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回荡在脑子里面的记忆就像呼啸的狂风,无论你怎么努力的捂紧耳朵,还是能听见那种被狂风掩埋的恐惧;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被这股无名的力量推到了悬崖边,风吹的再大点,我就能掉下去,然后粉身碎骨。
我打电话给洛清,问她什么时候去学校,这样就有个伴;
她告诉我不在本市,殳仡带着她去拜访了他以前的恩师,也会在那个地方参加一个比赛,等开学的时候,她差不多就回来了。
显然没有洛清的校园里空荡荡的,且不说少有人烟,每棵树都像约定好的脱落成一位花甲老人,苍老了整个世纪的让人觉得无尽的悲凉。
爸爸送我回学校的时候顺便带了自己的大提琴,只是忘了自己没有琴房的钥匙,也不想在寝室打扰到别人的清修,干脆就把琴放去了床地下,然后每天都去图书馆呆着,也不是为了看书培养情操什么啊,就觉得这个地方适合我,这个地方就属于我这样的人。
在这样不被人打扰的地方,我可以恍惚着有个故人经意或者不经意的遇到悄悄等待着的我,然后相视一笑,甚是美好。
但都是恍惚罢了,我从不曾真的这样遇见过,应该说,等待过。
很快就真的开学了,很多陌生的人一下子就涌了进来,人山人海的校门口、宿舍门口、食堂门口。这样的场景,看长了,其实是让人觉得感动的,一种旺盛的生命力一下子就冲击了自己落寞的灵魂,完全的击碎了用泥砖堆砌起来的冷硬的心脏;这样的感觉,我曾在坐公车的时候有过。
每次回去小村的时候,公车都会经过一条很长的河流,它叫清阡河;人们都说,这是一条母河,孕育着着沿岸的千秋万代,生生不息;河流有多长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它的宽度,大概有七八条公车的长度;每次经过都有船只在上面行运,机械化的商船,打渔的小船,印着阳光照耀着的光彩,古朴中透着别样风韵,让人想跌落在它的怀抱,感受它无私的母爱。
洛清很快就回来了,我显得异样的兴奋跑去琴房找她,却不小心撞破了殳仡和他女朋友的十年九不遇;我尴尬的掩了门,悄悄的离去。
殳仡却跑出来问我是不是来练琴,我告诉他我只是来找洛清,他也不惊讶就说洛清去了校外找点资料复习功课。
我便也随了去;校外的书店也挺多,也不曾听过洛清说最喜欢去哪家,我就挨个的去找,找了很久也没半点身影,天很快就黑了,我干脆买了晚饭就回去班级上晚自习。
沈笠禹见了我就像在沙滩上找到了最美的贝壳一样有点激动,他手里握着手机说是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还以为我不见了。
我哪能那么轻易的就不见了,白担心什么?这句话我没有明说,只是告诉他,“我手机从来不带在身边。”
“要是别人有急事找你或者你有急事找别人,不是更方便一点吗?”
“能有什么急事啊?”
说完我就后悔了,要是我把手机带在身边,我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洛清,而不是盲目的一家店一家店的去踮着脚尖去张望,再失落的离开。
只是,找寻洛清这样的事,算急事吗?找到了又能解决我的什么问题呢?这样想着,我也不后悔这样去盲目的寻找过;往往,我只是喜欢这种找寻的感觉,找不到是找不到的感觉,找到是找到的感觉,谁都不能预想下个角落就是一个天堂,下个角落又是一片荒芜人烟,但无论是那种,我都喜欢,就像自己的人生,不被猜想,不被预设,才是真正的美好。
“这万一有什么急事,下次我去哪找你?”
“你会有什么急事找我?”吃饭?聊天?为我画画?
这些都不是,这些不过是你自己想打发无趣时光的借口,从来不是什么所谓的急事。
“我说的是万一——”
“没有万一!”
我用很肯定的语气告诉他“没有万一”,因为我太知道这个世界不管谁少了谁,都不会怎么样,不会死,也不会再生。
“你怎么那么固执,你就不能在乎一下我心里的感受吗?你要是突然消失了受伤了,你知道我会有多担心吗?”
“所以你是不相信我会照顾好自己吗?”
“那上次你被车撞,那么严重你怎么解释?”
“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你放心。”
沈笠禹过了很久才接我的话,“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有什么事,你就不能告诉我吗?让我替你分担一点。”
他说的这样委婉温情,让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动,可我没有,我反而会觉得这是一种无形的压迫,他是在强迫着我说出我根本就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心里话,又何必呢?既然我不想说,何必逼我呢?
