对搭这个帐篷有些不悦，心里就明白了父亲的心事，于是就说：“张村长，你看这帐篷离桥口近不近，要近我们就再往西挪点儿。。。

“不行，”廖三吵嚷伪军说：“是你当家还是我当家，这地方是侯翻译选定的位置，谁敢擅自挪动。。。”

“甭说了，在哪儿搭都行，不就是一个帐篷吗，犯不着为这事儿叽咯。”。父亲说完，苦笑一声，转身就要回家，廖三突然又喊住了他说：“张村长，我忘了告诉你，龟本说了，沁河两岸夜间不能有火光出现。。。”

“有没有火光跟俺有啥关系？”父亲停住脚步，回头问：“有火光又咋啦？”

廖三说：“龟本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有火光会惊扰皇军。”

桥上不断有乡亲走过，有进村的，有出村的，有赶车的，有步行的，他们看到父亲跟廖三高一声低一声说话，父亲面色难看，就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能猜个**不离十。

父亲回家了，他把桥头的情况跟二叔和母亲，以及奶奶都说了一遍，并把他对龟本的险恶用心在三个人面前做了分析。

二叔一听火“腾”就涌上脑门儿，拍着桌子骂道：“他奶奶个蛋，看来龟本这个龟孙子，一天不死一天就对咱不放心，大哥，你说咱咋弄，俺下手？”

“咋弄？”父亲紧锁眉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母亲听了父亲刚才对桥头情况的分析不由的担心起来。她心有余悸地说：“这两天正鼓弄(zha)药，万一让廖三他们发现，那可就捅了龟本的马蜂窝。”

“谁说不是。”父亲紧跟母亲的话头说了一句。

一晃四五天过去了，沁河桥头发生了很多令人痛恨地情况。村民们每天来跟父亲反应说，桥头的伪军总是刁难他们，出村的时候搜身，回来的时候还搜神，吓得那些大姑娘怕搜身，谁都不敢出门。

一时间，沁河村如临大敌一般被惶恐笼罩，往日那些走村串巷的小商小贩们，因为伪军检查的严，怕他们胡乱翻腾把东西弄坏，所以谁也不敢来了，想出村的人也不敢轻易出门，只能无奈地站在村口往桥头张望。

父亲虽然不像二叔那么性情刚性，遇事三句话说不完就急得火上房。他不是，他遇到任何情况都能冷静地想想。就像今天，二叔看到几个村民来找父亲哭诉桥头的遭遇，他顿时就火冒三丈，拿着工具要去拆廖三的帐篷。要不是奶奶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就他那脾气，肯定会到桥头跟廖三发生冲突。

其实，父亲也是个热血汉子，伪军们每天横行霸道的情景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清楚地知道，他是一村之长，村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危就系在他的心柱上，所以，他不会不顾村民的安危，明目张胆地跟龟本亮出自己的招牌，给沁河村招来杀身之祸。

农村的晚上是安静的，离河边近的人家可以听到河水“哗哗”的流淌声。

一家人吃过晚饭坐在一起闲聊。

二叔突然说：“大哥，你听说没，最近咱们这儿出了一个怪人，那人可厉害啦，拿着两把斧子专砍小鬼子的脑袋，据说砍下来还挂到高处让人看。”

“有这事儿？”父亲半信半疑地问。

二叔说：“俺也没见过，只是听廖三说的。”

“廖三敢跟你说这话？”奶奶问。

“可不，那天在路上遇见他他亲口跟俺说。”二叔说：“听廖三的口气，他对这事儿还挺那个。。。”

“老二，”父亲一听二叔跟廖三搅合上了，担心他心直口快不留神再把抗日的事说出来，于是就叮嘱他说：“老二，你给我听好了，廖三说啥咱不管，但你不能跟着他乱说，这话要是传到龟本的耳朵，你想想，你还能不能活？”

“可。。。”二叔刚又要说话，父亲一摆手打住了二叔说话，说：“可啥？你就听我的，按我说的做，保证出不了事儿。”

漆黑的窗外传进黑子的叫声。父亲看了看手表，二更天了。。于是他就让奶奶，母亲和大哥回屋睡觉，等他们安静下来，他让二叔凑近他，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几句话。

子夜十分，廖三正在哨卡坐着打盹，突然一个站岗的伪军窜进帐篷，惊慌失措地喊着说：“大大大，大哥，啊，不，班班，班长。。。”

“啊”，廖三正在做好梦，伪军这么一喊把他从睡梦中突然惊醒，激灵打了个冷战，睁开眼，就骂：“他娘的，你是被狼咬了，还是急着抢孝帽子戴，有话不能慢慢说，喊什么喊，什么事？”

“班长，”伪军说着，用手一指西窗口：“你快看，火光。”

“火光？”廖三重复着两个字，急忙瞪大眼睛顺着伪军手指方向张望。

果然，只见西边不远处几堆大火正熊熊燃烧，火光把周围的地面映得红红的。

廖三正瞪着眼观望，西边突然响起了枪声。“啪，啪啪，叭勾，叭勾。。。。。。”子弹直射帐篷而来。

“弟兄们，灭鬼八仙来了，赶紧抄家伙。”廖三一看西边向他打枪，慌了，困意顿消，他叫喊着，掏枪在手跑出帐篷，指挥几个伪军慌忙往西开枪迎战。

伪军们趴在桥头的石墩后边冲着西边“乒乒乓乓”胡乱开起了枪。

廖三喊：“弟兄们，别他娘的乱开枪，听我的，枪口抬高三寸，千万不能伤着灭鬼八仙，谁他娘的伤着他们给老子惹了麻烦，老子就枪毙他！”

伪军们一看班长让把枪口抬高三寸，廖三不说马上就明白了啥意思，于是纷纷朝高处放枪，子弹斜刺里就飞向了远方的夜空。

西边的子弹并不是斜向高空，而是直射过来，打在帐篷上帐篷立刻被穿了几个眼儿，石墩上子弹撞击出的火星乱溅。

一个伪军看到对面子弹直射他们的帐篷，吓得躲着子弹说：“班长，灭鬼八仙不识号，咱的枪口抬高三寸了，他们还往死里打咱们，咋办？放平枪口还击吧？”

“放你娘的屁！”廖三趴在石头后边骂了一声，然后开始向西边喊话：“西边是哪里的好汉？敢不敢报上名来？”

只听西边回答：“我们是灭鬼八仙。。。”

廖三和伪军们一听真是灭鬼八仙，立刻紧张起来。心里好像在想，真他娘的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有个伪军说：“班长，灭鬼八仙龟本都惹不起，咱就更惹不起，咱快跑吧。”

“再他娘的胡说老子现在就枪毙你！”廖三骂完，镇定了一下心神，继而又喊道：“灭鬼八仙的弟兄你们听着，我廖三跟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恨，我不想跟你们做对，只要你们不再向我们开枪，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怎么样？”

廖三的喊话一落，西面的枪声戛然而止，火光也瞬间熄灭。

枪声是二叔带着包子，三妮子打来的，他按着父亲的安排，没有动用灭鬼八仙全部队员，只让包子，三妮子，草上飞，二叔四个人悄悄游过沁河，在离廖三不远的西边先点起几堆篝火，然后开始放枪佯攻。

父亲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为啥只佯攻廖三而不消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