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早知道你会来

秋雨寒凉，永德皇帝死在血水横流的宫城中，长安城守军不战而降，昭正皇帝终究没有达到他预想目的。不过虽说有一点贪魇不足的意思，但到底形势大明，昭正皇帝很快就振奋激昂了起来。

面对永德皇帝那边归附过来惊疑不定的世家势力，昭正皇帝高调履行了诺言，既往不咎大肆安抚。因此很快昭正政权便稳定了飘摇不定的局势，大唐天下不久便浮出了一层祥和之意。

对于郭孝恪与谛听势力的首领李沐，昭正皇帝更是大加封赏。郭孝恪加封齐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比起来亲王才实封八百户，郭孝恪得到的封赏已经是极高的恩典了。郭孝恪也投桃报李，坦然移交出军权，似乎毫无忌惮担忧之意。

自然在交出军权之后，郭孝恪好一阵大肆敛财，仿佛对富贵荣华贪得无厌，将自己的新府邸建的团花簇锦，说不出的富贵风流。一时间，本来看好郭孝恪意图笼络郭孝恪的世家大族，都极为失望地放弃了拉拢的意思。对郭孝恪弃功名而求富贵的贪婪举动，不明真相的大多数官吏都不由嗤之以鼻。

……

深沉的夜色里，郭孝恪府中几乎是夜夜笙歌。

只不过这一日，宴饮散的早了很多。郭孝恪静静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在明亮的灯光下，悠然自适地敲着案上的棋子。正是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听到门口一声轻微的动静，郭孝恪呵呵低声一笑道：“你终于来了？”李沐的身形也就在这刹那间，出现在郭孝恪书房门口。听到郭孝恪这话，不由也是一笑道：“郭大将军还真是惬意悠闲啊——”

“今日我心情不错，前日大郎的新妇有了，今日四郎的一个侍妾，又报有了身孕，我郭家要有后了……”郭孝恪淡淡说着，却听不出什么高兴的感觉。

但是李沐知道，郭孝恪这份平静，就已经表明他确实心情不错。要知道郭家先前满门被灭，郭大公子就在军中逃过一劫，但他的妻儿尽数被杀。加上郭四公子也命大逃了出来，郭孝恪整个郭府也就剩下他们父子三人。因此大儿子与四儿子的女人先后有了身孕，郭孝恪感伤中就有了几分欣慰之意。

提到自己的家族，郭孝恪能如此平静，还真是说明他今日心情果真是不错……

“另外，老夫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而今已经没有什么郭大将军了，有的只是齐国公！”郭孝恪意味深长地盯着李沐缓缓说道。

李沐握一握左腕，淡淡一笑走过来坐在郭孝恪的对面，看着他面前的棋盘道：“齐国公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郭孝恪呵呵一笑，又落下一子，“有兴趣来一盘么？”

“没有兴趣，”李沐眼光扫过棋盘，“你的棋风我不喜欢！看起来华丽多变气势恢宏，实际上却是步步为营。太过绵软了！”

“哦？”

郭孝恪不由一怔，抬眼深深看了李沐一眼。这年轻人就一眼看过，就能立刻领会到自己的棋风？竟然还说自己的棋风绵软？这年轻人，难道心思就像刀子一般凌厉么？

李沐察觉到郭孝恪的惊讶，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围棋类益智对弈，前世中是最常见的消遣。老实说，郭孝恪的水平其实很一般，对他这种水平的人，几乎都不用浪费太多的思虑。

“今夜我过来，是想提醒齐国公不要忘了兑现诺言。”李沐看着郭孝恪缓缓道，“西北那边，你答应的事情还没有办到。”

郭孝恪听他说完，呵呵一笑问道：“早知道你会来，东西给你准备好了，诺——”说着，将那边案上一个小小的匣子取过来放在自己面前，轻轻推给了李沐，又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在西北暗中发展的事情给透出去？”

郭孝恪看起来问得轻松，实际上心理却远不如面上的淡然。

他在西北领兵那么多年，也有一条自己暗中经营的线脉。财脉也好，人脉也罢……终归是多年经营，有了相当的根底。

自从与李沐站到一条战线上时，郭孝恪那时只觉得谛听是一股很值得自己投资交游的势力，因此在李沐说起，要他帮助克兰在西北一带站稳脚跟时，郭孝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是随着彼此间言谈沟通越多，心机深沉的郭孝恪已经察觉到了李沐某种潜在的意图。这个李沐，竟是真的意不在朝堂！

尤其是昭正皇帝一统大唐后，对李沐也算是极为优待。继承穆国公，封六百户，钦赐一个大宅第诸此等等。而已经仙逝的穆国公李孝常，更是获得死后哀荣，追赠为“忠孝公”，谥号“恭靖”，至于李沐的母亲周氏，也没有被落下，加封“贞烈国夫人”。不仅如此，还派遣赵王亲自率官员为他们夫妻迁葬、祭奠，隆重地令百官咋舌。

这些，还都是明里的封赏，至于私下昭正皇帝又给了李沐什么，郭孝恪相信以谛听的谍报势力，必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特权秘密……

在这种风头之上，李沐竟似乎毫不在意，反倒对谛听在西北的发展极为在意……难道这李沐是怕了？怕昭正皇帝兔死狗烹？想要退居朝外明哲保身？

但是郭孝恪转念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自从李沐将传国玉玺从永德皇帝那里拿到手，郭孝恪就明白李沐的实力已经可怕到什么地步！

那就是天子的项上人头，他李沐也只怕是说取就能取到的……更何况听闻永德皇帝被人捏碎喉骨而死，尽管都说是内讧反叛，但是郭孝恪却总在心里觉得，只怕这也是李沐所为……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自然不怕昭正皇帝的威胁。况且就自己对这年轻人的了解，这世上的事、这世上的人……似乎，都不曾放在这人的眼里……

“你要……放弃这里的——”

“看看再说吧——没了兴致就走——”

不等郭孝恪犹豫着问完，李沐收起匣子，看着郭孝恪牙没有刻意隐瞒，静静一笑又道：“我走了，你和一些人或者才会更稳妥吧？”

呃！郭孝恪听他说的直接，不由竟是老脸一热。说实话，李沐遁离朝堂和谛听，确实会有这样的效果。作为曾领兵多年的大将军，加上李沐神秘莫测的实力，再加上重新被昭正皇帝安抚封赏的一些秦王旧属……这些因素凑在一起，昭正皇帝怎么能心安踏实地睡大觉？即便开头基于拥立之功，顺风顺水过一些年，但是等昭正皇帝帝位稳固的时候，对这些潜藏的隐患，怎么可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