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如影,动如羽。凌晨手握砍柴刀,跟在阿毅的身后。他们在一排排石像中移动,凌晨这才注意到周围一切都是石头做的,地板是石头,雕像是石头,就连房屋、长凳、火盆、水池全部都是石头制成的。这里的石头制品有些雕工精细,材质细腻,有些又极为粗糙,雕刻的毫无美感。
阴暗中,他看到有些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并越聚越多,大多数人都躲在石头的阴影中,小部分人则从阴影中走出来,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一袭黑衣,极个别的人穿着粗制又破烂的衣服。他在这里看到了各式各样穿着的人,有些人看起来像流浪汉蓬头垢面,有些人看起来像商人、政客、安保……甚至还有跟他身高、提醒差不太多的——学生。
凌晨急走几步,跟上阿毅,并竭力躲在他的身后。他们经过几名窃窃私语的妇女,在几名满脸都是脓包的男人面前穿过。越往里走,寒冷的空气则变得越加闷热潮湿,令他戒心慢慢降低。
后来他嗅到蜡烛燃烧的气味,但似乎跟普通的蜡烛有些不同,那股味道非常奇怪,似乎有某种香料也在一同燃烧。他神情凝重的跟随阿毅,不时偷偷用余光观察四周,蜡烛的火焰跳着舞蹈,灼烧出来的光芒映着洞穴,凌晨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双腿僵硬的不想在挪动一步,但是他明白,为了拯救村民,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他必须前进。
于是,他鼓起勇气艰难的迈出左脚,右脚紧随而至。随着前进,那种香味道更佳浓郁,让他慌乱直跳的心脏渐渐平静。在熟悉黑暗和浓郁的香味后,凌晨觉得自己略微勇敢了一些,似乎周围的人也并无恶意,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们闭而不语,双眼的目光好奇又机敏。
阿毅收起斧头,凌晨也将砍柴刀收入腰间。
在4号避难所的中间,凌晨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了先前听到的水声源头,那是一个直径有十米多的水池,在昏暗蜡烛的微光中,他看见水池中的水黑如墨汁。池边坐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年轻人,他此刻正在轻声抽噎,漆黑的双泪划过他的面颊,由下巴滴落至石板。他听见了靠近的脚步声,抬头瞥见了阿毅和凌晨,但并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只手伸入水中,漆黑粘稠的波纹在池内荡漾。接着,他收回手指,注意吸允,用冷漠的双眼注视他们。
阿毅紧皱眉头与他对视。凌晨双目低垂,不敢直视,他发现在年轻男人坐着的池边摆着一些杯子,他赶上前去,抓起杯子,舀满一杯水给他。送上水杯时,那黑衣年轻男人凝视起他,嘴中呢喃起,“祭献黑暗之母。”言语过后,他从凌晨手中接过水杯。
手指相处时,凌晨感觉到刺骨的冰凉。
“祭献黑暗之母。”他随声附和。
年轻男人将水灌进喉咙,接着将杯子丢入水池。水杯落入,发出轻轻的“扑通”声。之后他微笑着,苍白的脸蛋上已经满是黑泪,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嘴中咕哝着低声细语,凌晨试图仔细聆听,却无法听出他言辞中的含义。就在同一时刻,年轻男人猛地从腰间抽出匕首,刺入自己的肚子。
一时间,凌晨惊讶的说不出话,他以为他在演戏,但他看见年轻男人肚子上插着的那柄匕首,下面有黑乎乎的一片污渍,并在他的注目下逐渐扩大。“天啊!你在做什么?”凌晨脱口而出,而那人却未加理会。他跌跌撞撞的朝墙边走去,爬进墙上的一个空穴,躺在坚硬的石壁床中,一边抽噎一边闭上双眼。
凌晨环顾四周,发现墙壁上有着无穷无数的石床,有的是空床,有的有人在睡觉。
「那不是睡觉,」脑海中一个模糊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他们死了,或者快死了。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心去听。”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差点因此尖叫。
阿毅在他身边,他立刻抽刀转身,但眼前的不过是个小女孩。面色苍白,穿着邋遢又大的不成比例的衣裤,她的脸憔悴削瘦,两腮下陷,黑色双眸看上去又大又圆。
“你吓到我了,”凌晨警告她,“上一个吓到我的人,我将他杀了。”
女孩说了些什么。
凌晨无法听清,只好摇头,“你可以大点声吗?你说的是中文吗?”
