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流浪

2024-03-06 作者: 僵尸不如鬼
第三十二章 流浪

“别闹了向南其。”她拽着他就要走,向南其却固执得像个孩子,她的力气大不过他,根本动不了一下。

“向南其,我们应该往前走,不能总停留在过去,奶奶也不希望你永远停留在原地。”

“好了,你别说了。”他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推开她,往回走。

聂言兮无奈地抓了两把头发,跺脚,连忙捡起地上的外套跟上去。

夜越发沉寂,水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突兀的凄凉,让人忍不住发抖。

他的脚长,走得快,她跟不上。

聂言兮泄气极了,真不想理他。

她想,如果小时候没有认识他,她一定不会容忍他的,她一向只顾自己,丝毫容忍不得别人。

和顾霖枫同桌半年,只因为他一句虚伪的评论,她就厌烦继续和他同桌。她对向南其,真的已经到极限了。

她停住了,看着他的背影,抖了抖手中他留下的衣服,准备扔进旁边垃圾桶。

“聂言兮,你怎么把梨花摘下来了?”小男孩气哼哼地指着小女孩手中脱离母体的梨花。

小女孩撇撇嘴:“就一朵而已。”

小男孩努力在守护的梨花被她摘掉不说,还用一句轻而易举话打发他,实在忍不了,气得发抖。

女孩看着男孩生气,觉得可爱极了,起了逗他的心思:“对啊!对啊!我摘了,你想怎么样呢?”

男孩气哼哼的,扑过来抢,女孩转身就跑,她跑得很快,他追不上,她跑到田坎上,回头看被甩得远远的男孩,看着他气得发疯却追不上她的样子,一张小脸气得红彤彤的,她抱着肚子笑起来。

她在笑,没发现脚底下的田坎被雨水冲得开裂,她跑动起来,田坎往下倒,连同她一道被摔倒下去。

她的小腿被泥巴压住怎么也拔不出来,眼睁睁看着他向自己跑过来,她以他要对自己动手,把眼睛紧紧闭起来,片刻之后,才听见他冷冷地说:“笨蛋。”

她睁开眼睛想骂回去,却发现他正在用手刨压在她腿上的泥巴,她的腿被他从泥巴下面救出来,却被压得麻木,他小小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来,淡淡地说:“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女孩发育得比男孩快,她高他一个头,背着她走路很吃力,下雨后的泥巴成团的黏在他上,直到很晚很晚,他们才回到家,她轻轻在他耳边说:“以后我再也不摘掉梨花了。”

他开心地笑了。

当时,他对她的容忍,且不也是如此多?即便几次三番触碰他的底线,他也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原谅了她。

聂言兮将思绪从回忆里抽回来,手指紧了紧,把手上的衣服拿回来。

她明白,向南其一直把自己关在过去的回忆里,不让别人闯入也不把自己放出来,所以他才那么执着于回到老家,回到过去。

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是无法回去的。

他的背影已经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打他的电话,居然关机了。

聂言兮紧紧握住手机,给刘阿姨打电话,说向南其回家的时候请她偷偷给她打电话,刘阿姨觉得他们可能吵架了,她也没有追问,答应了聂言兮。

聂言兮回到家,洗澡出来才接到刘阿姨的电话,说向南其回家的时候浑身湿淋淋的,她不敢问,也不知道发声了什么事,好像刚刚从水里爬出来。

聂言兮想,他可能只是想冷静冷静,努力让自己不多想,却又有些担心,她请刘阿姨晚上注意向南其的情况,有什么不对劲就请薛望,刘阿姨听见聂言兮的交代,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一边答应她一边担心。

一晚上刘阿姨都在楼道之间走动,她不敢敲向南其的门,又怕他出事。

晚上的时候向南其回家的时候一言不发,深秋季节他只穿一件单薄的背心,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整个人冷漠而疏离,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他默默地回家,不与任何人说话,眼神空洞毫无焦距,像个木偶人,孤僻冷冽,让人不敢接近。

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那个叫聂言兮的女孩儿出现,家中居然真的像家一样,少爷会在回家的时候说:“阿姨我回来了。”

也会在去上学的时候说:“阿姨,我走了。”

他会在饿的时候说:“阿姨,我饿了,饭好了吗?”

