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没经历高考之前,我一直觉得中考是一件多么神圣、而又凝结气氛的事;虽然这样的形容我不能感同身受,但就何蓝蓝站在考场外的表情来看,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场伟大的征途。
“你今天很少话,怎么了?”
“嗯?顾井桐,我好紧张,我要是考不上高中怎么办。”她的确紧张,看她紧握着我的手就知道,即使天气已经可以称得上炎热,但也不至于掌心出那么多汗。
“你平时不是挺看得开的吗?没事,你前段时间这么努力,就算没考上,向俊也会答应和你在一起的。”
“真的啊?你别安慰我。向俊说了,我只有考上高中,他才会考虑接受我。要是我没考上,他应该连考虑都不会考虑吧。”
“哪有,向俊这样说是给你压力,你就更有动力去考好点。”
“初三应考的同学请依次进场,三十分钟后正式开考,请大家做好准备!”
“别想了,进考场吧,加油。”
“嗯,我会好好考的。”
结果是:我就像模考考出的成绩那样没有任何惊喜的考上一所很普通的高中,何蓝蓝尽了最大的努力和高中分数线差了二分;虽然失落,但也不得不承认从来不碰书本的何蓝蓝真的努力了。
放眼大局,我们这个班只有两个人没有达到分数线,但即使是这样,班主任(那时候,我们都在背后叫她“乔胖子”)也没有很开心,她那样一向追求百分百成功的人,即使不要求每个人都考上她心里肯定的高中,但也至少每个人都能达到高中分数线,这样,她也就可以在同事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但事实上是,一向这么喜欢追求完美的女人从来没有得到上天的怜悯,据说,她带的毕业班,总有那么一两个时运差的。知道结果的何蓝蓝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更为恼怒,
“她爷爷的,早知道老娘不在这个班了,说不定就凭自己本事考上了。”
唯一值得为何蓝蓝开心的,就是同年考上如意大学的向俊终于软了心和何蓝蓝终成眷属。我应该早就猜到即使何蓝蓝考的再差,向俊也不会在这件事上再伤了她,他应该也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就动了心思,就是不愿承认罢了。
七月份匆匆的填报完了志愿,没有顾得及去探望任何老师,也没空闲去联络之前的同学——不管是平时也会玩笑说话的,还是从来就没搭讪过几句的;
最后一次离开这所我们呆了一年多、也能称得上是母校的母校的时候,我想我们都是兴奋的,因为在这里,除了同学们之间或多或少的情谊,也实在没值得可以怀念共想的地方,没有值得怀恋的人,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回忆。
我却还凭着记忆去了之前的那个初中,也就是那对啊“璧人”在的学校——所有的所有依然那么令人向往。半道上看见几个面熟的老师,一时也没想起来他们的姓氏,还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老师就这么在我半遮半躲的神色里走过;是没有礼貌吧,但是有谁能明白我们这种、在老师面前永远都不是好学生的学生天生带来的自卑与慌张。
还是记忆中的喷水池已经停止了工作,却还是安静而又本分的坚守自己的岗位,我依稀记得梦里时常出现自己被这泉水打落成被人唾弃的小丑,永远都是站在水池边供人们欢娱。
如此就能让自己那么伤感,我又何必在这里久留,只是不想,转眼处还是见着了“熟人”——乐宁。
我从不觉得她会在我的世界里扮演什么角色,不过是个熟客,若是以后见着,心情好了就相视一笑,心情不好,就当自己眼睛瞎了。
“顾桐,真的是你?”
“乐、宁?”
“你不是转校了吗?怎么,回来干嘛?”
“路过,就进来了。”
“上次和我爸去了你家,没想到你已经搬走了,还以为能见着你呢?”
我就是很不明白她怎么就知道那是我家了,怎么就好像很熟似的以为能见着我,所以我也没说话,就是皱着眉头看着她。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谷迪集团的千金,齐家的大小姐,可以你为什么到现在还姓顾啊?你不是该姓齐吗?齐、桐,也蛮好听的啊!”
“我现在叫顾井桐。”
“哦,我听说了,上次听你家那个老管家说的。”
“哎,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上次听说谷迪被一个小公司挖墙脚了,说你们的研发出来的新布上面的图案是仿冒抄袭的,是不是真的啊?”
“什么仿冒抄袭啊?我从没听说过。”
“你们家人从来不跟你说关于谷迪的事吗?按理说,你是大小姐,就算将来不是继承人,但也肯定担当大任啊?”
这些从她口里说出的话听来本是很不舒服的,但细想也是有理,既然齐家承认了我大小姐的身份,那为什么没有让我像小川那样从小就学习商业之道将来好为齐家人分担什么。还是,大小姐的称呼向来都只是个噱头,我也只是带着齐家血液的外人,我、从来都不重要,对任何人。
“中考志愿报了吗?”