另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她在祈求你的怜悯。”
凌晨又被吓了个激灵,他不喜欢别人老是这样让他一惊一乍。他赶忙转身,这回是一个男人,个子很高,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他抬头看着对方,从对方双眼中看到反射出微微泛红的烛光。“这是什么地方?每个人都这么神经质吗?”他问他。
“4号避难所,”那人语气温柔,并未因此而生气,“你们在这很安全。”他吸了一口气,看了看阿毅,“最后的审判来临之前,你们可以在这儿得到庇护,但也仅限于此。”
“我是来寻求答案的,”阿毅告诉他,“而不是坐吃等死。”
那人哈哈大笑,“答案在你心中,”他告诉阿毅,“我们所有人都因各种原因而变为罪犯,但又都因为黑暗之母而清晰污秽。”
“那你们这里有黑血病毒的解药吗?”凌晨对他说。
“没有任何解药,万物皆有生命,生命终归死亡。”
他心头一沉,“可你们的人,并没有得病,也没有活死人的迹象。一定有什么解药可以医治病毒。”砍柴刀攥在手中,他收回武器,松开手指,发现自己掌心汗迹斑斑。
那人对他微笑,但没有说话,身旁的大眼睛流浪女孩也在看着他们。后来,他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阿毅。”
“我是林峰。”凌晨说,灯光昏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却可以感觉到对方的笑意,“不,你们不是。”那人说,“你们到底是谁?”
“杰克?法尔。”阿毅重新补充。
那人笑的更开心了,“说你们的真名。”
“我叫凌天。”凌晨说出了他哥哥的名字,“我妈妈从小就这么叫我,这是我的真名。”
“骗人,”那人收起微笑,双眼盯着他看,“你是个不合格的骗子,你的朋友也是。”
阿毅极为不耐烦,“杰克?斯图亚特。”
那人嗤之以鼻,“不,你不是。告诉我实话,现在轮到你了,”他指了指凌晨,“你是谁?”
「恐惧比无知更伤人,」凌晨咬着嘴唇告诉自己。“凌晨,我是来自广西的凌晨。”他轻声说出,之后便大声冲他叫嚷,“我杀了人,怎么样?你满意了吗?这是实话,我没骗人。”
“对,这是真话。”那人转向阿毅,“你呢?”
“约翰?伍德,”阿毅愤怒大嚷,“现在你满意啦?”
“是的,但你们只有一把钥匙,”那人告诉他们,“约翰,我只能让你呆在这,而他却不行。”
“不,求求你,”凌晨向他哀求,“让我留在这里,我只想帮助大家找到解药。”
那人抽了抽鼻子,转向凌晨,“高尚的品德,”讥讽的言语,“那你怕死吗?”
凌晨紧咬嘴唇,浑身颤抖,“不怕!”
“是吗?”那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光亮打在他的脸上,让凌晨彻底看清了他的脸,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一个泛黄褶皱的肉团,那是被火焰舔舐过的躯体,皮肤早已变形,脑袋上的头发已经消失,只有少许的碎皮毛黏在上面,一条白色蠕动的蛆虫在他脑袋上蠕动,从皮下钻出。“吻我,”他嘶哑的说,声音干涸沙哑,犹如死人发出的声音,“让我看看你到底怕不怕死,让我知道你是个胆小的老鼠,还是个男人。”
凌晨咬紧牙关走上前去,吻向了他的面颊,而他将恶心的舌头深入他的口腔。接着,凌晨用嘴巴拉扯出那条在他脸上钻进钻出,不停蠕动的蛆虫,并将它咀嚼成肉泥。腐烂恶心的味道冲入他的嘴巴,那种令他一生难忘的羞辱感钻入心田,眼泪冲出眼眶,就着肉虫一同吞咽。
那人用模糊不清的嘴巴冲他微笑,“吃虫的凌晨,”他用特有的声音说道,“人如其名,你也是黑暗之母选中的人。”
羞辱感还在心头翻滚,“你是谁,”眼泪源源不断的涌出,“这下你满意了吗?”
“我是黑暗之母的祭祀,蔡鄞璞。”他那形似洞口的小嘴说,“你很饿吗孩子?”「是的,」他心想,「但并非为了食物。」他感觉到羞辱,手中攥着砍柴刀和匕首,黑暗中的人越聚越多,大多都是一袭黑衣,他们从黑暗中走出,将他们围拢在中。他朝着那人冲了过去,利刃朝着对方的肚子。一只粗糙的巨手抓住了他,夺下武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阿毅,他用英语告诫凌晨,“早晚会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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