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生活仍在继续。大人的问题交由大人解决。

沈悦来安心的上学。虽然经常会浮现关于父亲母亲的担忧，但是除了让自己更加的安静以外，似乎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以前下课的时候沈悦来还经常出去和程初度他们混在一起，跳橡皮筋什么的，如今郑丽反倒比沈悦来与程初度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

“沈悦来，沈悦来”程初度站在后门口向里面叫着。

教室里面一片哄笑。

这样的岁数，男男女女之间的关系处于最敏感的时期，什么都不懂，反倒什么都要讲究。

“干什么？”沈悦来虽然有些尴尬，仍然回过头来。不能因为尴尬而失去这么长时间的朋友，这样的道理，沈悦来还是懂的。

程初度指了指站在身边的老师。舞蹈队的田老师微笑着冲着沈悦来招了招手。

沈悦来跟着田老师走出教室的走廊走到外面的广场上。

阳光正好，白云蓝天，五星红旗正迎风飘扬，一切如常。

“悦来，好消息。市里要进行舞蹈队员的集训，通过集训考核舞蹈队员，然后能够走舞蹈特长，我们向他们推荐了你。只要能够参加此次集训，那么对以后的升学和发展都是很有利的……”田老师高兴的说着“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放弃啊！比你们大一届已经升初中的慧慧也确定参加了……”

“那要我做什么？”沈悦来问道。

“只要准备参加集训的培训费。”田老师说道。“用不了多少钱，……”

后来田老师说了些什么，沈悦来完全不记得了。沈悦来只觉得心情很沉重，那个钱字重重的的挂在自己的眼前，让自己喘不过来气。直到田老师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上课铃响了，上课去吧！”然后转身离开。

“沈悦来，田老师是不是让你参加舞蹈培训？太好了！你知道吗？听说参加这个舞蹈培训的人有一半都被省舞蹈队挑去了呢。你要是参加培训也一定能够被省舞蹈队挑去，那时候我在电视里面就能够看见你了……”虽然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但是程初度一点都不在意。看见田老师离开，急忙跑到沈悦来身边，着急来确认。

“这是好消息吗？”沈悦来淡淡的看了程初度一眼，安静的走回教室。

“沈悦来怎么了？”程初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随即自言自语到：“有点怪怪的！”急忙从教室的后门混了进去。

沈悦来到底还是没有将田老师的这个消息告诉母亲，直到母亲被学校的老师叫去。这是沈悦来始料未及的。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虽然大人与孩子之间也沟通，但是大人之间还是更容易沟通。

母亲被老师叫去训话，听说了舞蹈队要招沈悦来去集训的消息以及沈悦来久久没有反馈的情况的时候，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可是眼圈却泛红起来。

老师们都不知道，那时候她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因为治疗费用的问题，医院已经下了通牒，母亲已经被逼入了绝境。那日上午正好就是医院最后一次通知，“若是再不续费，则要断药。”然后下午便被老师请进了校园。

“哪有你这样当父母的，孩子的前程你也在乎，也不是多少钱的事情，恰恰是机会难得……”沈悦来听说母亲被老师叫来学校，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于是急忙赶到老师的办公室，刚刚踏进办公室便听到老师这样的指责。

“是我自己不愿意去，跟我妈没关系。”沈悦来也不管礼貌不礼貌，一股火已经冒了出来，直接冲过来。

这样的好机会，说是没有犹豫，那是不可能的。在还没有升入六年级的时候，沈悦来与林潇潇曾经在一起讨论过舞蹈的未来，除了参加市里汇演的孔隙也偷偷的观摩其他队伍的表演，也对那些精湛的表演，漂亮的扮相折服，企盼着自己有一日也能够出现在电视上。那日田老师告诉沈悦来自己有机会能够实现这一愿望的时候，沈悦来高兴极了。但是在听说要交培训费用的时候，沈悦来瞬间失去了要去参加的兴致。她不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可是她更加知道现在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在医院里面，隔壁屋的病人吐血的画面以及透过芭蕉叶母亲下跪的镜头浮现在眼前，沈悦来知道父亲生病急需用钱，自己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爱好用父亲救命的钱。

如果因为自己跳舞父亲病情加重，沈悦来觉得永远都原谅不了自己。虽然这两件事情并没有直接联系。但是作为小学六年级的沈悦来而言，这两件事情就是同一件事情。

可是老师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一个母亲根本不管自己孩子的前程，为了省钱活着别的不关心的原因就让她的舞蹈生涯就此中断，实在是浪费了一颗好苗子，他们恨铁不成钢，希望能够用责备来让母亲更加清醒。毕竟那个年代还多次发生辍学的事情。见到老师如此责备母亲，沈悦来难受极了。

她冲过去，拉住呆立在原地的母亲的手就往外走，“是我自己不愿意去”话音刚落，眼泪便顺着眼眶流了出来。母亲被突然出现的沈悦来以及沈悦来说的话给弄懵了，毫无反抗，整个人被沈悦来拽着出了办公室的门。一出到走廊中没有人的地方，沈悦来立马委屈的眼泪哗哗从眼角落了下来。

生活为什么这么艰难。

接下来母亲自然有回过头去再向老师们解释实际的情况，也顺便解释沈悦来并不是这么没有礼貌的孩子，再感谢老师们给了这样的机会等等等等。

这些沈悦来当时都不知道，她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面哭的稀里哗啦。

她感觉未来一切的希望都似乎从此消逝，自己与林潇潇偷偷的从后台跑出去站在黑暗礼堂的一角，兴致勃勃的观看台上表演时所涌起的那些企盼全部化成了缕缕青烟，随风而逝。

“悦来！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跳舞？”小学放学都早，校园里面早已经空无一人。母亲处理完一切事情，带着沈悦来坐在自己自行车的后车座上的时候，平日里面喧嚣的校园空旷了许多。

夕阳已经染红了天空，天空格外的艳丽，一群小鸟从空中飞过，云彩浮现不同的光泽，显现出血样的风采。

“妈妈，我不会去学跳舞的。你和爸爸不都是理科毕业吗？我要学理科！”沈悦来说道。

母亲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骑着车子向回家的路上驶去。

沈悦来不知道原来那时母亲已经起意卖房子凑钱。若不是被姥姥拦着，只怕早已经付诸实施。这是后话。只是当时，沈悦来怎么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