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飘逸,莲步生花。
这长绫上跳舞的技法不是什么人都学的来。
刘府的千金穿着淡金色的舞衣,仿佛披着一身光芒,闪耀夺目,窈窕的身躯,轻盈的舞步,在翻涛的红绫之间游走,若灵,若幻。
看的出,她是花了心思的。
只可惜,同样的舞技,在见惯祈云锦香,艳入骨的媚舞之后,这么清淡的口味实在无法引起白竞天的兴趣。
小姑娘的见识终究是嫩了。
祈云锦欣赏舞蹈,唇边噙着淡淡的讽笑。能用舞技迷惑男人,普天之下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本事?祈云锦转头看着身边的男人,原以为会看到一张意兴阑珊的面孔,谁知,他竟用耐人寻味的眼光盯着舞台的一个角落。那是……
祈云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白竞天看的不是跳舞的刘家小姐,而是在后侧专心抚琴的女子。祈云锦不认得那个女子,但觉她相貌普通,没有稀奇之处,最多也就是弹的一手好琴。
贤妃娘娘擅长利用自身的美丽虏获男人的心,因为简单,直接,有效。她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种诱,惑叫作柔肠百转,情意绵绵。男人喜欢香,艳刺激,也同样为温顺娇怜心动。孙以倩知道自己没有美丽的外衣,所以她安静,藏在浮华喧嚣背后,在曼妙的舞姿吸引众人注意的时候,借幽然凄柔的琴音扣人心弦。
祈云锦心躁,听不出弦中似水温柔,所以才会不明白白竞天为何对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感兴趣。
“陛下觉得这琴弹的怎么样?”祈云筝呆在湖岸柳下,没有跑去凉亭那边凑热闹。清静,也看的更清楚。
“不怎么样,像个快死的人一口气吊着怎么也死不了。”
“……”她很少有觉得无语的时候,这么美的意境,这么美的曲调舞姿,封王怎么就说出这么杀风景的话?嘛,这个比喻倒也贴切,细琢磨,还真像这么回事。
祈云筝很不含蓄的笑了起来。多亏二小姐这琴不是对着封王弹的,要不然可真成了对牛弹琴了。
“你笑什么。”他不爱听曲儿,听也是听鼓舞士气的战歌,这种慢悠悠,软绵绵的曲调,每回听都让他想砸琴。
“笑你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怎么了?“男人只要把女人伺候舒服就行了。”
祈云筝愣了下,不笑了,不自在的转过去。要是留心看,会发现她耳朵根有点红。他说的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他的意思是把她照顾的舒舒服服……嗯,想歪就是她的不对了。
舞曲过半,旋律陡然转急。
长指在琴间跳拨,颤音短促激昂。
那道专注到令人心颤的视线充满了侵略的危险,孙以倩感觉到了,既为自己成功吸引皇上的注意而庆幸,也为自己无法与命运抗争向男人摇尾乞怜而可悲。皇上,就是这个男人把她推进万劫不复的火坑,而现在她不得不费尽心机取悦他,求他收了她,来逃避和亲。
讽刺。
岂止讽刺?
她用心侍奉的父亲一心只想着自己,她所倚恃的才智在皇权面前卑微渺小,一个女人,终此一生都要依附男人而活,她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尊严对她已经不重要了,不管是谁,她都愿意讨好,她不要去草原和亲,不要死在那个地方!
弦断,琴止。
断了的琴弦打在手指上,滴下鲜红的血。
伴乐突然停了,刘家小姐踏错舞步被红绫绊住,摔了下来。孙以倩像是方才回过神,急忙站起来和其他人一起扶起她。刘家小姐扭到了脚,擦破了胳膊肘和膝盖,十分狼狈的爬起来。
“对不起,我……”
刘家小姐看到她,恼羞成怒,也不管是不是有皇上贤妃在场,凶悍的撒起了泼,先是打了孙以倩一巴掌,然后撕扯她的头发,手脚并用踢打。刘大人羞的脸都没处搁了,赶紧叫人过去拉开女儿。祈云锦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笑的津津有味。
扑通!
