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是我的母后。”阴魂语调苦涩。

“你母后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吗？”般若听其他阴魂讲述过类似的故事，人间情爱似乎总有许多磨折，难得顺遂，便理所当然这样推断。

阴魂轻轻摇头：“母后并不知道我对青蝉的情意，她待青蝉极好，若是她早早知道了……”

他语气迟疑起来，似乎有几分拿不定，目光在定格的画面上流连：两个都是他挚爱也是挚爱着他的女人，造物何等弄人。

般若打量镜像中华服凤目的皇后，她气度雍容，华贵端方，藏机变于温厚，蕴锋芒于无形。

她也很美，只是那美迥异于青蝉的美，青蝉的美好像十里春花烂漫无际，她的美却像星月光华璀璨要仰望才行。

正在这时，鬼差押着几个游魂飘飘荡荡上了望乡台。

般若见了忙抽回小手，对阴魂一笑，匆匆跑回去。

鬼差见了她笑道：“般若姑娘又听故事去了？”转头看到阴魂，敛起笑恭恭敬敬向他施礼。

般若奇道：“你们认得他？”

鬼差嘿嘿笑道：“来来往往这些魂魄不都是我们送来，如何会不认得？他可是大有道行的，一念之间救了多少人命，我们这些做鬼的也很敬重。”

般若不解，鬼差笑道：“姑娘先别问了，先把这几个销了号，我们好回去交差。为了抓他们，我们的腿都跑细了。”说着伸出竹竿似的腿给般若看。

般若见他腿毛有二寸长，密密层层盖的连肤色都看不出，不由笑了：“你这腿上的肉都让这毛吃了，可怪不得旁人。”

一句话说的连游魂都笑起来，一个游魂借机向般若求情：“姑娘发发慈悲，让这差爷抬抬手，放了我们吧！我们生前都是良善人，做鬼也必不会作恶。”

般若笑道：“鬼差大哥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在这黄泉路上游荡，时日久了便要魂飞魄散了，鬼差大哥请你们回来，是让我们往生投胎，重新开始啊。”

那个游魂还是苦求：“我们不是为了逃避投胎，不过是想多停一时，等时日到了自然回来喝汤投胎。求姑娘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次。”

般若有些为难，鬼差已喝到：“迟也是投胎晚也是投胎，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早投胎早转世，旁的不说，辈分也比别人高些。快些喝汤过桥去，少来难为我们！”

几个游魂苦着脸排队喝汤，前面几个都喝了，只那个游魂端着碗一味的捱蹭，东张西望大约找机会逃脱，般若见几个鬼差面色不善，怕他吃亏，悄悄扯了他袖子一把，示意他快喝。游魂心不在焉，碗失手松落，落在地上碎成两半，汤洒了一地。

鬼差登时不耐烦起来，抬手要打，游魂抱着头蹲在地上，变声变调的叫：“我等等就走，等等就走。”

般若听了心念一动，拦着鬼差，问：“你也在等人？”

游魂点点头：“我们村里闹瘟疫，两个孩子都先病了，然后是我，临终时我老婆叫我在黄泉路上等着她一同投胎，来世还做夫妻。”

鬼差嘲笑道：“你以为来世做不做夫妻你们自己说了算？一起投胎的来世都做夫妻，那还了得！”

般若拉他站起来，温声细语解释给他听：“姻缘是上天注定的，不是由咱们说了算。再者喝了孟婆汤，前世的人与事都忘了，你们也是和陌生人一样，一起投胎也不认得彼此了。况且你老婆或许逃过了这一难，你这样等下去遥遥无期，时日久了她不来，你先魂飞魄散了。不如你先转世，若是有缘，定会再见。”

游魂听了觉得有理，况且几个鬼差盯着，料想逃离无望，只得喝了孟婆汤，临喝前求般若：“如果我老婆来了，告诉她我在那头等她。”

般若应了，看他喝了汤，一步一步上了奈何桥，目光不自觉又转向阴魂：他也是在等青蝉一起投胎转世做夫妻吗？

鬼差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沉吟片刻，道：“烦劳姑娘提醒他一句，黄泉路上耽搁不得，再不投胎，可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