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2024-03-05 作者: 半世浮华半尘空
第10节

这天,我再次去了丁增成措家,是当地人所说的那本日记,当地人说那日记是一本死亡日记。一听我觉得怪慎的,当地人告诉我说也没什么,说是应该是姚俊熙死亡之后写下的日记,所以被调侃成这个名字,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当地人告诉我说看到这本日记并不难,他之前都看到过这本日记的样子,是一个黑色人造革笔记本,但当地人不认识汉字,所以并不能看懂日记里面的内容,他告诉我说千万别在丁增成措面前提“死亡日记”。我问为什么。当地人告诉我说那是对丁增成措极大的戏谑,这样会让她发疯的。

我越发觉得奇怪,于是非要看到日记不可。人死后还能写日记,这里大多数人认为姚俊熙的的确确已经死亡,不光是因为法宣意义上的死亡,就如这里的人所说“以我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人掉入帕隆藏布江的‘虎口’那地方是不可能活的,不可能。”尤其是最后加上这句“不可能”来肯定他们的判断不可能错。所以姚俊熙是必死无疑的,而人死之后却又发现了他死后这段时间所写下的日记,这在客观上当然是不可能存在的,就如这里的人认为姚俊熙掉入“虎口”悬崖处是不可能活着一样,既然是这样,那这本日记就不可信,所以被他人称为“死亡日记”。

我敲响了丁增家的木门,她不在家,开门的是一位驼背的老奶奶,老奶奶告诉我说丁增成措出去了,说她应该去了湖边。

老奶奶所说的湖就是然乌湖,然乌镇因为然乌湖而得名但这位老奶奶并没有告诉我丁增成措的具体位置,湖边是很宽很长的。我只有开车顺着湖边找,好在并没有寻觅多久便找到了丁增,是一处安静的地方,距离湖边很近。她站在湖边的一处高坡上看着远方,她穿着一身藏装,色彩偏暗但也鲜艳——有时候“鲜艳”和“暗淡”并非一组矛盾的词。我知道这藏装是她们的盛装,今天,对于她来说应该是个特别的日子。

我走上前,她察觉到有来人,转过身。她见来人是我,慌忙往我这边靠近几步,咧嘴“笑”开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她头上佩戴的头饰将她的脸遮盖一些。虽然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盛装,但也掩盖不了她憔悴的面容,阳光照在她那死气沉沉的面容上就如她院子里面那棵死去已久的老柳树,她的五官标致,但却少了一种精神。她一样的凌乱着头发,风一吹动,就如秋天里剥落的麻丝一样。她虽然咧嘴,但却没有一丝笑的味道。

“是你?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她在极力伪装出一副自在愉悦的面容,可能是想改变我第一次见到她那种忧郁的如死水一般的印象(我是这么认为)。但她越是想这样就越让人感觉到牵强。

我:“对,我来找你,你今天很漂亮。”(我当然要顺着她故作的表情来说话)。

丁增:“真的吗?有这湖漂亮吗?它很蓝,你看天空什么颜色湖就是什么颜色。”

我:“天空是蓝色的,湖也是蓝色的,你、天空,还有湖都一样的美丽。”

她刚收敛住的僵硬的笑容又展开了。

丁增:“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丁增:“这里很美,而且这个时候一般是风平浪静的,你看那湖面跟一面镜子一样。我在想,到底我站着的地方是现实的世界还是湖面倒影是现实的世界。”

我想了想说道:“都是一个世界,这里是我们的世界,倒影是影子的世界。”

丁增略有所思,忽然间她唱起了歌,简直是那种旁若无人的歌唱,当然,这个时候这里也只有我跟她,她可以当我不存在。

她的嗓音清脆,宛如明镜的湖面一样,这里大多数藏人都有一副动听的歌喉,天生的。

“风儿吹动了圣湖,你牵住了我的手,宽宽的草原处,我为你停留,你的美丽在我的左右.......”

