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紧接着就是周末，我和吴建国每天在家吃了睡睡了***神好点就做做家务打发时间。吴建国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闷了两天，他坐不住了，周天下午，他看外面日头已经西落，暑气渐消，便硬拉我出门，先开车去花卉市场买了各种花花草草，又奔去郊区的农贸市场买了菜籽。回到家，我把我特意挑的一株花瓣繁复的粉色欧月种到门口，而他，却弯腰撅腚地种菜去了。

别说，他的农活还没忘，地翻得平整，垅也打得直溜。我看他挥汗如雨地忙活，不禁好笑，又担心他中暑，进屋端出茶水，坐在树荫下一边欣赏我的月季，一边看他干活。鸟在树上叫，微风阵阵，月季吐露芬芳，树叶轻响，流水隐隐，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了。

房产中介的两个小伙骑着电动车过来叫一声姐。隔壁的房子一直空着在挂牌出售，这几天来了好几拨看房的人，中介的那俩小伙快跟我成了熟人。我笑着问：“又带人来看房？”

小王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说：“嗯，今天来两拨人，他们马上到。”

“看来这房子很抢手。”

“好房子谁不想要？主要是钱，房东坚持不按揭，要一次付清，七八百万呐，真正像吴总和您这样有经济实力的人没几个。”笑得五官挤成一团的小王倒是拍马屁的高手。

说着，由他们中介公司的小李领着一男一女转过楼角，一边聊一边走近。

他们一行人开门进屋，半天，又出来，由小王领着在院子里四处查看，那两个买主注意到了我和吴建国，女人隔着栅栏打招呼：“你们种的是什么菜呀？”

我知道吴建国的脾气，他是不肯轻易与陌生人套近乎的，连忙说：“一些青菜籽，这个季节只能种些青菜。”

女人却惊叫：“文如琢，你是文如琢？”见我发愣，摘掉帽子，把脸往我眼前凑，又叫，“我是徐佳呀。”

“徐佳？你不是去澳大利亚了吗？咦，还真是你，你瘦了呀。”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我站起来，徐佳已经转过栅栏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我，一边蹦，一边又哭又笑：“真是你，真是你，太巧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你却在这里种菜，不押韵，不押韵.”

半天，她拉过在旁边一直笑眯眯地看我们闹腾的男人：“这是我老公，他也姓徐，徐仁杰，你叫他老徐就好。”又指着在菜地里已经直起腰正擦汗的吴建国问，“这是叔叔吗？文叔叔好。”

吴建国擦汗的手一抖，毛巾擦着脸，脸上的表情变化半天，终于调整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点点头。

我暗暗掐了徐佳一下，徐佳哇一声跳开：“文如琢，你的九阴白骨爪还这么厉害。”

我一把把她带到吴建国面前，给他们作介绍：“他不姓文，也不是我爸，他姓吴，他是我丈夫，如果你叫他叔叔的话，论辈份你该叫我婶婶了。老吴，这是徐佳，我大学同学兼室友，这位是她的老公，徐仁杰。”

徐佳毕竟是喝过洋墨水，见过世面的人，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吴建国满是泥土的手：“不知者不怪，您是年龄大了些，但我相信如琢的眼光，您一定是世界上最值得她爱的男人。”说着，使劲地摇了摇吴建国的手，嘿嘿傻笑。

徐佳上学的时候就是个活宝，活泼幽默不着四六，经过这么多年的磨练，嘴皮子更是翻云覆雨随手拈来，吴建国都被她整懵了，一张黑脸竟然露出一丝羞涩：“你好，你好。”挣脱了徐佳的手，又把手在裤子上抹了抹，才又与徐仁杰握手，“你好，你好。”

小王趁机上来：“姐，您看这房子您满意吗？户型虽然有些老，但这样的格局空间利用合理，又在市中心，还有这院子，足有一百多平，又有好邻居做伴.”

徐佳连连点头，又转头对我说：“如琢，我今天还有很多事，先不跟你多聊，等我和老徐商量好，不买房子我也来找你，如果能买，咱们以后做了邻居，会有更多机会叙旧。”

“你去忙，先忙你的，来日方长。”

两人互留了电话，送他们过水景的假山，我回身进屋做饭。

如果没有应酬，吴建国晚上几乎不吃东西，我也在减肥，便简单煮了绿豆小米稀饭，又凉拌了个黄瓜，隔窗喊吴建国吃饭。喊了几声没人应，推开纱门，看到吴建国奇怪的姿势和神情，不禁纳罕，再扭头，我的脸都白了。

老爸和一个女人站在隔壁的门口，女人已经不重要，她是不是区阳或是代姨都无所谓，此时的老爸看到我，眼里流露出来的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使他已经丧失了平时所维持的成功人士的风度，只听他嗓子里出发出一声低吼：“吴建国”

吴建国硬着头皮迎上去：“文哥。”

我放下手里的水壶和毛巾，上前一步：“爸爸。”

老爸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一字一句地说：“吴建国，我的股份已经很便宜卖给你了，为什么还要打我女儿的主意？”

