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落笔参商当无悔

第206章 落笔参商当无悔

“关于上古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一语既出，风声恰是一厉，氤氲冷香不堪摧折，一刹流转出碧色烟缕，风声渺渺间婉转姿态竟至孤苦无依，止越却是只做不觉，烟色流转间七分冷淡也被折出三分软媚，明明灭灭间弧度渐深，步步招摇开霜雪清冷。

奕子修却还不能淡然，满心皆是方才她轻描淡写一番话。于她而言是上古旧事不堪一提，于他而言却是重翻而出的孽，刹那绝望之色恣肆开来，迫得他呼吸皆是艰涩。

破开镜宫封印……眼前猝然流光一转，似是茫茫然间起了一道大殿，忽而是枯骨累累一视同仁积起百丈高台，从泛黄的上古走到血色依稀的现世，流云相绕结出庄严法阵，尚自流转在崭新血色之间……忽而又是褪了色一重骨台，雕镂细致的月璃石已然驳得模糊，金光流转的古老图腾有气无力间或一轮雪色光芒，图腾间都已覆起绵密仙萝，倒是颇为可笑，这尸骨之台，竟也能生灵物，是尘世仁慈连这般地方也要宽恕，还是生命可悲只能凭着血色奉养。

原来那般心思……那般执念……当是出于愧疚？

隐约觉得应该是了，骨子里却总有什么固执不去，逼他听清楚那一字一句。

不是。

不该只是如此……

可……若他当真对着师尊是那般心思，又怎会亲眼见她代自己受过？怎会忍心她魂飞魄散消陨六界，甚至最后能将她斩在剑下？

这便是结局，这该是结局？

他到底忘记的，是什么？这般轻易之下掩藏的又是什么？

奕子修眉目更是恍惚，一时，眼前皆是流光混沌，时而上古的血色，时而绛璃笺斑驳字迹……尽数交错成丝网千千，一丝一缕，缠绵入劫。

止越久不得他回应，眉心微颦，又见他眉目依稀痛意，心中遥遥一点忧色，到底忍不住催问：“你还记得多少？”

奕子修尚且不觉，止越看得他恍惚寤寐，心头不觉讽意冷然，当年尚未心软，时过境迁却来装什么仁慈，眉梢挑出妖红一痕，话音便是放得冷然：“青女早死得白骨都不剩，你那九重天万千生灵可还好生活着，你这般行径，是要承认自己此局输了？”

果不其然，奕子修所有茫然断在九重天数字，眼波尚是梦境间柔软迷茫，春水间却早已是清醒的冷冽，倒显得方才一段梦寐是止越的梦幻了。他那边勉强压下纷纭思绪，便记挂着先幻出一枚棋子落在中路，止越看他如今清醒，讽意落得更沉，眉目却勾得更弯——果然，永远都是六界最为重要……

“潼黎关……你们在那里也有埋伏……莫非是策反了黎妖一族？”止越亦是不紧不慢落下一子，一段笑意颇是兴味盎然，“黎妖一族见风使舵，昔年就曾于仙魔大战泄密，早早被妖魔逐出二界放逐潼黎关……他们可没什么民族大义，转身再帮你们也是自然。”

一子落下，止越笑意淡淡，奕子修下意识跟着落下一子，咬牙却是寻了不相干事物先行回答：“黎妖一族本为九重天眼线，他们一切力量来自黎母的赐福，而他们所供奉的黎母，乃是九重天之人。”

一子再落，止越淡笑摇头看被围追堵截尚不还击的白棋，颇是遗憾一叹：“难怪黎妖一族反水如此之快，妖魔二界处置也是如此之快。不过他们到底久居妖魔二界，于这些隐秘机关还是知之几分的吧。若是没有青衣客，兴许也就成功了……”

奕子修续上一子，看了寥寥几步便明显劣势的白棋，眉目颦之更深：“你们令青衣客惑了黎母？”

他到底碍于颜面未曾吐露那个诱字，然则语间冷意却已明晰，止越悠悠然布了一劫，颇是淡然模样：“青衣客风流倜傥，黎母不过世袭身份，本身却只纯然少女，这般无知无觉的白纸，最是容易染上其他颜色。青衣客那般品貌，也不算委屈了她，不过是早早经历一场失败姻缘罢了。”说着轻声一笑，漫不经心将奕子修的后路堵死，“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

奕子修看着自己惨淡棋局，仿佛当真得见那一对入画男女，男子凤眼招摇春水桃花，唇畔勾春色缱绻，轻轻易迫得那尚自纯然的少女面色羞红，只敢怯怯于银冠之下递他羞怯一眼。

是了，黎母纵是来自九重天，却也未必不会对九重天有怨气，她们如花年纪却被送入妖魔之伍，不仅被困在祭台日日夜夜祈福祷告，更是一世不得脱离这般枯缟生活，只能任自己无能为力腐朽于绵长岁月，如今这个俊俏温柔的郎君，不仅得以抚慰她寂然内心，更能救她脱离枯槁岁月，无论他是否只是欺骗，只是利用，她自然都会选择相信……一枚棋子指尖流转许久不曾落下，奕子修只能一道苦笑，黎妖这一步棋，怕是废了。

换了地方谨慎落棋，奕子修拼力压下方才所见黎妖惨淡模样，咬牙先回应她方才疑问：“如今除了记得重歌是我师兄，我这数十万年皆是斩妖除魔度过，再无其他。”他有意隐瞒了自己如今记忆里一角白衣同模糊声音，他知道那声音应是师尊青女，却仍不知白衣来自于谁，隐约觉得这点心思颇是重要，恍惚压抑着能将他一颗心翻天覆地的往事。

止越指尖轻轻敲在棋盘，淡然笑意一如既往，却似乎隐约松了口气，微微一滞后又落下了一子，话音重新柔软下来：“四五重天当是支撑不住了吧……不过余了零星翘楚，却要对上士气高昂修养充沛的妖魔，业已残损不堪的他们恐怕无能为力了……你们是早早做了打算牺牲他们吗？”

奕子修指尖竟是一颤，他知道重歌素来狠厉，如此境况更是会壮士断腕，他不曾反对，本就存了默认之心，然而这般情境下被止越提及，却不觉令他觉出莫名难堪，只有咬牙借了棋局厮杀避开这一话题，好勉强将自己纷乱心思收拾齐整。

“这数十万年，紫皇皆不曾再度出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