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枉然红豆摧白骨

第183章 枉然红豆摧白骨

“止越！”

断然一声厉喝披糜而来，一道红衣乍然浮出，冶艳处春水桃花迤逦，云蒸霞蔚的艳色，却猝然凝霜万里。

帝宵优美眉峰紧颦，幽艳到摄人的眼波一重暗影支离，隐隐业火其下灼灼。

他不过因了九重天一战耽搁了些许时日，方一回归就见她这般形容，几乎是怒极反笑。

“你疯了么？”

止越只是抬眉溜了他一眼，不轻不重的淡，却是令帝宵眸中业火猝然烈成实质。

那素来冰雪一城蕴着白骨支离的眸子如今褪了一切光芒，依稀明净，却是只如镜面，再映不出分毫属于活着的喜怒哀乐，只茫茫然倒映帝宵冷厉面色，而止越只低眉抚了鬓侧桫椤顾自笑出，竟是天真纯然到了教人毛骨悚然。

“隽离……走慢一点……不然我要赶不上了……”

帝宵眉目更厉，目光触及地上一件墨衣，合了止越模样，须臾已将故事拼了个七七八八，心知怕是隽离出事了。只是看止越那等失魂落魄，重重郁气又是乍然腾起，指尖堪堪掐进掌心，一点笑意宛然刀锋剑意于牙关磨了千遍万遍，居高临下看着恍然疯癫的止越，煞白怒意将那冰雪沸做业火渐厉。

“你想做什么？”

止越理也不理他，仿佛面前这活生生肉体于她而言不过风声一刹，甚至惊不起她眸光施舍，只是眷恋万分抚着桫椤花，笑意是数十万年从不曾有的全无心机的甜蜜。

那般的纯然，曾经是奕子修等人对她最大的奢望。

如今，她当真如他们所愿天真纯然，能够毫不顾忌哭笑自如，却已成此境。

帝宵看着她眸中镜面映出自己煞气灼灼的妖红冷意，只觉自己也实在可笑。

“你要陪他死吗？”

止越丝毫不为所动，顾自甜蜜低笑呢喃。

“你想陪他死。也不能。”

帝宵面色彻骨冰冷，蓄势待发的厉色压抑在拼命敛好的一泓平静，止越只是不觉，被他叨念搅扰，才不耐烦溜了他一眼，一眼间眸光一转又猝然看到隽离留下的墨衣，当下眼睛一亮，珍之重之将墨衣紧紧抱在了怀中。

“你不会死，你陪不了他。”

止越将帝宵讽然话语轻巧忽视，却是不知嘟哝了一句什么，眸子乍然回光返照一道灼灼光芒，竟是无比的温软缱绻，竟是将那墨衣裹在了身上，而后便安心般不管不顾径直躺倒在地，做了个环抱姿势，煞有介事伸手于虚空里轻轻拍着什么，仿佛拍在某人的背上，话音无边缠绵：“不冷……我陪你睡……不冷……隽离……”

帝宵冷冷看着她种种行径，极怒之下反是笑意越发冶艳，宛然血色里浸出的曼珠沙华，淬了毒的艳，猝然几步扑去狠狠攥住止越肩头，竟是生生将她拽起身来踉踉跄跄拖至自己面前，一手仍自扣住止越肩头阻止她逃离，一手却是扳住止越下颌强迫她正视自己，无论是天真掩饰的脆弱，还是惑然遮掩的痛楚，抑或迷茫伪装的淡然，一桩桩一件件，都要在他冰冷眸间溶解，褪却，灰飞烟灭。

“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止越疯癫间仍有危机意识，帝宵靠近一瞬便是仓惶后退，仍是被他生生拽起，又被狠狠箍住动弹不得，到底害怕起来，拼了命挣扎着想要退开，却被帝宵攥得更紧，唇齿宛然涸辙之鲋只能徒劳张合。

帝宵看她这般模样，心头郁气总算淡去些许，仁慈般略松了手，放她一瞬呼吸，话音却是咬了牙步步紧逼，偏要将止越藏身的一层壳子打碎干净，逼她血肉模糊里将一切看个清楚明白。

“你永远不会死……他却不会，你想陪他，你也陪不了！你只会空耗你一条性命，什么也做不了！”

止越被他一番削金断玉话音迫得一滞，茫茫然眸色倒是一顿，惊鸿一瞥一点痛意，却不等帝宵舒一口气，突兀冷笑了出来，凄厉间猝然又变成了哀哭，在这止水殿间横冲直撞，凄厉宛然步步溅血，却已非人类哀嚎，分明小兽凄绝。帝宵郁气沉沉间指尖放得越狠，须臾已在止越雪白下颌掐出一痕血色，止越却自不觉，如此艰涩姿势仍是狠狠笑着，似是隐约与帝宵对抗。帝宵牙关咬得几乎格格作响，干脆也是放弃般扼着止越的喉咙，将她狠狠扑在了地上，一道话音放得又狠又急：“你若是当真想死得紧，吾辈现在就杀了你！”

止越被帝宵扼着喉咙按倒，却仍自大笑，仿佛已对生死完全无畏，恨不得当真借了帝宵的手把自己永远送去死亡。

帝宵看她放弃神色，却未被激得更狠，反是将声音放得柔了下来，却不为安慰，只是失望。

“你就好好地灰飞烟灭，然后让杀了隽离的凶手好好逍遥自在。”

这寥寥一句本该也如之前的苦口婆心被止越决绝弃在壳子之外，可止越已成镜面再无波澜的眸中猝然裂出一道冰裂，惊鸿一瞬其下水色，一寸一寸被帝宵漠然目光同发狠指尖催得裂纹更深，终究在他狠狠动作里彻底碎裂，崩解出滔天波澜来。

看出止越终究改变的容色，帝宵也不能再逼得狠，冷冷看她一眼便是漠然松手，止越眸光灼灼只在他唇齿，一得空隙便不迭开口，方一启唇，却只带出连绵咳喘来，甚至拼不出半句话语。

分明不同……却又相似……

他想起那个梦境，还是望舒的止越崩溃的痛楚，听闻六界镇玉后无法掩饰的喜色……

薄薄的希冀，明亮至不可逼视的光芒，从濯得极清羽毛般的眉睫，，到聚着墨色波澜的瞳仁，波澜不惊的暗影，渐次闪烁起涟漪，最后，游移到终于弯起的唇畔，梅花的红，雪色的白，薄薄的阳光，一点一点暖起来，将那失却灵魂的驱壳召唤回飘零的魂魄。

明明不知道，却是同样的执着……

梦里梦外，当年如今，执念妄心。

梦魇，现实……分明清晰，却又暧昧……的轮廓……

她当真，走出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