虽然他的话依旧很少,但是他会笑,偶尔会讲一句笑话,在大家不适应他的笑话时,他会憋着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尴尬不自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已经变成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孩子。

她正庆幸,却突然变成了最初的样子,让她担心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吃早饭的时间,她在向南其的房间门口走了好几圈,想起他昨晚上回来时的表情,她总是不敢伸手去敲门,又不忍。

最终,她实在担心会不会出事,决定试一试,轻轻敲了敲门:“少爷,该吃早饭了。”

向南其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瞪着天花板,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个晚上了,眼皮酸涩得厉害,但他故意折磨自己一般,不肯闭上眼睛,衣服也没换,粘在身上黏糊糊的,但他好像感觉不到。

忽然听见刘阿姨小心翼翼的声音,他顿了下,又回到原来的模样了吗?

“少爷……您醒了吗?”刘阿姨没听见他的声音,更加担心起来,声音也更加小心翼翼。

“少爷,你有没有不舒服?我请薛医生过来。”说完,她连忙下楼准备打电话。

向南其听见她说请薛医生,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阿姨我没事。”

他不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被薛望看见,他总是一副能看穿别人心事的样子,让人觉得讨厌。

刘阿姨听见他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发现他昨天回来连衣服都没换,盯着个大大的黑眼圈,担心得要命,不忍道:“少爷,该吃早饭了。”

向南其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地说:“好。”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后,背靠在门上,好一会儿,走向床头找烟抽,却发现每个抽屉都是空的,里面连个打火机都没有。

他叹口气,抓了衣服走进洗澡间,洗完澡才下楼吃早餐。

他虽然不像以前冷冰冰的,但是幽暗的眼神,仍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

刘阿姨试探性地说:“今天还出去吗?”

他微微抬头:“嗯!”

吃完早餐他说:“阿姨,我走了。”

刘阿姨连忙跟上来:“早点回来。”

他一边换鞋一边点头,突然停下来看着一脸开心的刘阿姨,想说点什么,顿了顿,放弃了。

他知道刘阿姨一定会给聂言兮打电话汇报他的行踪,他不想刘阿姨说,却又怕刘阿姨追根问底或者提起她的名字,他懒得解释。索性随她去。

他背着吉他出门的,今天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前方在哪里,但是他只想往前走。

她说过去回不去,那他就往前走。

坐着火车经过没有人烟的荒地,哪里只能称为荒地,因为两旁除了高低错落的高山,就是丛生的杂草,好像被地球遗忘的村落,孤寂而执着地存在着。

他就在哪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下车,小小的车站只有十个左右人下车,他没特意去数,虽然一眼就能看完的人数,他却没将视线轻微在他们身上扫一下,就那样行走在少得可怜的人群中。

原本不算宽的过道传出人的脚步声,回音响得有些骇人,就连灯光,也有些惨白。

走了一阵,他忽然掉头往回跑,他的行为太突然,一起走的总共就十四个人,他们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前方除了路灯过自己的影子什么也没有,后面只有空洞洞的脚步声。

向南其跑回下车的地方,等着火车开走,穿越铁路线,沿着荒芜的草地往回走,看起来不算太高的杂草其实已经遮住他的胸口。

单薄消瘦的背影行走在枯掉的杂草中,越发显得秋色的凄凉。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就坐在荒地里面,轻轻地弹吉他。

轻轻地唱着歌,声音属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特有的低沉沙哑,气息空旷荒凉。

等下一列列车停在站台边的时候,就有人看到荒凉的草地中,有一个孤寂的少年背着一把吉他朝列车走来,夕阳不舍地将金色的光线包围在他身上。

少年微长的刘海遮住一条眉毛,幽暗的双眸,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坚毅的轮廓,更加清晰迷人,牛仔外套系在腰间,随着他的走动,黑色体恤下若隐若现的胸肌格外撩人,仿佛正从漫画里走出来。

火车上,有人举着相机抓拍那一个个瞬间,有人拿出素描纸描绘,有人观望,有人赞叹,却发现,拍摄的,描绘的都找不到那个想要的意境,这个时候最让人挫败了。

他重新坐上火车,一直往前,喜欢荒地,他就下车,想看海,他也下车,不问前方,不想归期。

时而白色的浪花翻滚着,海浪拍打着礁石,时而安静的湛蓝色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幕布,白色海燕展翅飞过,由远及近,然后驻足,再震翅飞过。

他脱掉鞋子坐在礁石上,吉他放在一旁,瞩目远望,幽暗淡漠的眼中,空无一物,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双手枕在头下,躺在礁石上,闭上眼睛将自己深锁住,任凭浪花翻滚,飞到他身上,然后退下去。

远远看去,只见一抹孤僻的身影躺在急促的海浪中,浑身给人孤独绝望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无数次被海浪包围、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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