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灰的，低沉的可怕，狗依偎在莱恩的帐篷外，抬头看着帐篷外的灰幕。
不切合时节的冷风从帐篷外面灌了进来，叫道格的金毛猎犬嗅嗅空气中的气味，便无趣的低下头伏在地上，任凭冷风抽打。风钻过帐篷，刺穿睡袋和层层衣服，透过毛绒背心和长袖衬衫，莱恩也觉得冷，该死的鬼天气，对人对狗都一样。
自从穿越秦岭隧道以后，队伍逐渐壮大，他能叫出名字的人越来越少，前进速度也越来越慢。最近一段时间的天气变化多端，时而晴天时而阴天。乌云经常会聚拢在他们的头上，却不下雨。
莱恩再也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昨晚做的噩梦。他从睡袋中钻出来，紧了紧衣服。道格从外面伸进脑袋，呜呜的哼了两声就又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他走出帐篷一个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朝他微笑、打招呼，“早安，首领。”
“叫我莱恩就好。”他说。首领这个词在黑血病毒爆发前从没有人称呼过他，这让他心中责任感立刻升起，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念头——他希望自己可以带领这些人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并定居。
“好的，莱恩首领。”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暂停了他的巡逻路线，“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警惕活死人，”他说。
莱恩不认得这个朝自己打招呼的人，他似乎是前天，也好像是上周才加入到队伍中的。队伍中的人实在太多了，莱恩不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忘掉了他的名字。可莱恩就是忘掉了，在这种没丢面子的事情前，他从来不说话，因为他认为可以用眼睛看和用耳朵听，「我早完会记住你名字的。」莱恩想。
油脸男人抱着长矛离开了，冷风瞬间就袭了过来，“耶稣基督！”莱恩下意识的触摸手上的狮子图章戒指，“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密密麻麻的乌云低的似乎抬起手就可以摸到，空气中的散发着潮湿的味道，似乎暴雨即将临近。
在营地中间烤火的性感女孩着装暴露，在寒冷的清晨还穿着短裙和露肩装，黑发披在肩头，她回头看到莱恩，“早安，”女孩说，她不加掩饰的用火辣辣的眼神看着莱恩，韩璟雯在一旁看到了，弄的浑身不自在。“谢谢你救了我们，”性感女孩说，“要不是你果断的开了枪，或许我早就死了，我一直没机会感谢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我还不够果断，”莱恩告诉女孩，“下次，我会早点开枪的。这样，你的男朋友或许就不会死了。”
韩璟雯走进莱恩，当着女孩的面给了他一个拥抱。她换了套干净的衣服，也洗干净了脸，在乌鸦的笼罩下她的皮肤显得比莱恩的还要白皙。“昨天，我们失去了三个人，”她说，“同时有四个新人加入我们。”
莱恩记得，那三个人是在寻找物资的时候被尸潮淹没了，新加入的四人是在离开西安市的时候遇见的。莱恩已记不清这些人的面容，对于失去的和新来的也无动于衷，他不认识他们，更没有感情。只是昨晚的噩梦让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在梦中一个身形彪悍的欧洲人和一个行动矫捷的亚洲人进行了生死搏斗，决斗场上到处都是血迹，他们手持刀斧互相劈砍……
“莱恩？”韩璟雯轻声呼唤，“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太好。”她眨眨黑色的眼眸，“是不是晚上又做噩梦了？”
她拉着他的手，他吐息出口，白雾融进空中。“我没事，璟雯。”
韩璟雯担忧的看着他，“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莱恩。”
周强在他们身旁轻轻的咳嗽。韩璟雯转身看去，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我能跟你谈谈吗？莱恩？”他一脸严肃的和莱恩说，“只有我们两个。”
韩璟雯极为不自然的松开莱恩，耸耸肩，“我给你们准备早餐。”
韩璟雯走后，周强请他离开营地，他们远离人群，钻进了无人烟的树林。道格跟了过来，尾巴在身后摇来摇去。向西走了一公里，他们停在四周环木的地方，道格也停了下来，蹲在莱恩的身旁，呼哧呼哧的吐着舌头。
“我们不能在这么下去了，莱恩。”周强环抱着胸，双手插在腋窝里，“人数越多，速度越慢。”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在扩招人口了吗？”莱恩道，“可是那些人需要帮助，我们不能——”