刘家小姐把孙以倩推到桥边,孙以倩被矮栏绊住,掉进湖里。刘家小姐傻愣愣的盯着水面,喃喃自语。“我没推她……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关我的事……”
一道白影掠过,追着湖中的涟漪沉入水中。
祈云锦看着旁边空了的座位,面容阴鸷。
刘大人慌慌张张跑过去,看着趋于平静的湖面,一提气狠狠打了女儿一巴掌。“你闯了大祸!”刘小姐捂着脸,眼泪汪汪,十分无辜。
水面静了片刻,突然窜起巨大水花。白竞天抱着孙以倩腾出湖面,稳稳落在桥上。孙以倩呛了一口气,倒在他怀里猛咳。白竞天低头看着她,这实在不是个一眼看过去就能记住的女人,可是此刻,她冻的苍白的小脸有股说不出的娇媚,湖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裳,仿佛刚刚出浴一般,清纯的若人怜爱,湿衣下的曲线更是毫无掩饰的暴露出来,胭红的肚兜清晰可见……
白竞天的目光转深,点燃了欲,念。她或许不及祈云锦那样媚惑,却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孙以倩止住了咳嗽,抬头见他放肆的打量自己,羞红了脖子。“皇上……”她轻咬贝齿,怯怯生转开了脸,半埋进他怀里。“谢……救命之恩……”
白竞天的呼吸微紧,不能不说,他爱极了女人的娇怯模样。越是容易害羞的女人,越容易给男人极大的满足感——他想要她。
“这个姑娘的确不普通。”
一个聪明的女人擅于使用自己的长处来达到目的,比如祈云锦。孙以倩不愿和亲却又抗争不过皇命,只好把自己献给白竞天,同样是委身于男人,跟皇上要比跟岱钦好,她在两者之间衡量,取伤害轻的那一个选择,也没什么不对……她这样的女人让他来评断,也就是空有聪明。
“怎么,陛下终于对她有兴趣了?”祈云筝笑吟吟的回头望着他。
封凌霄淡淡看了她一眼。“没兴趣。”他只是忽然想到,若她在孙以倩的位置,一定不会考虑这种权宜之策,和亲,便把草原搅的天翻地覆,抗旨,挟住白竞天的软肋相逼,不管她如何选择,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不,他还是想岔了,假如是她,根本不会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对于阴谋算计,她向来游刃有余。孙以倩或许聪明,或许与云筝有一较高下的心机,但面对真正的困境,她放弃了自尊,把自己也放在了牺牲的天平上换取利益,终归还是缺少一颗强悍自傲的心。
“有了你,别的女人还能入得了我的眼么?”
“哟,陛下说的这么深情,人家会受不了的。”他这是在夸她么?她没听错吧?
封凌霄没好气的弹了她脑门一下。她的内心不止是强大,而且强大的过了头,分分钟让人想掐灭她的嚣张气焰。“白竞天上了她,你的奸计就失败了。”
“陛下用的字眼好粗俗,可不可以文雅一点?还有,什么叫奸计啊,我都是光明正大陷害人好吧?”失败么?言之过早了吧。
“皇上!”陈福第一个赶到皇上身边,把干衣服给他披上。“皇上,咱们先去厢房换了这身湿衣服吧。”
白竞天看着怀里的娇美人,扯出一个笑。“你叫什么名字?”
“臣女……”
叮铃。
风乍起,树叶沙沙。
方才那一声明脆的铃响仿佛是错觉。
叮铃。
初时没有听到的人,这一次听了清楚,伴着树叶摩擦的细碎声音,清扬的铃音仿佛从天际而来。
叮铃,叮铃。
祈云锦听了仔细,面容阴沉。
苗疆的摄魂铃!
媚术以此铃为起始,不管人的定性多么好,听到铃声都会心驰神荡……在白国竟然有人与她用同一种媚术?
叮铃,叮铃,叮铃。
铃声由远及近,律韵缓慢,勾起人的好奇。
白竞天在听到铃声的那一刻,心思已不在孙以倩身上。他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掩期待。
繁花尽处,一抹倩影慢慢行走在花间,简单的发式,素淡的绿罗裙,相较于满园子争奇斗艳的姑娘们,显得漫不经心。她在赏花,目光流连花朵,专注而用心,仿佛没有发现自己的出现带来的影响,一步一步,叮叮铃铃,从容不迫。
绝色!
一个女子天仙般的容貌,混在色彩浓郁的群芳之中,也会显得寻常,可是这个女子却让她身边的花团锦簇成了陪衬。
面若桃花?
比桃花更艳。
目若秋水?
比秋水更柔。
身姿摇曳如柳,长发柔泄如瀑,眉眸低转,风情慵懒,面虽无笑,却有动辄惊心的媚意。
白竞天把怀里的人放下,迎着绝色美人就去了。孙以倩怔忡的望着皇上远去的身影,不敢置信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这样化为了泡影。
这个女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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