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就好像地下的一只老鼠,他永远隐藏在獠城最黑暗的阴影里。无论獠城变成怎么样,无论它是继续维持那种古老的平静,还是平静被打破,走向喧嚣,走向疯狂。他都始终如一地隐藏在地下的角落,永远都不会将自己的脑袋探出来。
或者他已经习惯这样,习惯了让那些冰冷的青石板,覆盖他自己的头顶。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甚至没有因为寂寞而疯狂,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永远享受着,孤独所带来的寂寞。
地下室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黑漆漆的一片。暗就沐浴在这样一片黑暗之中,他微闭着眼睛,高昂着头,双手平摊开来犹如正在享受着,这黑暗的侵蚀。它的美妙就是这样,毫无疑问的,那是一种出奇的美妙,没有任何理由的。
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暗的思绪,他猛地睁开眼睛,双目之中,闪过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恼怒。他不喜欢有人在这个时候打扰到自己,更不喜欢,有人入侵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领地,入侵这片寂寞的黑暗。
“我需要一个解释,镜魔。”暗说,“一个解释或者你马上从这里出去,转身出去不要带走任何东西!”
暗似乎在压抑着愤怒,他的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恼火,语调也逐渐从平稳走向了高亢。现在整个人,就好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那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毫无疑问。
“他来了。”镜魔回答,他的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就好像一潭混合着泥泞的死水。但如果仔细听,却能够听出,在这样的声音里隐藏着一丝很难被人察觉的颤抖。
镜魔并不喜欢这样的黑暗,他甚至无比的厌恶。他的身体沉浸在黑暗之中,犹如被一双双黑色的触手所包围。他们冰冷,没有感情,漠视一切,并且从四面八方所有的位置,包括他的身体,严丝合缝的竟然没有露出任何一丝的空隙。
他感觉到窒息了,毫无疑问的窒息,犹如喉管被人掐住,所有新鲜的去行动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被送入肺中。他觉得肺部有些疼痛,挤压的疼痛。就好像内外部的压强失去了平衡一样。
他并不适合这样的黑暗,他也不想到这里来,只是有些事情他觉得必须要让暗知道。于是他来了他踏进了,这片黑暗,让这些冰冷的触手摩挲着自己的身体,就好像冰冷刺骨的水,流过了他每一寸肌肤。
暗转过了身子,望着身前的镜魔。他的眼睛非常的特别,虽然从表面看,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这双眼睛却能让他在黑暗之中捕捉到一切东西的影子。他看到镜魔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慌张,他知道并非所有人都不太一样,都能适应这样的黑暗。也明白何炯并没有一双与他一样的眼睛,他看不见一些东西,就好像看不见,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危险一样。
看不见的危险,才是真正的危险。那是一种让人无法防备的东西,你永远不知道,在这片黑暗之中会冒出来什么,他是否会令你失去宝贵的生命。这片黑暗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犹如一滩泥泞,但谁也不知道,在泥泞的下面,是否蕴藏着暗流,在悄悄地涌动。
“他来吗?”暗问,但又像是自言自语,他没有等待镜魔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继续说:“他应该来了,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他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的女人,疯狂的,焦躁的。它就像一只充满能动性的斗鸡,永远都不会放弃对我的追逐。或者我们根本就不应该产生交集,那样的焦急毫无疑问是惨痛的,是令人难以接受的,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一样。”
暗平静的说着,他的语调平缓,声音低沉。这样的声音并不能打破黑夜的寂静,反而与这种寂静融为了一体,化作了一片诡异的音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即便里面听到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但这样的字眼却充满了含糊不清的嗡嗡声。
镜魔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任何的疑问,他甚至没有抬头。他低垂着脑袋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模样。他仅仅是来传递一个信息,信息传递到了,它并不需要任何的回应,如果暗不需要他回应的话。
“哎!该来的终归会来的,躲也躲不掉。”暗说,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晰,语调也与刚才一样,同样的平缓。
如果说黑暗是一种足够令人疯狂的东西,那寒瘟就是一种足够夺去人类生命的东西。叶思思静静的望着身前那堆积如山的尸体,他们形态各异,面孔各异,表情也是各异。他们的身份不尽相同,年龄也不尽相同。