“——必须能，”周强从腋窝下抽出手掌，“而且我们还要甩掉这些人。”
“什么？”莱恩惊讶的问他，“你说我们独自离开？”
“是这样的，”周强坚定的看着他，“在这么下去，队伍会越来越庞大，要处理的琐碎事情也会越来越多。你还记得胡邵勇死在营地里面的事情吗？我们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调查才认定他是自杀的。”他呼了口气，慢慢平复语气，“莱恩，我们必须要走了。现在已经9月了，如果再不赶到13号避难所提取抗体血清，世界只能越来越糟糕。”
莱恩受够了他的建议，“你让我抛弃队友，抛弃好不容易凝固起来的队伍，我做不到。我们的目标是13号避难所，之后我会想尽办法加快前进速度，不让琐事拖累我们。但我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即便他们的名字我叫不出来，即便很多人我也不认识。但是看到那种期望和可怜的眼神，我又能怎么做呢？”
“抛弃他们。”周强淡淡的说，“这只是我的建议，你可以不听。希望你可以想一想，现在队伍有24个人，所有的人你都了解吗？他们之前是什么品行你都调查过吗？每个人都是好心为队伍贡献吗？还是其中又有蛀虫呢？就算你为了队伍，世界上那么多需要帮助的人你都不准备管了吗？任由他们在末世中自生自灭？”
“那我能怎么做？难道你要我救所有的人吗？”
“是的，莱恩，”周强应道，“抛弃他们，加快脚步前往13号避难所。只有这样才能救助更多的人。”他搔了搔道格的下颚，“到底孰重孰轻，你应该好好想想。”
厚厚的云雾遮挡住阳光的锋芒，就如莱恩脸上的愁云一样，彻底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当韩璟雯走进莱恩的时候，他面朝西方，坐在林地中的一块石头上，云彩在头顶上绽放，道格趴在地上警觉的看着四周，它看到韩璟雯，咬着莱恩的裤腿拽了拽。与周强的争吵只不过是几个小时以前的事情，但似乎已经很久远了。
莱恩环顾四周时看到了她，“嗨，韩璟雯。”他强颜欢笑，“你怎么来了？早饭做好了吗？”
她耸了耸肩，拎着一袋子食物给他看了看，“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了。”
“想一起坐下来欣赏风暴前夕的乌云吗？”他说，“共进午餐？”
她坐在了莱恩身旁，心跳顿时加快了。说到底，还有什么别的愿意让她来到这吗？她知道他的习惯，知道他跟养父离开营地的路线。脱离6号避难所以后，她从茫然和恐惧中渐渐平静，她用更多的时间观察世界的变化，她比莱恩更要知道队伍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也知道大家的名字。在秦岭隧道里救下的那对母女叫做什么名字，这些她观察到的事情都会告诉莱恩，甚至有些不会跟养父说的事情也会告诉他。
这段时间里她跟莱恩的感情与日俱增，在别人眼中他们就好似情侣，可莱恩总会对她忽冷忽热，后来她在养父的嘴中得知莱恩朝思暮想的女人凯茜就在13号避难所中。韩璟雯从袋子中掏出一个三明治递给他。
“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是不是？”她说。无论是食物还是情感方面，韩璟雯都是初学者，三明治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看。她绝不会让发生在三明治身上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莱恩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比我们想象中的要远，或许我们应该抛弃大家，独自离开。”
“抛弃大家？”她刚体验到恋爱的感觉，似乎又要结束了。可她又不甘心，于是半开玩笑的问：“你的意思是，我们私奔吗？”
他看着她，将三明治放进嘴中。吞咽过后，他说：“小姐，那样我不但会被晏净波追杀，还会被你父亲追杀。”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韩璟雯嫣然一下，“你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吗？”
“我拐跑了周强的养女，骗走了晏净波的暗恋对象。”
韩璟雯脸蛋微微一红，“你在说笑吗？”
莱恩将整个三明治都塞进嘴里，吃完后掸了掸衣服上的碎屑，“我想你父亲说的对，我们应该离开。队伍越大越耽误时间。”
“离开？去哪？”
“加快脚步去13号避难所。”莱恩看着厚厚的乌云，叹了口气，“我曾经以为我救了很多人，实际上我却让更多的人死于黑血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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