“嗯。”
“听说,你现在的成绩,不如以前了啊?你——”
“成绩是不如以前,但至少也凭自己实力考上了高中,至于我以后怎么发展,是我自己的事情。”
“脾气见长啊,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实在不是个喜欢饶舌的人,既然她乐宁有意挑衅我不招待见的过去,我又何苦还傻傻的站在那任她搬弄。
至于以前的我,我自然也不愿意提;曾经少年无味,被人欺了只是忍让,就像小时候外公教导的那样: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能时间久了就不觉得是自己一眛的平易近人,可能时间久了,这样所谓的平易近人就成了自己软弱的借口;我们常常把这样的性格称为——懦弱、无能。
而我,不愿成为这样的人,在别人的心里,更在自己的心里。
生来就不是个明朗的孩子大概这一世也没法摆脱自己不堪的过往,所以即使我现在怎样的逞能去做一个不软弱的人,我都忘不了以前被人欺负的样子,而每次,这些画面无端的在脑海里面上演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大喊一声自己的名字,我会告诉自己:
“顾井桐!你够了!”
“乡下来的,穿什么都摆脱不了那股泥土味。”
“乐宁!你凭什么这么说顾桐,乡下来的怎么了,乡下人淳朴实在,既然人家能读得起我们学校,就说明人家很优秀。”
“优秀?真没看出来。卫沙沙,你不也挺优秀的吗?你也乡下来的吧。”
“难道你就一定是城里人吗?别仗着你家有钱就欺负人。”
“有本事、你家也有钱啊。”
“你——”
“沙沙,别跟她说了,我们出去吧。”
“顾桐,你就太好说话了。”
“没事,我根本不在乎她们这么说。反正她们这样说也伤不到我。”
“好吧,既然你这么大方,我就不替你委屈了。下次离她们远点。”
“嗯,知道。”
这些我曾经习以为常的对话,常常在现实中,在我的脑海里,或者是在梦里出现,而每次,替我解围或者帮我打退这些恶人的,都是卫沙沙。
其实如果夏明不告诉我卫沙沙的为人,如果卫沙沙不在顾谨生面前说我的是非,如果顾谨生不对卫沙沙那么好,如果卫沙沙还像以前那么袒护我,如果卫沙沙没能这么快的就暴露自己的本性,我想、我还是愿意和她玩,和她成为朋友。
但是不管长到什么年纪,我都不会幻想再回到以前,再奢望卫沙沙还会变成当初和我一样单纯的模样。
但说到底,乐宁并不是个完全不招人待见的人,就看她身后常常备有事没事的附和着的小伙伴,抽屉里常常被塞满的信纸,还有她自身就闪翼着的光彩,要说不羡慕、不嫉妒,那也只对那些世外旷人说得通;而对我这种外表豁达内心世俗的俗人来说,还是会常常盯着她发呆,然后幻想着成为她这样骄傲的人。
但我还是不喜欢她,却是出自最真实的内心;我讨厌她这样的仗势欺人,与铜钱为伍的人,向来都不入我眼,她又那样盛气凌人,不可一世;她无缘无故的欺我,我哪能心甘;所以,每次想起这样的人,我都幻想着把他们踩在我的脚底下,死死的蹂躏,把他们想象成人下人,被人欺凌,拜我为王。
但我也明白,都是幻想罢了,要是真想如自己所愿,那也只能壮大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勇敢与坚强,要让自己变得优秀。
填报志愿过后,齐家人并没有过问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那么在意读什么学校,名气,有没有熟人,他们只是知道我考上了;但这是齐家的人,而对顾家的人来说,还是要嘀咕的;
母亲像平常人家的妇人那样把先工作上的不顺心理一下,然后拿出人家优秀或者很优秀的孩子说上一通,再毫无顾忌的比较一番,接着所有的话题就是自己家的孩子有多么的无用,不增光反而像暗淡了的星辰不招人待见,甚至被唾弃。那时候我的脾气根本是听不得这样的话的,所以肯定又是一番大吵。
齐家本就伤痕累累,哪有经得起我这样的磨砺;要说母亲在这样的压力下昏倒在与我的争吵中,没人不会相信;而我,从来都不不屑一顾,只是慌张了一下,毕竟,我还没有可以应对这种事情的年纪。
那是第一次奶奶站在母亲的角度对我施以怒气,她说:
“齐家如今已经这般困境,你还这样气你的母亲,你母亲倒下了,你知道齐家又要承担一份怎样的风险。”
说到底,母亲也不过是他们齐家的一个傀儡,一个可以只是对齐家的事业起到作用的人。
看到病床上的这个女人,我所能激起的情绪,只有深深的同情。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