他们之中,有落魄的贵族,也有街头的乞丐;有老人,也有孩子。寒瘟在这一刻,表现了他的公平,他不分贫穷贵贱,也不分身份地位的,带走了人们的生命。他们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就好像一朵被冻僵的玫瑰花。他们的头发上,甚至有些人的眉毛上,都密布着白色的寒霜。
叶思思清楚地看到,几乎所有冻死的人,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这也许是唯一的安慰,还不是在幸福之中死掉,而不是承受着痛苦的折磨。对于那些流浪汉那些乞丐来说,这更是一种最好的归宿,他们不用活在这个世界上承受着种种的折磨,也不用去迎接那可能到来的未知。对于他们来说生命的终结并非是不可接受的东西,甚至他们早已想到过死,只是没有亲自结束自己生命的勇气而已。
叶思思深深地叹了口气,白色的烟雾,从口中蒸腾而起。即便是她也感觉到深邃的冰寒,更不用说别人了。她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陈旧的,颜色暗淡的。一头黑色的长发无力地垂在肩头,散乱而没有光泽。
为了重新来到獠城这个地方,她已经几天几夜都没有休息了,更不用说,在来到这个地方以后,还要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她更没有任何休息的时间。于是,脸庞显得有些苍白,那是一种非正常的苍白,就好像她的嘴唇一样。
她从来都是这样,没有所谓的安心。在短暂的生命里仿佛从来都没有一天,没有一天能够安静的度过,她始终是这样,内心充斥着渴望却又不敢去追寻,到最后当所有的一切都变成凋萎的玫瑰,他才追悔莫及。
她屹立在那一片尸体堆成的山脉之前,平静早已僵硬在脸上。
“如果我想找一个人,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她自言自语着,语调平缓而沉静。她似乎不想打破这样的沉静,在说完话之后,便没有声息了。
这也是他来到这座城市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人,却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他需要找到那个男人,需要找到自己的父亲和祖父。他知道那个男人就在这座城市里,却不知道他到底躲在何方,它就像一支地下室里的老鼠,永远都不会露出自己的脑袋。
至于自己的父亲和祖父,这两个平白消失的人应该就在这座城市里,这是他所感觉到的。寒瘟并不会凭空而来,特别是在这个年代,在这个气温逐渐增高,寒冷逐渐消失的脸。叶思思敏锐地感觉到,巫术就是这场寒瘟的始作俑者。
他从这股惊人的寒气之中,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晦涩的若隐若现的,但却瞒不过他的感知。
“如果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无论那是什么计划。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出来?”他微笑着,开了束缚在自己双肩的手,平摊开来。他作出一个拥抱的动作,仿佛是要拥抱全世界。而感觉到开心感觉到欣慰甚至感觉到幸福,那是一种卑微的幸福,只能存在于幻想之中,但这种幻想却又如此的遥远,就好像永远都不可能到达的乌托帮。
他的眼光里通常充斥着一种仇恨,他望着这些堆积如山的尸体,不得将他们彻底的碾碎,让他们彻底的消失。
“巫术这些都是巫术的产物该死的东西,那群卑微的东西!”他疯狂地咆哮着手掌凝聚成的爪子的形状,他的指甲猛地从皮肉之中穿出,暴涨到一尺有余。
那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是假的,它更像是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叶思思双目赤红,他的双脚凭空离地,整个身体悬在了半空之中。
“燃烧把这些可恶的东西,让火焰毁灭所有的一切。”他低沉而又疯狂的念叨着,这样的声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他是那样的疯狂,而富于节奏。
就好像所有富于节奏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这样的声音的传递,传出了老远才入了所有人的耳朵里,深入了他们的心中,一点微乎其微的卑微就这样被缓缓地瓦解无论他是活人。
热血在澎湃,那些冰冷的血液在燃烧,在沸腾,在灼烧掉所有的一切无论它是什么。
在叶思思的视线中,那些尸体突然开始的燃烧。火焰从毫不起眼的一些蓝色的火苗,突然变得疯狂起来。火苗蹿的老高,那是桔红的火苗,最炙热的东西。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它更为疯狂的东西了,毫无疑问的疯狂,他肆意的扭动着自己的身姿,灼烧了所有的一切。那些冰霜,那些原本覆盖着冰霜的头发和眉毛,都被烧做了最原始的灰烬,甚至连骨骼与皮肤,都无法幸免。
火焰在疯狂的燃烧,燃烧掉了所有的一切,甚至连血液都蒸腾的雾气。那是一种飘荡的雾气,带着一种莫名的味道,它是如此的深邃,又是如此的令人难以琢磨。
叶思思的身体逐渐降了下来,他重新回到了地面,脚踏着地面,他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一抹笑容。他依旧笑的是如此的甜美,正如他的面貌一样,这样的面貌与笑容足以颠倒所有人的神经,令他们为之疯狂。
其实獠城的所有人都处在疯狂之中,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或者还未死去的。
“我已经完成的第一步了,烧掉了这些尸体。寒瘟的传染需要这些尸体,但现在她们却不在了,化成了一团灰烬,现在你们应该出手了吧!”叶思思淡淡的说,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夕阳西下的时候,这本应是所有人都安息的时候,对于军人来说,只要遇见的敌袭,他们就没有休息的时刻。即便这群士兵只是一群平时懒散的陈方军也是一样,或者他们并没有为了身后的獠城,拼死一战的决心。但即便是为了他们自己的生命,这些人也不会轻易放下,他们的武器。
