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未央花梦惜花曲

第84章 未央花梦惜花曲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

云篱将止越藏身的地方是一个古老山洞，山洞颇大，如人间人家一般放了床榻几案也绰绰有余。

止越从前置身树中，如今移到这山洞也不见什么不适。倒是望舒细细观摩许久，确认了这个山洞就是云篱拿来安置少栾的那个。

毕竟，那为体弱的少栾特意准备的狐裘还在，人去楼空，这才得以转为牢房关止越。

这般看来，云篱着实是个纯善温柔的好姑娘，虽说有忌惮九阙的因素在，而且估计还是大部分，不过对止越的态度，总体还是颇为温柔，算下来居然比名为友人的望舒和帝宵还要和谐，不觉又令望舒咬牙，在给帝宵的罪过簿上又添了一笔。

可惜止越对云篱这难得待遇无知无觉，毫无感恩之心且处之比望舒还泰然——明明她是被掳来的，倒比云篱还自在，也不哭不闹更不寻死觅活，她只是更加尽心地吃喝玩乐，时不时溜出去玩耍。

有幸随了止越一同吃喝玩乐的望舒表示很欣慰，这才该是一个自立自强的好姑娘的标准——反正没人知道她欣慰的原因根本是不用听止越的哭闹寻死之类情绪，能维持平常心偶尔听听八卦实在是太好了。

这里似乎是什么山野幽谷，风景颇为秀美，难得的是，居然还有几树桃花，虽病弱衰朽，好歹拼死维持着满树繁花，馥郁着大片大片绯色的连绵烟锦，颇是一片娇艳。

玉京殿的桃花初初移来，勉强能存活便是侥幸，更遑论开花。因而止越方一看到这满树桃花，便不由得便欣喜不已，几乎整个人都贴了过去。

望舒虽是口上鄙夷了一番止越的没见过世面，到底也被这惨淡情况下的娇艳桃花取悦了，不觉也勾了潋滟笑意抱住了花树欢喜地蹭来蹭去。

“嘻嘻。”

娇嫩仿佛初生花蕊般的纤细笑声毫无预兆响起，这隐约的娇俏声音金铃儿般伶俐，好像童稚的女孩子在初学歌唱，娇细声音宛如噙了水滴，带出朗润的颤音和清亮水色，匆匆一闻也令人不觉生出三分喜爱来。

望舒猝然一惊抬头，眉目颦起，确定了那婉转得好似春夜悠远缠绵的柳笛音色不是她的幻觉。之后，暌违许久的丢脸之感终于浮出，望舒一寸一寸收了蹭的动作端回凛然风姿，胸中悔恨之泪绵延成了滔滔长河——这能看见我的都通知我一声啊，等我维持了优雅风度你再来看啊，搞突然袭击算是什么啊，我的形象啊……

而那边的止越本就纯然一派，兼被九阙护着久了没见什么真正危险，此际更是毫无知觉也在蹭花树，落了满身絮絮桃花也不着恼，只是越发欢喜将侧脸贴在桃花树上接着蹭，教望舒匆匆一瞥便顺了气——且不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脸同丢，这一看之下便知分明止越比吾辈更失脸面嘛。

望舒好容易从同样丢了脸却不自知的止越身上得了安慰，竖耳又听了一瞬那声音，不由颦眉更深——那纤细声音分明是人间没有的飘渺之色，却怎么也无法令人联想起什么光怪陆离的鬼怪妖魅，反倒不自觉地欣喜起来。

“真是个傻丫头啊。”

望舒眉心一抽，拼了命将攥起的拳掰开，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它们说的绝对是止越，它们绝对看不到自己的犯蠢。

“嘘，别说话啊。”

“她又不会听见，怕什么啊。”

“对啊，她可是看不到我们的。”

看不到啊……望舒将这寥寥数字于唇畔一转，缓缓凝出成竹在胸的笑意来，既是这般，便有七分确然了……

“对啊，对啊，好久都没见过陌生人了呢。”

“看着这么灵秀的小姑娘，原来却是个傻姑娘呢。”

“嘻嘻，小傻姑娘。”

望舒默默收回了手端回端庄风姿，给自己默默顺气——带了个小字，那便定然不是说自己，要从容淡然，从容淡然……

而终于觉察到这些声音的止越也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

没错啊，真的是说话声音，虽说太过纤细听不分明，却清晰能辨出是一群小小少女清倩的调笑话语，至于调侃的对象，却好像是自己呢。

望舒将郁结的剩下一半气款款舒下去，勾出从容的一弯笑意——是了，犯傻的从来不会是自己，定然是止越嘛。所以他们看到的说的都是止越……

止越下意识抬头去寻，却骤然感到面上一痒，似有什么绒绒的东西落了下来，引得那群少女般娇俏声音默契地惊呼起来。

“哎呀，掉下去了。”

