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旧时代的爱情

2018-04-15 作者: 冯永姣
第五十一章 旧时代的爱情

小时候总喜欢听外公讲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讲他们在乡下集体干活,一起种粮挖水库,丰收的时候就分着吃,孩子多的家里就穷一点,如果还要培养孩子读书,就会更穷(不管男孩女孩);所以那时候外公家算是村子里面比较穷的了,常常穷的揭不开锅。

母亲差不多也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也多多少少经历了那个年代的贫穷;乡下的孩子一般不读书,孩子大了就帮家里干农活,增加收入。但外公是个文化人,他太知道读书对一个人以后的人生有多重要,所以他和外婆再辛苦也要培养母亲和舅舅读书。

“那外婆和舅舅怎么会不在了?”每次提起外公的伤心事,他都会装作若无其事的编织个下一个美丽的谎言。

“外婆和舅舅都是因为那时候太穷了,经常饿肚子,他们都把最好的留给了可以活下来的人。”

那是属于他们的贫穷年代;虽然贫穷,但也富足,他们保留着先人留下来的优良传统,相亲相爱。

而对于齐家人来说,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做贫穷,不知道挨饿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不知道要怎么干农活,怎么用双手喂饱自己的明天;但即使这样,他们也不会觉得有多快乐,因为富足,所以他们更加贪心,为了更好的富足去争斗,去做的更好。

姑姑回来之后不久又回去了她和穷小子的相守过的地方,当然也是为了她的生意;奶奶坚持自己的骄傲还住在老城区,杏姨自然是要陪着奶奶的;有了姑姑庞大的资助和合作,齐家原本的工厂渐渐有了生气;只是母亲的身体还一直不见好。

高三正式开学后,洛清就没再回来过,她去了北方读大学;她说,给你打电话什么的都不太现实,给你写信吧,能说很多话,还可以收藏。

我说“好,我会给你回信的。”

洛清的字很漂亮,不是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秀气,而是硬朗,外带一点霸气;这本不是洛清的性格,洛清在我心里是温柔,温暖;要说她是寒冬里的暖阳,炎夏里的凉风一点都不夸张;不浮夸、不矫作,平静、冷清。

而后来,洛清也确实给我写信了,写她大学时代的生活和她邂逅的爱情,然后就是慰问我,慰问殳仡;她也写感想,写她看见的、听见的,写她的失望、也写欣喜。

洛清时常提点着我多看点书,不是看书上的知识,而是感受作者的心境,不仅是学知识,也是学生活。

叶车河也这样和我说;洛清走了之后,叶车河就变成了男版的洛清,和洛清说着差不多的话,做着差不多的事;大多为以后的生活,为以后不平凡的人生。

叶车河的课外书很多;其实我也很多,但多是小说,用叶车河的话来说,都是些不入流的写者写的不入流的小说;他不明着夸自己,但也暗喻了自己是个有品位的人,比如说在选书上。他给人的感觉是孤僻,就像我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两个孤僻的人走到一起是会被别人说闲话的,但真的只要问心无愧,无论谣言怎么盛行,我们就都当是笑话听了。

每个人都是高三是学崖中最重要的一年,有多重要都是别人形容出来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铭记。

一天九节课,五门课轮着排,有时候一天上两三门,有时候一天五门都上了,但记住的,往往都是昨天的。考试的次数很多,分数、名次下来的也很快,几乎每一次稍微受点重视的考试过后都要开一场隆重的家长会;大家都说,开家长会的那天就当学校给我们放假了,当然这也是对于好学生来说,对我们这样差生来说,这样的放假就是世界末日。

但我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爸爸在齐家正要复兴的时候是根本就走不开的,母亲身体真的是不好,后来几乎就是在医院住着,爷爷和奶奶根本就没有理由来学校。

每次邵民强给爸爸发消息或者打电话,都是旁人接的。每次我给爸爸打电话,爸爸都会说,“小桐,爸爸相信你能管理好自己,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也希望你能体谅爸爸现在的难处。”

我当然会管理好自己,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我也能万分体谅他们的难处;最重要的事,我也不想有人来给我开家长会,一个人的家长会、我已经习以为常。

十二月份的时候母亲被查出来身体里面长了一个肿瘤,需要动个不算大但也不小的手术。父亲把我急召了回来,说是母亲的意思,我当时听了,什么也没想就突然想起以前的那本外公唯一遗留给我的本子,难道母亲是想开了打算还给我了是吗?

