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给如磨打了电话,让他过来开车送老爸回去,他磨蹭,足足晚来了一个小时,在那一个小时,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家伙又喝下去了三两酒。
老爸出门的时候他已经脚步踉跄,我扶着他,将他扶到车上,他却拉着我的手死不松手,嘴里不停地说:“女儿,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对不起你”说着说着,竟然搂着我大哭。
我好不容易挣脱,嘱咐如磨:“一定把他送上楼,交给代姨,如果有什么状况,送医院。”
看着如磨将车开走,我又回去照顾另一个醉鬼。
吴建国的状态要比老爸好一些,他听话地上楼,安静地上床,躺下半天,我没听到他的呼噜声,低头查看,却见他睁着眼,眼中有泪,我问他怎么了,我不问还好,我一问,他眼中的泪大颗大颗地顺着鬓角流下:“如琢,我也不是个好父亲。”
我笑:“怎么,今天被触动到了?”
吴建国的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何止是触动,你今天质问老文的话,我听着句句都像在质问问,我自忖,我做得并不比老文好,我不是好丈夫,我也不是合格的父亲,我对不起秦春,对不起稚友,对不起小雅,我也是个混蛋!”
“那你现在想怎么做?和我离婚,重新回到春姐的身边?”
他摇头,泪珠纷落:“太晚了,不可能了,我伤透了秦春的心,我也伤透了孩子们的心,我曾说过,糟糠之妻不可弃,可秦春已经把这个当作施舍,毫不留恋地扔给我了。”
“是,你这所谓的名份确实已经对她没有任何意义了。”
“其实,我是真的不想离婚,我和秦春同甘共苦一起艰难创业,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很感激她,也很敬重她,她是个好女人。”
“你们是共苦过,同甘?你们同甘了吗?”
“如琢,不要嘲笑我,我已经在心里自我遣责很多次了,我很想当好丈夫,好爸爸来着,但我有男人的劣根性,看见漂亮女人就会情不自禁去占有,不然,拼命挣钱做什么?我承认我很自私,很无耻,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寿命变长了,再好的感情都不足以维持一生.”
我竟然觉得吴建国说得很对。不光是男人,女人不也喜欢阳光帅气有魅力的男人吗?天天面对同一个人,柴米油盐,日复一日,新鲜和刺激对每一个在婚姻里呆久的人都充满诱惑。我由衷地说:“都说癌症是长寿病,难道长寿不也是婚姻的毒药吗?”
“如琢,你看得最真,我就欣赏你这点,你活得最真实。”
“就因为这个,马恩华跟了你十年,你却选择跟我结婚而不是她?”
“总要有所取舍,我要向你求婚,放弃她就是我的投名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打断他:“我介意,在婚姻里,三个人还是太挤了,我不想和我妈一样,被怨恨操控,如果你还想跟她何持联系,或是再有喜欢的女人,请偷吃后把嘴巴擦干净,不要让我知道,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吴建国露出很怕的表情:“我好怕呀,到时,请给我留个全尸。”
我笑了,吴建国也笑了:“我到现在也没搞清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像恩华,最初遇到她的时候,她优秀,能干,又温柔又体贴,与我有共同语言,跟她在一起,每天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后来,无休止地索取、埋怨、计较、撒泼.”
我冷笑:“她带着目的接近你,当然温柔又体贴,顺着你说话,当然有共同语言。”
“那你呢,如琢,你也是这样的吗?”
“我想要的你都给了我,我很知足,我会尽力做好我妻子的本分。”
“你小小年纪,冷静得可怕,如琢,你虽出生优越,但是心里苦,我知道,我心疼你,请你不要离开我,如琢,你不知道,去年我在海南碰到你,你抱着我哭着叫我爸爸的时候,我想,你需要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海南?叫爸爸?我在脑子里搜索了许久,才想起来老丁曾说过,在与同哥重逢的那晚,我喝醉了拉着一个路人叫爸爸的事情。
“老吴,我”
吴建国没有应声,呼噜声震天价响起,他睡着了。
我下楼,将餐桌上的残羹冷炙清理干净,又把都是泥印的客厅拖了,准备上楼睡觉,手机却突然乍响起来。
是父亲的电话号码,我不想跟一个醉鬼纠缠,也不想听他陈词烂调的忏悔,狠心挂断,电话又契而不舍地再次打过来,我接通,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问:“请问您是机主文义的女儿吗?”