“文兄，你听我解释，我和如琢是.”一贯不动声色的吴建国好像此时面对他昔日的老乡、战友，今天的老丈人，一时也有些乱了阵脚。

我补上一句：“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老爸被彻底激怒了，气极而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象是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倔倔地说：“对，在你十几年前抛弃我和妈妈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

“十几年前？那时候你才十几岁！你还未成年！”

“对，我十五岁，我喜欢他。”

“吴建国，”父亲一声暴喝，一蹦三尺高，“你这个卑鄙小人，你趁人不之危，当年，当年你就对我女儿图谋不轨，我可以告你诱骗未成年少女。”

“当年我们什么也没做，老文，你听我说。”吴建国夹在我们父女中间，几乎百口莫辩。

“爸爸，当年，你和我妈离婚，离开我们，是他，是他带给我的温暖，我一直记到现在。”

“我没给你温暖吗？我给你的温暖少吗？”

“你，我承认，你对我也很好，可是，你给我的还有别的，你和妈妈只会吵架，我害怕见到你，我害怕你们要我给我们评判谁对谁错，我害怕你回家，因为你一回家，就意味着争吵和打骂。”

“是你妈追着跟我吵，我不想跟她吵的！我对你不好吗？如琢，爸爸一直最疼爱你了，爸爸为了你，忍了你妈多少年的坏脾气，你知道吗？最后离婚也是她提的呀。”

“我妈为什么脾气坏？她为什么非要离婚？难道还要我说吗？从我记事起，大院里就经常有你的风流韵事被大家传来传去，经常会有陌生的阿姨过来讨好我，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女人都是你的相好，她们借着讨好我去和你搞破鞋！”

老爸都听成了木雕，他一字一句地听着，象是害怕漏掉一个标点，脸色从铁青变成青紫，嘴唇哆嗦着像是在恳求我不要再说下去：“如琢.”

“你以为代姨是天底下最善良最通情达理的女人了吧？你觉得他对我很好，是我不识抬举，是我不识大体？她对我好那都是她做给你看的，其实她一直把我当敌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我讨厌她，我也很讨厌你，妈妈有什么错，她那么要强一个人，活成一个笑话，被你象泥一样践踏.”

“原来，你这么恨爸爸。”老爸一贯挺直的腰身弯了下去。

我积攒了一二十年的怨气终于发泄出来，哪里肯放过他，又一指他身后的女人：“你今天是来买房金屋藏娇的吗？你出来才几天？如果不是吴建国，你就是穷光蛋，还要蹲在监狱里吃牢饭！现在倒好，你拿着他给你的钱又在搞东搞西，你都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些女人？这个也是真爱吗？那小区是不是呢？我真的很佩服你，爸爸，代姨终于可以品尝她的苦果了，哈哈哈”我笑出眼泪，“她从我妈手里把你夺走，一直以为她赢了，其实，她根本不明白，你能背叛我妈，就能背叛她，你这喜新厌旧的毛病一直都不曾改，所以，你没有权利说我，没有权利说老吴，他比你好多了。”

老爸又惊又怒：“他比我好？他在外面也有女人，你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

“如琢，我知道这次你为了帮我才这么做的，是爸对不起你，爸爸错了，爸爸求你离开他，我文义的女儿怎么能做别人的情妇？！”

他身后的女人一声冷笑：“自己的女儿不能做别人的情妇，却要别人的女儿做情妇，别人的女儿不是人吗？”

老爸一声低嘶：“不想做赶紧滚蛋！”

女人先是一愣，嘤一声，捂着脸哭着跑走了。

中介的俩小伙被眼前的变故搞得大眼瞪小眼，不敢上前，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我挥挥手，他们如释重负地骑上电动跑了。

终于只剩我和两个在这世上我最亲密的男人，我看着父亲脸上被打垮的表情，心里没有一丝快慰，有些萧然，有些索然，说：“爸爸，对不起，我刚才太激动，对不起，这件事情你怨不着老吴，我不是他的情妇，我和老吴已经结婚了。”

“结婚？你结婚为什么不告诉我？”老爸的脑门上又青筋暴起。

吴建国站在了我和老爸的中间，对老爸说：“对不起，文哥，咱们能坐下喝杯茶，好好聊聊吗？”

老爸总算平静下来，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又看看我，几步跨上台阶，拉门进了屋。

我和吴建国紧随其后进屋。

吴建国烧水泡茶，我去厨房又迅速整出几个菜来，吴建国拿出酒，陪着笑说：“文哥，咱哥俩喝两杯？”

老爸自从被我顶撞，脸色一直没有缓和，说话也只用鼻子，他又冷哼一声，跟着吴建国坐去餐桌。我拿了酒杯，给他们分别倒上酒，低眉敛目地径自上了楼。

我坐在楼上的开放间，紧绷着身体听着楼下两人的絮絮低语，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害怕的争吵和打闹却也没有发生，间或还有他们碰杯倒酒的推让和笑声。我渐渐放松，呆呆地看着外面的天光暗下去，灯光亮起，树影斑驳在投在窗上，不知不觉间，竟然发现自己流了一脸的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