歌声在空旷的湖面上飘荡,延绵悠长。她唱完歌,已经从高坡处走到湖边上。我呆呆站在原地,她明显有些反常,正如昨天那位当地人所说,丁增姑娘疯疯癫癫的。此时,算是见证了。

她唱完一首歌后不再歌唱,站在湖边望着远方,而我,站在她身后望着她。我在想她会不会往湖中间走去,就如电视剧里面放的那样——为爱而殉情。当然我不希望她这样,我甚至想出万一她这样做了我该怎样去救她。

说道“为爱而殉情”,我无法感受到失去致爱内心那种痛苦,虽然古今以来有多少这样故事,孟姜女哭倒了长城,梁山伯与祝英台化成了蝴蝶。

但她没有如我想象那样,她双手相互握着自然下垂站在湖边很久。午后的阳光炙烤着,加之高原紫外线强烈的照射,灼的我头皮发麻,虽然我带着帽子。我可不想在这样毒辣的太阳底下被晒黑,于是上前拉了拉她的手臂,虽然不忍心打断她的思考。我想拉她到附近一棵不知名的树下遮阳。

她转过身来。

我正要开口,不料她却先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穿这样的衣服?”

我:“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对于你来说。”

丁增:“对,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预料当中之事。

丁增:“那天,他就站在湖边这里,就是我身边这个位置。”说着,她转过半边身,让她自己侧身对着湖,她伸手过半,让胳膊弯曲,“那天,我就穿着这身衣裳,他给我带上了戒指,是一颗白色的戒指,他向我求婚。我说我们没有这样的仪式,他说这是他们那里的仪式,问我答应她吧!我怎能不答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然后他牵住了我的手,我们在湖边奔跑,也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能听见我们的笑声,我也唱了这首歌。”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我们好好爱。所以,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的悲伤。”

我看着她的侧脸,听着她的描述,仿佛看到了湖边上两个奔跑着欢笑着的身影。

我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僵直的笑容,也许,她没有不正常,反而很正常,我只是看到了白纸上浅浅的印记。

一阵风袭来,吹动了平静的湖面,起上一条条细纹,湖水开始荡漾了。

我说:“起风了。”

她说:“是的,是该起风的时候了。”

我说:“我今天来找你有事,说是你那里有一本笔记,是姚俊熙留下的笔记。”我还是说了姚俊熙。

她收回刚刚曲着的手臂,对着我说:“有,你是想知道笔记当中的内容。”

我点了点头。

丁增:“一定是这里的人告诉你的,他们会告诉你说我时常会抱着个笔记本或是欢笑或是哭泣,他们跟你说我疯了。”

“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我不相信。”

“那你会相信姚俊熙所留下的日记吗?他们都说那本日记是假的。”

我不好回答。

“人总是会拿自己认知去判断别人的世界。或许我们都是虚无的,我看到的你只是我的意识世界,我触摸到的他也是我的意识世界,他不在了,或许一开始他都不存在,你们都不存在,我看到的触摸到的都不存在,只是我的思想让我认为这些都是存在的。”

天哪!她在说什么呢?讲些莫名其妙的话,但又视乎说的通,我认为她脑子不正常呢也是有根据的,我认为她脑子正常呢?但她说的这让人无法理解。

“那你愿意将这本日记记给我看看吗?”

“不愿意。”

“有没有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看过?”

“有,当时捡到这本笔记的人和经手的人都看过。”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

“没必要了,看到了又能怎样?你想知道这么回事,其实是不是这么回事?不重要了。你是要判断日记当中内容的真实性还是日记本身的真实性呢?”

我很遗憾,心里很不是味儿,是没有被满足的好奇心?我只能叹气道:“哎!好吧。君子不强人所难,既然你觉得没必要那就这样吧。我叫吕晓婷,你一直都没有问我姓名,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比如突然间想看看姚俊熙的父母。”

这时她突然一颤,虽然这动作很微妙,但还是被我观察到。她说道:“明天你来,我给你看。”

真是古怪,她和她所做的事情总是这么突然。我干脆的

答应下来,“不过,明天我要工作,后天吧!”

“那就后天,我在家里等你。”

“我们回去吧!起风了,冷了。”

“你走吧,我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

“等太阳落入湖中。”

我踏在松软的路上往回走,阳光不再那么强烈,照射在松软的地面上,地面因为一层枯草而松软。再有就是那些凋零的枯草根,一簇一簇的,枯草下面有冒出的新的草芽,零星的翠绿色跟枯黄色成鲜明对比,这里的春天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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