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狂风卷起的热浪夹杂着灰尘动摇着海兴县周围的树木。雾气一层又一层的给县城披上灰幕,将这个无人县城渲染得像是鬼城一般。天空像蒙上一层半透明的幕帘,看上去如同一幅铁灰色的幽灵画像。黎明破晓时,杰克跨着手枪,背着长剑独自一人走在海兴县人民大街上,他昨天用了一整天时间将县城里的活死人清理干净,黑色的血迹在他衣服上斑斑点点,带有斯图亚特家族徽标的长剑在他身后血迹斑斑。
“川湘人家”餐馆的标牌和几辆破车横卧在马路中间。某些人离开县城时或许忘记关煤气灶,家里的什么电器冒出来的小火花把整栋房子蹦上了天。风吹过时,人民大街都是“啪啦”、“啪啦”乱响的一些破烂、报纸、衣物和破木板。
几只野猫似乎没有被黑血病毒感染,它们穿梭在刺眼的晨光中,悬挂在店铺天花板上的电视满屏噪点、雪花,“嗞嗞”的噪音不停从里面传出。一辆生锈的黄色电动三轮车侧躺在旅馆门口,杰克从它侧面勉强能够辨认出印有“快递”字样的车厢。他路过时向车厢里张望,很多包裹严密的货品散落一地,它们还没有送出去,因为快递员的尸体就躺在车下,脑袋被劈成了两半。
周围一片寂静,杰克彷徨在街道中,听到的满是乱七八糟的声音,右手随时从胯间抽出手枪。
“杰克·斯图亚特,你身上流淌的是斯图亚特王朝的血液,你是家族继承人。所以你必须不断的学习,不断的掌握技能,你与其他孩子不同,这就是你与生俱来的宿命。你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必须遵守家族规定,对家族的秘密需严格保密。随着成长你将会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人。”
“杰克,你该去锻炼身体了。”
“杰克,你该去学习历史了!”
“杰克!学习金融的时间到了!”
“杰克,你必须自己一个人在野外生活三个月。”
“杰克,这是你的新母亲。”
“杰克,你有兄弟了。”
“天啊,杰克,你怎么烧东西?”
“杰克!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火?”
“天啊!杰克,你是把院子里的树叶烧掉了吗?”
“派克大街的房子是你烧掉的吗?”
“天啊,杰克。你必须要去看心理医生。”
“杰克!是你做的吗?”
“杰克!是你烧掉的吗?”
“杰克……”
杰克知道那些声音不是真的。他现在只想大声呼喊,放纵一下三十五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听听自己的吼声回荡在街上。他想看着熊熊烈火在眼前燃烧,烧光这一切,烧光所有不洁之物,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内心的片刻宁静。但他知道自己又不能这样,使命感、责任感,一直压迫着心中的那股火焰,熄灭邪恶的火种。
街道右侧5米左右便是张游的酒吧,半个月前他才和莱恩在这里过上了一个兄弟团圆夜。杰克看着残破的墙壁和凌乱的室内,忽然让他感觉自己内心空荡荡的,就跟整个海兴县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谦卑、正值、怜悯、英勇、公正、忠诚、牺牲、荣誉,甚至连让他可以保持平静的珍妮也消失了……他们在哪呢?莱恩、珍妮、朋友们、还有丢掉的圣骑士精神。
「人无完人,」杰克告诉自己。他完成了父亲大卫·斯图亚特的愿望,成长为一个强壮又有担当的男人。所以他从小便接受神圣的洗礼,刻苦学习一切可以学习到的技能;搏击、兵器、剑术、格挡、枪械、计算机、电子仪器、汽车驾驶、飞行、军队战术、商业、金融等等,多的他数都数不过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重振斯图亚特家族辉煌。
可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它们会让一个正常人变成疯子。就算是那些意志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薄弱的一面,他们虽可以用厚实的肩膀或强壮的心脏承受一切,可一旦刺入软肋,他们便会立刻崩毁。杰克就是这样的人,他一直不断的完善自己,却从没有人在乎他内心的感受,除了珍妮·佛兰克林。自从他得知珍妮被约翰强行掳走后,内心的烈焰便每时每刻都在燃烧。只有珍妮可以让他疯狂的内心平静,只有珍妮才能熄灭他心中的怒火。
但,珍妮消失了。火,在心中灼烧。
杰克的眼睛一直通过被奔驰轿车撞坏的那扇落地玻璃窗往酒吧里看,这儿曾经这是他和朋友们欢声笑语的地方,也是跟兄弟团聚的地方。现在朋友不在了,兄弟消失了,就连那辆撞坏酒吧的银色奔驰轿车也没有了。他不知道人们都去哪了,更不知道奔驰轿车被拖去哪了,陪伴他的只有满地碎玻璃和破烂。
