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傍江而居。宜布这座城市里面生活着一群自己自足、略有诗意的人民。很多人住在自己家里盖的楼房里，一般两三层高的样子，一桩一桩整齐排列，你家的前厅连着我家的前厅，你家的后院连着我家的后院，生生相依。乡村里面一般是土坯房结构，墙体格外的厚实，一般情况下只有一层，房梁却格外的高，一般情况下采光并不格外的好，只有一小方玻璃漏进来阳光，平日里面如果不打开大门，让阳光漏进来，整个屋子会显得阴森森的。尤其是厨房，几把灶火下去，浓烟鼓了起来，水蒸气也升了起来，烟大多数会顺着烟囱散走，水蒸气却在屋里盘旋，将本来昏暗的屋子晕染的更加的昏暗。城市里面就好多了，大多是钢筋水泥筑就，明亮的多。但是房屋多、地方宽敞的优点却更加凸显着。

程初度、林潇潇、沈悦来家的房子都是这样的。

这种独立的民居与楼房相比最大的优点就在于一般情况下面积会更大一些，上上下下加起来怎么也都有个好几百平。所以，就是这样的民居，接待来访的客人难度也并不大，大约不过多加一床被子，将床板用几个凳子支起来，放上被子被褥，就很满意。

程初度和林潇潇都不愿意回家，沈悦来的父亲略略想了一会，提出让两人到自己家里待一晚的建议，被欣然采纳。

四人一路散步而行，路过程初度家门口的时候，沈悦来不自觉的向程初度看去。程初度眼神有些发呆，明显心不在焉想着什么。沈悦来再看看程初度的家，盛开的美人蕉、灯火通明的前厅、虚掩的大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人声。

“要不要回去？”沈悦来问。

“不要！”程初度摇了摇头，但是态度已经没有那么坚决。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女人端着一盆子洗完脚准备随意泼出去的水走了出来，看见门口站立的程初度等人，不禁愣在原地。沈悦来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可不就是程初度的母亲，圆圆的脸，眼睛红彤彤的，如同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安静的站立。

然后，“宝宝！”一声撕裂的声音从她身上发了出来，伴随着劈啪落在地上眶眶只想的盆的声音以及飞溅的水滴混合响了起来，她一步从台阶上垮了过来，从芭蕉叶的中间，踩碎了一杆宽大的树叶，飞奔过来。沈悦来呆立当场，没有适应着读入起来的反应。程初度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跨过芭蕉叶冲过来的母亲一把拽住，似乎被当前的场景吓傻一般，完全没有自己在篮球场上左突右闪，带球过人的机灵劲。

“宝宝，你这两天都去哪里去了？担心死我了。”程初度的妈妈抱着程初度，一边嚎啕大哭诉说着什么，一边检查自己的儿子这段时间是不是少了肉什么的。

程初度一反一直绷着的样子，抱着妈妈留下眼泪，再也不管沈悦来和林潇潇是不是也在旁边。

沈悦来听到程初度妈妈的哭诉，眼泪也不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动静的程初度的父亲也出现在了门口。他与沈悦来的父亲简单交换了眼神，安静的远远站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等到抱头痛哭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程初度的眼光碰触到这个自己最在乎的人的时候，程初度的父亲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简短的话来：“回来了？”

程初度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之前造反到底的想法这会全部收紧，蜷缩在思想的某个角落中彻底失去了活力，被妈妈拽着跟着父亲一同走了回去。等到快进门口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回过头来对沈悦来和林潇潇挥了挥手。

“走吧！”沈悦来的父亲催促到。

程初度回家了。再向前走，林潇潇会不会也回家？沈悦来想着，不自觉向林潇潇家的方向看了过去，漂亮的楼房因为没有开灯的缘故与夜色融为一体，几乎让人辨认不清，林潇潇的脸色在这黯然的不辨方向的黑夜前彻底的暗淡了下去。

沈悦来走过去挽上林潇潇，乐滋滋的拽着向自己家的方向走了过去。正好可以和林潇潇聊通宵，沈悦来开心的盘算着。

第二日，沈悦来和林潇潇各自回学校上学。沈悦来有些焦急，虽然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天下第一厉害的父亲，可还是担心老师会不听解释，担心程初度会接着不上学，担心程初度会不会回家之后又和自己的父亲闹僵。于是一下课就冲到隔壁班去看程初度有没有上课。隔壁班还没有下课，数学老师正在拖堂，有些老师就是有这样的风格，似乎不拖堂不占用下课的时间就对不起学生交的学费，所以总是拼命挤占一切的时间，好在所有的学生都习以为常，坐在自己的桌位上，虽然心早已经飞走。程初度坐在自己的桌位上，没有像往常那样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一脸焦躁，反而一本正经的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画着什么，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沈悦来见到程初度，终于放心下来，偷偷的准备又溜回自己的教室。

沈悦来从窗户旁边走过，发现李勇正在对同班的何珍珍恶作剧。

何珍珍是班上最淑女的女生，两支辫子安静的躺着，很有古画中走出来的感觉。何珍珍平日里面话不多，有时候对着男生说话也会脸红。班上有很多男生喜欢她，虽然很少有人直接说出来。中学就是这样的时刻，有时候羞羞答答说不出口，有时候奔放豪迈让人脸红，似乎永远掌握不好分寸感。

沈悦来谈不上多喜欢她，但也觉得这样的女生比较幸福，所以有时候也愿意和她多说几句。毕竟所有人都愿意跟幸福的女生在一切，至少这样整个人都会变得阳光开心一些。

如今，何珍珍正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拼命的向后躲，似乎有什么让她害怕的事情。

沈悦来靠近一看，一只胖乎乎的蚕正在蠕动，突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偷偷去隔壁班的时候，沈悦来就发现李勇正对着何珍珍扔白色的粉笔头，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扔一截一截白色的粉笔头。这会看到正惊恐的对着自己桌上的白色的正在爬动的蚕尖叫的何珍珍，突然间明白，何珍珍害怕蚕。而粉笔头身形个头差不多和这时期的蚕相似，先扔了粉笔让她放松警惕，以为不过是扔的粉笔头，待到她真的熟悉他们的恶作剧，突然扔进来一条真蚕，偏偏何珍珍以为大家不过又是在假吓唬她，所以居然壮着胆子，一边说“我知道你们扔的是粉笔，我不怕”，一边捏住“粉笔”，偏偏这“粉笔”圆圆胖胖还在蠕动，当然会一碰即刻崩溃。

沈悦来并不怕蚕，小学期间她养过蚕，那时候为了给蚕搞它需要的桑树叶和柞树叶还专门和程初度、林潇潇探险找到了一片隐藏在松树林中柞树林，兴奋的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后来因为越养越多，实在没有时间和空间，偏偏吐丝结茧后的蝉蛹和壳也不知道如何处理，等到邻居小姑娘前来讨教养殖经验的时候一股脑的全部托给了她，一点都没有保留。想不到在中学居然还能够看到有人养蚕，居然还有人怕蚕。沈悦来想也没想，走向前去从何珍珍的课桌上将那条白色的快要吐丝的蚕捉走。

“你不怕虫？”李勇问。

“这有什么好怕的？”沈悦来只觉得好笑，“又不咬人！”

李勇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