“我不逼你,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我应了一声,就回去了自己的座位;我一直在想,我要说吗?我要告诉他,我其实好像根本没办法把心交给你,我似乎喜欢的人,和我一样的姓。
只是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自己都不承认的事,我又怎么拿来搪塞别人呢。
后来我就一心放在大提琴上,功课落下了不少,殳仡从来不为我的文化课着急,他还劝我了,以后能不能考得上大学,除去自身面子上的需要和以后工作上的需要,都是没必要的事,反而有一技之长才能活得更好。
洛清同意这样的观点,但她不同意这样的做法,她不止一次跟我说,“以后的文凭和学识还是挺重要的,殳仡只是太专注与自己的大提琴了。”
殳仡爱大提琴,胜过于自己的生命,用洛清的话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像我们这样的边角料子,只能混口饭吃。”她把话说得这样清晰透彻,似乎自己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为了混口饭吃。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老套,全然不是一个高中生该关心的事,若是夏明说这样的话,我倒觉得他像个真正的男人,懂得承担自己在这世上的责任和义务,只是对高中生来说:学业,成绩、分数,真的胜于一切。
这几句话,我是不想知道,也不会为之所动的,都是沈笠禹经常在我耳边吹过的风,每次我也不反驳就只是应了声;“嗯。”
“那你为什么不照着做呢?你喜欢大提琴是可以兼顾的,你没发现这几次考试你都排到后面了吗?”
“如果你坚持这样,你不如转去音乐班了!”
“可以吗?”我只是按着自己内心的想法随口一问,可这一问,却是打破我和沈笠禹之间仅存的联系。
他讽刺的一笑,告诉我:“既然你已经这么决定了又何必还假装呆在这个班呢?就像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又何必假装是我的女朋友,每天和我吃饭聊天呢?”
我的初恋就是终结的,我一点都不难过,也不觉得惋惜。我只是觉得愧疚,这样好的一个人,只是因为自己天生的缺陷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这些都是商音早些预料到的,也是她每一次的故事;当所有的人都在用不可思议的口吻去议论这件事的时候,只有商音会冷冷的嘲笑我一番,
“你们居然分手了?太快了吧!”
“谁提的啊?沈笠禹不是挺好的一人吗?对你也好。”
“当初那么感动,好几年了吧。”
“真不容易,看着你们的爱情开始,还没看上瘾就结束了,怎么比演电影还快的呢?”
“是不是——有新欢了?”
“不会是被家长发现了吧?难道是被逼的?”
“肯定是邵民强,邵民强给你们压力了是吧?”
“你怎么不问她是不是爱上了她那个老师了?就那个教大提琴的。”
“怎么可能!我们就是不合适。”
“所以分手的原因不是不合适就是不喜欢,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有,当然有。
我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沈笠禹也许喜欢的,并不是我,而是他画里的那个人,他把自己的喜欢画在画里,把画里的人的形象强加给了我,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他喜欢的,只是他想象出来的那个画里面的那个姑娘。
而我,之所以感动的说“我愿意”,我确实是被感动了,只是不是被他感动的,是被我自己感动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了喜欢的人奋不顾身,一等就是几年、十几年,我们往往感动的,是因为自己成了故事里的人,成了那样被自己感动的角色;
商音也不怕伤了我的面子,就在大家伙都在的时候说了我,
“当初我怎么劝的你,不喜欢就早点说明白了,磨磨唧唧的,现在好了,人家因为你转学了吧!”
是的,就像小说里常出现的狗血剧情,既然不在一起了,那就真的死生不见,转学,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沈笠禹第二天就办了转学的手续,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意料之外的事,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转学的原因,又是来的那么突然;
“转学?沈笠禹为什么要突然间转学啊?难道他家里面知道你们的事了?”
“那你们以后不就见不到了吗?他都不为你想想吗?你不会都不知道吧。”
我的确不知道,他转学的那么突然,他的理由是:家里面的安排,为了以后的前途。
我竟然也相信了这样的幌子,家里的安排。
沈笠禹在走之前给了我最后一幅画和一封很长的信,他说他为了我选择了这个班,他做了很多决定都只是因为我,他做了那么多感人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确实因为我才下定决心要转学;
“家里面的人,从我上学的第一天就后悔了,一直在劝着我去更好的学校,因为我不想事事都顺着家里面的想法,我想任性一次,但我很明白爸妈是为了我好,当我快要软下心来听从他们的决定的时候,我在操场上遇见了你,我想既然上天注定了让我在这里遇到你,我就一定会好好珍惜;所以我为了你留下来了,一呆就是一年半。”
一呆就是一年半;本来是那么诚诚恳恳的句子,怎么我听了就觉得那么的不情愿呢。
沈笠禹让我删了关于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所有和他之间的记忆;感觉,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听他的话,我删了所有的信息,电话,所有关于他的联系。
自此,我也没再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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