几缕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阳光刺穿雾气,射进酒吧。碎玻璃在光芒中显得晶莹剔透,无数镜面反射出杰克憔悴的面容,还有他乱蓬蓬的金色头发和金色胡须,那是斯图亚特家族血统纯正的证明,也是他从出生开始就背负的宿命。
他对着众多自己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前方,一个只巨大的、白色的、圆圆的石油罐在雾气中若言若现,它仿佛矗立在无人之地的巨人一般高高在上的盯着杰克。于是,他停了下来,站在人民大街上,死死盯着远方的石油储存罐。突然,心中压抑已久的某种感觉仿佛着火般腾地燃烧起来。他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干什么。这不是梦,他也知道这是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但他不能控制,也不想控制,任由内心的火焰四处蔓延。
自从失去珍妮以后,杰克就一直想要这么做,但又苦于没有更好的机会,周围都是人,他不能因为自己心中的**而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我就干这一次,哪怕这是最后一次,」杰克对自己说,「没人知道是谁干的,也没人在乎是谁干的。」
“杰克,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玩火?”
“天!杰克,你怎么会把门前的树烧掉。”
“耶稣基督!杰克,你到底怎么回事?”
微风轻轻拂过,好像有什么人吹着口哨从他身边经过,约翰吗?「如果是他,我发誓我要杀了他,并碎尸万段。」杰克边想边抽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到处寻觅,可那儿什么人也没有,只有在地上随风滚动的玻璃啤酒瓶。于是,他收起枪捡起空酒瓶,用尽全力朝前方扔去。前面的路雾气昭昭、朦朦胧胧,正如他对未来的憧憬,看不清也看不透。酒瓶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转了好几个圈后钻进灰幕中,“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发出了令人难过的刺耳声音。
杰克花了一整天时间在海兴县调查,结果收获甚少,可以说几乎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他去过莱恩曾经住过的旅馆,试图可以找到点什么。他迈进大门,最先迎接他的是几具横七竖八躺在前厅中的士兵尸体。而后是一具穿着睡衣的男人,他躺在接待台上,手臂向下垂着,脑袋开了花,黑血和脑浆洒的到处都是,尸体旁边有只双眼通红的小狗一直在舔他流出来的血,直到杰克走过去用长剑劈开了它的脑壳。
杰克将死去的士兵翻了个身。狰狞泛白的面孔展露出来的同时,他看见了尸体头颅上子弹造成的贯穿伤害,一击必杀。很明显这个组织对黑血病了如指掌,更知道必须要摧毁它们的大脑才能避免尸变。士兵的武器和军衔都已经消失了,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似乎有人想要隐藏军人们的身份。后来他走遍了整个县城,到处都是一样,这个组织撤离的虽然慌张但隐藏的也是滴水不漏,不管是不是士兵尸体,都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到头来留给杰克的只有尸体和浓雾般的谜。“嘿,杰克!听说你爸爸跟你妈妈离婚是因为有了外遇?”杰克的母亲安娜·斯图亚特是一名金发白种人,更是杰克家的旁系亲戚。这种结合方式在斯图亚特家族一直延续到现在,从未改变。这也是为了让斯图亚特家族血统得以保持纯净的最好选择。婚后安娜负责打理家族内大大小小的事情,大卫则负责对外,看似令人羡慕、分工合作的婚姻并没能维持太久。杰克出生还没几年,危言耸听的传闻便不断袭来:大卫·斯图亚特与一名叫王莉莉的中国女人关系要好,甚至过于亲密。谣言就像是漫天蝗虫一般扑面而来,淹没了杰克的母亲安娜·斯图亚特的信心,也彻底摧毁了她的婚姻。杰克看着被雾气笼罩的街道,愣了愣神,告诫自己事情还没有做完,他必须彻底摧毁这个县城,就像当年美国政府摧毁罗基福德小镇一样,他虽不能控制黑血病毒的感染速率,但至少可以减缓病毒的传播速度,让海兴县的病毒彻底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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