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从来风月不得全

第163章 从来风月不得全

“你疯了！”葬天眼见自己主人被帝宵锁在怀里呜咽，到底是忍不住，扑了上去想要打开帝宵的手，“你这样逼她，主人更不会好起来！”

“主人？”好笑般弯了眉，帝宵信手放开止越，看着她一个趔趄，笑意几乎已至残酷，“你的主人，当真是她？是这种奄奄一息比个寻常凡人也不如的样子？”

葬天被他一语哽住，突兀也是恍惚起来。

主人……什么样子？

九重紫霄里，飘渺羽翠间扶摇出琉璃色花朵，桫椤雪色花盏枝枝蔓蔓缠绵扶摇，六界间唯独九重紫霄皎洁蓝光里，树下小憩的紫衣女子乍然抬眉，冰雪之容，惊世之华，清冷声音寒露行江，跌宕成溪。

飘摇云烟之上，紫衣宛转飘举离世出尘，指尖握了葬天剑，剑斩一夜月色，漫天星子也要为之避入黑暗。那乾坤六合，无一人敢于直面她冷冽剑光。

那般的气度风华，那般的潇洒恣意……

才该是……他的主人……

葬天攥紧的指尖一寸寸松开，最后，只茫茫然站在了原地。

的确。他……想要找回的，是那样一个主人。

他愿随她逆天，又怎甘心看她沉沦。

看着这困住她的二人一个发呆一个漠然，止越偷偷瞄一眼帝宵，微微一动挣扎着又要逃跑，被帝宵无可奈何地攥住了肩头。

“她已经死了。”

止越只是木然看他，一语不发，却把桃花抱得更紧。

帝宵伸手点在她怀里的桃花上，换来她惊惧一缩，帝宵也不在意，只是声音放得更柔：“她的魂魄已经彻底破碎，六界再也找不到。你永远也找不到她了。”

止越被他的话带得乍然一颤，眸中猝然水色涟起，匆匆忙忙低头去看怀里桃花，才长长缓出一口气，安心般笑了起来。

帝宵只是讽然看她，突兀伸手夺过了她怀里桃花，看她身体剧烈抽搐，唇上被咬出狠狠血色，却拼了命想要抢回桃花，眉目一凛，缱绻般凑近了她耳畔，一字一句却是冰雪锋利：“那不是潋儿。你的潋儿早就死了。是他杀了你的潋儿，潋儿本来是来救你，要和你一起回去，天大地大，逍遥六界。但是她做不到了，奕子修让她魂飞魄散了。你永远也找不到她。”

随了他话音婉转，止越眸中渐次浮出水色痛楚，一痕一痕，晕出鲜活色彩来。

“她还在黄泉地府等着你，等你给她报仇。那一剑多痛啊，魂飞魄散，再无归处。”帝宵笑意愈发狠厉，声音却是愈发柔软。止越仍定定注视被帝宵夺走的桃花，眸中间或一轮亮色惊鸿一瞥，宛然一星烛火，却要灼灼燃遍夜色。

可帝宵知道，她做得到。

那是止越的恨，终于要冲破止越的痛。

“她说，止越阿姐，你就这么看着吗？”帝宵仍是温软语气，其间脉络却一寸一寸覆上霜雪寒气，“看着奕子修将我魂飞魄散，而无动于衷吗？”

奕子修远远看着帝宵同止越，奇异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他知道帝宵是要逼止越醒来，醒来面对；他也知道，帝宵快要成功了；他亦知道，止越一旦醒来，决然不会放过自己。

可他不想阻止。

潋儿之事，他有悔无愧。

葬天纵然是逼他杀了潋儿，可他知道，没有葬天，他依然会如此选择，唯独一点仁慈便是将魂飞魄散换作长久封印。

他到底不会放过成了魔的潋儿。

止越，也到底不会放过他。

如今等待，不为对潋儿心思，却只因着自私。

他只是，也想要一个结局了。

这一次，止越醒来，怕是对他再无牵恋，只余刻骨恨意。他亦不会再手下留情。他们到底要不死不休。

他想要一个结局，死了她的心，也死了她的心。

帝宵遥遥看着奕子修漠然容色，对他心思也是猜出三分，难得一次对奕子修有了认同。既然他想要结局，便要都结束吧。

一点笑意浮起，帝宵松开了止越，任她踉踉跄跄扑向地上一枝桃花，指尖却是带出一道青光，毫不犹豫狠狠砸在了潋儿原身的桃花上。

刹那，那一枝桃花，败了。

止越一刹竟是痴痴，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咬了牙，嫣红唇色被咬出一抹雪色，随了周身颤抖渐次晕开，从雪白的面卷起风雪千重，吹开胭脂宛转，染容色到眼底皆是嫣红，可那风雪呼啸间，分明又有什么挣扎着探出枝芽，明明被霜雪摧残，仍是拼了命挣出生机来。

帝宵眉心紧颦，唇畔却奇异挂回惯常的冶艳笑意来，分明担忧，却又隐隐有了期待。

她终于要醒了。

风雪漫天，也终有尽时。止越眸中风雪渐息，一片混沌间万般波澜渐次敛回一方冰冷墨色，爱恨嗔痴怨，墨色入水，无论多么深刻，终究只淡至无踪，自梦里脱画的痴妄随眸中流水渐行渐远，十里平湖于眸中复苏，不及水雾扶疏便成霜雪一湖。

终于，成了无懈可击一片冰冷。

帝宵唇畔浮起满意笑容，冰雪之色总算褪去，春水蜿蜒开来带出其下熟悉冶艳来。

他就知道，止越，定然能够醒来的。

止越神色从空茫回归冰冷，素衣间指尖从掌心松开，堕回冰冷风中，眸中冰雪一城再无水色，唯有指尖血色淋漓落地，一声一声宛然无声低泣，代替着泪为故人祭奠。

一道清冷眸光落在帝宵身侧，淡淡一顿，话音一脉波澜不惊：“多谢。”

多谢你逼我离开这一场南柯，从潋儿，到奕子修。

帝宵漫不经心点头示意，本来还要劝慰几句，观她神色也收了回来。

止越已然不需要再安慰了。

亦，不需要催促了。

这一回，她是彻彻底底走出来了。

也是当真狠下了心要面对了。

眸中涟漪一闪而逝，帝宵沉吟一瞬，已是有了决断。

他们的结局，便由他们亲自结束吧。他们这些闲杂人等，还是尽快退场吧。

最后看一眼止越，帝宵干净利落拎起了挣扎不休的葬天，信手画了个法诀，毫不犹豫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