“都说了要她小心点了。”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她可是看不到我们的，放心吧。”

“也是……我们反正不是人类，这种程度才不会受伤，没有问题的。”

止越这回可是没心情再听她们说话了，那纤细的绒绒触感在脸上滚来滚去，虽然很柔软，可是怎么也算不上舒服，当下抽了抽鼻子，不自觉打出个喷嚏来。

“阿嚏！”

“啊！”

应着止越的声音，那群声音也爆发出了惊呼，有几个多愁善感的，望舒甚至听出了淡淡哽咽之意……

望舒扶额，她光顾着担忧这些小生灵会不会对止越有伤害，完全忘了其实应该反着来担心——无论按身形还是按武力，都分明止越对它们更有威胁啊。

“掉下来了！”

“不会有事吧！”

“天啊，我不敢看了！”

止越以一个小小动作换来许多担忧，才感觉舒服了一点，听了这声音，又骤然反应过来，方才掉在自己脸上的东西也被自己震了下去，当下一惊，补救般地去接那掉下来的小东西，一边懊悔不已。

自己怎么会这么鲁莽啊！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好在止越反应虽是慢，动作却颇灵活，循了那道惊呼一捞，便将那声音的主人接在了掌心。

而后，止越看着自己手心里粉红色的一团，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什么啊？

望舒则是总算将这口担忧来担忧去百转千回放不下的气酣畅淋漓放了下去，果不出她所料，这些声音的主人是花灵一脉。

落在手心的，约莫是花之一族的精灵眷族，通体粉红，小小的脸孔，小小的手脚，还煞有介事地穿了小小的桃花衣裙，大大的眼睛近乎水色，小小绒绒的一团，可爱到令人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啊！”

被她接在手心的小花灵发出小小一声尖叫，满心以为面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妖魔，自己要命不久矣，当下以小小的手受惊般地捂住了眉眼，玲珑面上浮着一脸惊慌绝望，直到止越抱歉般以指尖轻轻点了点她小小的眉心：“对不起啊……没事了呢……”

花灵这才反应过来，一脸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顾自抱怨着：“吓死我了呢……还以为要死了……”随后，突然又反应过来般地顿住了话，再度爆发出一声尖叫：“你看得见我？”

止越着实被吓了一跳，差点把她直接甩出去，幸好及时反应了过来，急急收好了她，才眨了眨眼睛：“我看得到你们，很奇怪吗？”

“当然奇怪了！”

小花灵断然地挥了挥手，本来想说什么，看了看自己与止越的高度差别，赌气地撅起了嘴，许久，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地扯住了止越一缕头发往上爬，站到止越的肩膀上，小脸直接面对着止越的耳朵，这才满意地一笑，接起了前面的话。

“我们可是桃花一族的精灵呢，我们不属于人间，也永世不灭，寻常凡人怎么可能看到我们啊？所以才说你奇怪。”

被指为奇怪的止越并未在意，反而想起了另一件事，连忙叫了出来：“你们是桃花精灵？”

小花灵骄傲地一仰头，明明故作高傲的姿态却并无什么凛然气度，叫人看来只觉可爱非凡，和着那软软声音更令人觉得忍俊不禁：“对啊。我们是高贵的桃花之灵呢。”

望舒摸了摸下巴，遥想一下潋儿的身份，再对比一下面前这群小花灵们，勾了个眉目弯弯，这般看来，未来的潋儿还是可以期待的嘛。

“可是，我从未见过桃花有花灵的啊？”望舒还能有义气地想一下潋儿，止越却已被面前种种惊得目瞪口呆，只能艰难从震惊里醒一醒神，弱弱回一句疑问。

小花灵立时睁大了眼睛，颇有几分愤愤地嚷了起来：“那是你的问题啊！花之一族最娇美也最脆弱，所以我们花灵一族可要修炼好久才能修炼出元灵，先祖们说了，只要我们修到最高境界，就可以离开我们栖身的桃花，去人间尽情游历，让这人世多少兴衰荣辱，都化为我们的一场华戏……你见过的花儿不过几十年，多的也才百年，怎么可能修出花灵呢？”

止越一听，才郁郁地叹了一口气。几百年啊，看来玉京殿的桃花恐怕再修几千年才会有花灵呢。

望舒扶额——她果然忘了已成灵的潋儿……

“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会看到我啊？”小花灵在止越肩头坐了下来，还是锲而不舍追询，还小小心心地理了理小小的裙裾，姿态倒是宛如真正的淑女，只是那娇小的玲珑躯体却令它煞有介事的动作成了玩笑般的游戏，令人忍俊不禁同时又忍不住心下柔软。

止越认真地想了想，双眸骤然一亮，才醒悟地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人类啊。我也是……嗯，从桃花里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种族。”

望舒则在寻遍思绪也找不出合适话语来回应后，低调地叹了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