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不能如此待我

就在李沐与罗旧川两人战意陡起时，楚王李承吉的江南别馆内一处小佛堂外，李承吉的心腹左先生站在佛堂外的竹林下，看着小佛堂犹豫不前。

小佛堂内，香烟袅袅。

单调的木鱼声与诵经的声音隐隐传出来，将这一片衬托得愈发静寂出尘。

左先生依旧是一身布衣，看向小佛堂的眼光有些凄然迷离，又掺杂着些微的渴望之意。

片刻后，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他眼中的悲凉被一片灼热所代替，大踏步向小佛堂门口走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背着门口方向跪在蒲团上诵经的女子身体微微一顿，诵经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停滞。

看着这女子风韵依旧动人的背影，左先生的神色一时有些恍惚，脚步顿住痴痴盯着她的身影。

这女子却似乎并没在意，微闭着双目静静诵经，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合掌一礼，轻轻拜倒在佛像前。

虔诚无比的拜了几拜，这女子才缓缓站起来，慢慢向门口转过身来。她的动作安详从容，似乎整个世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惊动她静谧平和的心境。

“是你？”

这女子半眯起双眼，才适应背着屋外强烈的阳光与屋内阴影的对比，看清了站在门口的左先生，秀眉一挑，竟也带出了一分讶异。

“是我……若梅，你一直……可好？”左先生的神色竟有了几分窘迫，有些局促不安地小心问道。

看着眼前杨若梅单薄的身子，他强行压抑着想要过去将她搂在怀中抚慰的冲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多久没见了呢？

还是两年前，因为河东王的事情自己有机会到了江南，避开所有耳目匆匆见了她一面……

这么想着，左先生的眼光紧紧锁定着杨若梅，似乎生怕一眨眼，这个女子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一样……

“进来坐吧——”

杨若梅淡淡说道，又从容过去亲自端了一盘果子过来，“我这里不要人服侍，你要吃什么自己随意吧……”

“若梅！”

左先生身上一抖，终于忍不住，接过来果盘的同时，一把握住了杨若梅的双手。

“啪——”杨若梅手中的果盘摔在了地上，翠绿色的碧玉盘，登时变成了一地碎片。

“不要这么对我！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左先生一把将杨若梅死死搂住，“我这一生只为你活着！我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若梅！”

杨若梅脸色苍白，短暂一怔后便缓缓将他推开。动作虽慢，却异常坚决，就连眼神都显得无比冷漠。

“为什么？若梅……告诉我为什么？！”左先生没有强行阻止杨若梅将自己推开，而是茫然痛苦地摊手向她连声问道。

见杨若梅不语，左先生的胸口急促起伏几下，似乎在压抑着满腔的悲愤，就连呼吸都喘得粗重起来：

“你总不会告诉我，你真就要为那李世民守一辈子活寡吧？”

“你总不会……真的爱他吧？嗯？！”

左先生的两眼中熊熊燃烧着一股怒火，死死盯着杨若梅一连串问道。见杨若梅还是静默无语，不由“砰——”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几案上的花瓶都抖了几抖。

腾地立起身来，左先生向杨若梅紧逼一步，道：“若梅！你不要忘了，你是谁的女儿！”

“我父皇是宇文化及所杀！”杨若梅忽而开口道。声音有些黯哑又有些清泠。

左先生一怔，而后怒极反笑道：“不错！是宇文化及所杀！可你作为亡国的公主，心甘情愿做他们李家王朝的妾侍，被灭我大隋的家族所玩弄羞辱？！”

“哥哥要了你还不算，那弟弟还要将你偷出来接着玩弄！你——就不恨？！”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就响在左先生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一片红印。

杨若梅双手紧握，吃惊地看着自己抖个不住的双手。似乎很难相信，自己竟出手扇了眼前这个男人一记耳光。

“哈哈哈——”

左先生仰天长笑，已经是双泪直流！猛地收回眼光，直视着杨若梅的双眼，冷冷道：

“你这是羞了么？你这是痛了么？”

“你姐姐南阳公主是怎么做的？她夫君是宇文士及，宇文化及的亲弟弟！那又怎么样？她为你父皇报仇，窦建德诛杀宇文一党时，她连自己的儿子都能大义灭亲！后来宇文士及归附大唐，她与夫君决裂到底！”

“你姐姐如此义烈，你心性比她素来还要要强……我不信，你真会喜欢上秦王李世民！”

“你……住口！”杨若梅也已经是泪流满面，看着左先生咬牙喝道。

“不！我要说完！这么多年，我这些话你从没给我机会教我说过！今日，长痛短痛索性痛到一起吧！”

“李渊登基前怎么答应你们杨氏一族的？登基后又是怎么对你们的？”

“瞒过天下愚昧的百姓，瞒不过我、也瞒不过你！”

“逃过宇文化及屠戮的杨家子弟……你见了么？他们死的时候最恨的不是宇文化及，而是李家！”

“为什么？！因为宇文化及好歹还没愚弄，要杀直接杀了痛快！李家可好，满口空话许下飘渺的希望，又一手一个个将你们的希望捏碎！杀光了人……还要栽赃在别人头上！”

“我萧家……不也一样难逃噩运！”

左先生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眼中的怒火已经令他的神色有些狰狞。

“松表弟——”杨若梅此时却已经没了泪水，眼光幽幽地看着这左先生道，“你是舅舅的儿子，你父亲是我母后的弟弟……论起来，我们姑舅亲……”

“不错，正是姑舅亲，才正应该同仇敌忾！你才不能待我如此冷漠——”

左先生打断杨若梅的话，又道：“这么多年，我隐姓埋名，一步步筹谋计划，殚精竭虑……为的就是颠覆他大唐江山，为的就是你啊——”“你不能——不能如此待我！”左先生一把扳住杨若梅的双肩，情不自禁地摇着她急急道，似乎想要将她从某种鬼迷心窍的状态中强行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