我是带着这样的期望回的家。

母亲决定动手术的前几天,爸爸每晚都来守着,不管白天有多累;这是杏姨告诉我的,那时候、杏姨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她也时常来关照着,在家里熬好了汤,走了挺远的路送了来。

我没有回家就直接被爸爸接去了医院,当时已经是傍晚,十二月份的傍晚也差不多算是黑夜;那些天天气都是大好,白天阳光明媚,晚上星空明亮。

走进病房的时候,母亲还在睡着;爸爸走近了去、坐在病床旁边,很熟悉的感觉;突然脑子里就萌生了一个词语,叫做:温馨。

我慢声得顺着墙沿走过去,坐在临窗的沙发上,等待着母亲醒过来;给我讲,关于谁的故事。

因为回来的太突然,我也忘了带两本书回来;因为实在无趣,就把玩着手机;手机里面有自带的游戏,每次也只有实在没事干的时候才会想着手机里面的那个游戏还没闯过关。

感觉自己玩了很久,爸爸都快趴着睡着了母亲才勉强睁开眼睛,手指颤巍着几下弄醒了可能要进入梦乡的爸爸;爸爸也是困意十足,揉了很长时间的眼睛才说话,“晚上想吃什么?”

“你看着弄吧,我都行。”

“好。”他又转身问我,“小桐,你想吃什么?”

“我也都行。”

爸爸带着憔悴的背影出去了,母亲把我叫到身边,也是迟疑了很久才开口。

“我包里有一串钥匙,有一把绑着红色绳子的钥匙,是可以打开我房里那个牧色的柜子,在第二层,有、你一直想找到的东西。”

我一直想找到的东西,我甚至都没明白自己一直想找到什么。

“什么——东西。”

“你外公留下的那本本子,从年轻时候就断断续续记者的笔记本。里面还收藏了很多照片和信件,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果然是那本本子,只是,这样我曾经惦记的那么深的本子,我居然遗忘了很久。

“既然你知道我想要,为什么当初要拿走。”

“当初——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本本子,也是我给你外公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的,当时没在意,也没看里面的内容,后来看你手里一直握着也不肯松开我才在意那本本子写着你外公的一生。”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把它藏起来,你明明知道它对我很重要,它是外公留给我的唯一——”这样的语气算是气急败坏,我一时也忘了此时的母亲还是个躺在床上的病人,根本经不起别人任何激烈的言语。

她不发火,不解释,只是把头转了过去。

“你听我说——。我是怕你都知道了,会恨我,会更加恨我。”

那是一个很遥远,也很陌生的故事。

外公的父亲原本是个镇上的私塾先生,颇有名声,母亲是也算是书香门第,知书达理;后来战乱,一家人走散了;外公当时年幼,十岁左右,为了躲避战争的残酷,他随着大波人群逃去了乡下,也是就我们小时候住的那个村子;外公命好,遇上一户乡下的好人家,便收养了他。

那户农家以种玉米为生,家里常年都是玉米横生,外公本性开朗,很快就忘了自己在那场战争中的残酷,但心里也一直记挂着自己的亲身父母,很多次夜里,他都会悄悄的起身准备偷跑出去找他的亲人,但每次都被农家里养的大狼狗吓回来。那对农家父母就劝他说,现在外面这么乱,你还小,出去了肯定不行,等你再大点,战争过去了,我们陪你去找。

外公也不是个固执的人,就听了话,顺了他们的意思,也改了姓,换了命;农家夫妇还育有一儿一女,生活水平还算好,也供他们读书。

但战乱很快就波及了乡下,农家父母和他们的儿子都身亡了,只留下了那个比外公小两岁的女儿。

自此,十三岁的外公就和十一岁的这位小女儿生活,也就是我后来的外婆。

“你外公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到了适婚的年龄就成了亲。”

“这些我知道,外公以前和我说过。”

外公和外婆很恩爱,感情一直很好,从不吵架,不争论什么,外婆不识字,但是她很懂理,喜欢外公给她说书。那个时代的生活条件是艰苦的,他们每日都要听从上级的指示,日日夜夜的劳作。

后来,外婆和外公就有了母亲和舅舅。

母亲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在母亲的记忆里,她从小就是被宠着的,虽不及娇生惯养的生活,但外公外婆从来不要她干农活,不要她做家务,还给她读书。

等母亲开始念书了,外婆有又了一个儿子,就是我的舅舅;那时候家里还是很穷,添了一个人,家里就更穷;上天从不怜悯,那几年大旱,很多人都拖家带口的去了外地,或是去了城里打工;但外公和外婆一致决心不走,就是要留在他们一起生长的地方。

舅舅算是体弱,每年都要去几次医院,家里的开销除了母亲上学的钱就是舅舅的看病钱。原本还能上得起学的母亲很快就被老师赶了回来,因为没有交学费就不给去学校;母亲回家又哭又闹,一直怨怪舅舅老是生病,拖累家里面。

外婆被气哭,偷偷的跑去县城里面献血,听人家说,献血会给很多钱。外公更加努力的干活,昼夜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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