狐狼帝国的士兵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塔西克的事迹,他是一名优秀的将军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他所带领的部队,也是狐狼帝国最强大的攻坚部队。他们凶狠残暴,并且冷血无情,就好像一颗金刚石铸成的转头,能够碾碎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阻碍。
这种部队本应是受人敬畏的,把狐狼帝国的士兵们他却只有畏惧,却没有任何的尊敬。塔西克虽然对自己的士兵极好,但对待敌人却极为的严酷。他攻下的城池不会留下任何的活口,屠杀似乎成为了一种家常便饭,有些时候甚至连平民,都不会放过。
这样的部队那草原上是被人不齿的,因为即便是那些无恶不作的马贼,也不会过分的屠杀平民,他们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所以只要遇到不反抗的平民,他们大体是不会举起屠刀的,即便心情再不好,也不会。
但塔西克都不得有不同,他似乎丝毫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对平民的杀戮也没有任何的愧疚,反而习以为常。
龙格力曾经听说过,塔西克的部队有将平民的人头充当军功的传统。龙格力永远不会让自己的部队出现这种情况,他做任何事情都拥有自己的底线,而不是像塔西克这样为了胜利不择手段。所以在军队之中,他的声誉要比塔西克好上很多。而此时此刻声誉又一次展示了自己不可思议的力量,几乎没有太多的鼓动,这些原本缩手缩脚的城防军,他们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
或者人类在遇到不可退缩的危险的时候,不会露出这样的坚定,无论他的精神是否坚韧,都会这样。
龙格力站在城楼上,他面对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士兵,一股庞大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士兵为什么还没有到来,也许是獠城的古老城墙太过广袤,他们并不能很快的找到位置,或者说得简单一点他们迷路了在这广袤的迷宫之中迷路了。
这对于龙格力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必须依靠这些散兵游勇,来抵抗城墙下的精锐士兵一段时间,这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即便是对他来说也是一样。
龙格力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向了他的身体,就让他一阵不舒服。但同时他又知道自己不能乱,倘若连自己都乱了,这支部队真的没有什么战斗力了。或者自己就是这支部队唯一的优势,毕竟守城的一方并运用指挥的力量来抵消一部分兵源素质的差距,他就是这样想的,也许这样的想法有些苍白,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事情。
龙格力走到城墙边上,望着那道锐利目光的主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塔西克!到底要干什么,难道你要反叛吗?”他大声的说,他的声音平静而中气十足,听不出任何一丝紧张。
城墙上的士兵,见龙格力如此笃定的模样,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紧张仿佛从他们身上消失了,但他们依旧紧握着武器,他们知道生命要靠自己来争取,而不是依靠他人的施舍。
剩下的塔西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自从他明白了狼昆的算计之后,内心就对这个统帅的未知充满了抗拒。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杆枪,一杆狼昆手中的枪,不知道最后他免不了折断的结局。
可有些时候,他明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却又无能为力,只因为他已经骑虎难下了。
现在面对着龙格力,他恨不得将这个可恶的男人,撕成碎片。这是他一直所想的,也是他一直无法做到的事情。
“龙格力你不用颠倒是非了!到底是谁反叛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不是劫持了琳琅的话,现在就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塔西克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这似乎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只有将这个可笑的理由灌注在龙格力的身上,才有可能挽回自己的形象。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曾几何时,他何须这样挽回自己的形象,只需要一声令下手上的士兵自然会人人效命。
“该死的狼昆,该死的龙格力,你们这群该死的人,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塔西克心中咆哮着,他似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怒火,额头上脖子上全都青筋迸出,一副即将爆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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