“我是。”
“文义出了车祸,请您现在到第三人民医院.”
一听到车祸二字,我的头嗡地一声,对方说的什么,我已经听不清,拿上钱包和车钥匙便冲出门去。
在路上我打电话给如磨,他半天才接,迷迷瞪瞪地问:“姐,咋了?”
“你把你叔送到家没有?”
“送到家了呀?我给代婶也打了电话,我把我叔送到电梯口,他不让我送他上去,再说,我也不想看那女人那黑脸,你不知道,她有病,她把咱家人都当贼看”
我恨一声,挂了电话,心慌意乱地开车到医院,冲进急救室,却见老爸头上缠着绷带,没事人似地正跟旁边的两个警察聊天。
我舒了一口气,放慢脚步,走过去,吊着脸问他:“伤得不严重吧?”
老爸点点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擦破点皮,就是有点头晕。”
旁边的警察笑了:“头晕,你这是醉驾,能不头晕吗?你只是擦破点皮,你知道你撞的那个人有多严重吗?那人可没你这么幸运,脖子断了,他活过来还好,活不过来你可就摊上事儿了。”
我像训孩子一样训他:“不是都回家了吗?怎么又出来撒酒疯?都说了不让你开车。”
他像做错事却仍在狡辩的孩子,无辜又可怜:“我没开车呀,我听你的话了呀,你说的我都听了。”
“没开车怎么撞的人?!”我气极。
“是呀,我怎么撞的人,我也不知道。”
“爸爸,你醉驾,不但要吊销驾驶证,还要坐牢。”
“我错了,如琢,你说的没错,代娟那个娘们,我今天算是认清她了,他妈的真不是个东西,她骂我,她让我滚,像个泼妇,我早就受够她了,我下了楼,想着坐车里歇会儿,我渴,我想喝水,又走不动,想着就开车出去买瓶水,那人骑车骑得太快了,一下子从黑影里冲出来.”
“你这是醉驾,全责!知道不?”
老爸忙不迭不点头:“知道,知道,我全责,我会赔他钱,不惜一切代价给他治病。”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先出来,护士推着床也跟着出来,床上搭着白布。搭白布是宣告,病人已经死亡!我的血一下便冲上了头顶,腿开始哆嗦,想站却站不起来。
“谁是病人家属?”
“刚联系上,正在赶来的路上。”警察说。
“病人不治,让家属直接去太平间吧。”护士的声音冰冷、疲惫。
我的手更冷,紧紧地抓着老爸的手:“爸爸。”
老爸的手也开始抖:“如琢,他死了?怎么会?我车速不快,只轻轻地撞了他一下,连血都没流一滴,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其中一个警察过来给老爸带上手铐,另一个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警察,身后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一进门就开始哭喊:“老牛,老牛呀”我和老爸浑身颤抖着,像鸵鸟般将头埋进两腿间,不敢抬头。只听得女人从胸腔发出绝望又无助的嘶叫,一声又一声,两个警察叫来两个护士,一众人一边安抚,一边挽扶着女人出了急诊,往太平间去了,他们走了许久,女人凄厉的哭喊声还在空荡荡的走廊回荡不止。
死亡给人的震荡,没有亲身经历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一个人死了,最痛的却是他的亲人。老爸喃喃自语,揪着自己的头发,我下意识地抱住老爸,好像一松开他就会消失一样。
年长点的警察走过来:“文义,跟我们走吧。”
老爸木然地站起来,我也紧跟着站起来,那个警察将我隔开:“你不用跟着去。”
我仍流着泪跟着他们。
“姑娘,你去了也没用,你去了我们也会不让你进去,你放心,我们不会打也不会骂,你还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准备钱,准备请律师吧。”
老爸也在哭:“如琢,你回去吧,都是我不好,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那个人,我撞死人就该给人偿命,我罪有应得,该赔人家多少钱就赔人家多少钱”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将老爸架出急诊室,我打电话给代姨。打了三个都不接,我的执拗劲也上来了,一直打,一直打。终于接了,代姨喂一声,我便直接说:“我爸出事了。”
“出事?出什么事?他出事跟我有关系吗?让他死外面好了,我不管!”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我气得将手机摔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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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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