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石岩:坠入黑暗(2)

2018-04-15 作者: 德拉克拉
第250章 石岩:坠入黑暗(2)

“不会,我们会按照延续下的律法和秩序继续生存。”蔡鄞璞说,“黑血病毒的爆发就是让我们净化世界,将心存伪善的人从中除去。”

“之后我们该做什么?”石岩问,“那么多伪善的人,如何除光?”

“我们将会重建文明,”蔡鄞璞说,“祖祖辈辈遗传下去,将会有更繁荣的人类文明而继续延续。”

“但人终有一死。”

每当石岩在月黑之夜偷偷跑回4号避难所,总能发现蔡鄞璞在等着他,“跟离开的时候想比,”他总会这么问,“你学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我学到了怎么用鱼叉捕鱼,怎么烧烤牡蛎,怎么自制捕鱼的网,怎么烧烤生肉。我听到了很多奇怪的传言,审判日的降临时间,被污染的海里出现了变异的怪物,有人看到一只体型庞大的半人半鱼在海边礁石上晒太阳。我看到了张伟每天都在运送避难所死去的人,看到了天气一天天正在改变,看到了尸体飘在河流中却没有人处理,看到了万物都在死去……”

“用眼去看,用耳去听,用心感受,辨别真伪。”蔡鄞璞说,“将这些感官获知的信息融合在一起,你便知道真相。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无名鼠辈。”

“撒谎,”烛光在蔡鄞璞的目光中跳跃,“你是石岩,来自云南的一个孤儿。回去吧,你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明天还必须继续侍奉黑暗之母,祭献你的双眼、双耳还有内心。”

“人终有一死。”他生活在张伟的屋檐下有三十余天了,这其中,他有三次侍奉黑暗之母。每当月黑风高之时,他就成了洞穴中的无名鼠辈,成了黑暗之母的仆人,身穿黑袍罩衫,走在蔡鄞璞的身旁,提着昏暗的烛光提灯,穿过潮湿昏暗弥漫着芬香的黑暗隧道。他替死者搽拭身体,检查衣服口袋,清点钱币和物资。有些日子中,他仍然跟流浪小女孩一起去厨房帮厨,切碎各式各样的蔬菜,剔除鱼骨,切割肉块。这些事情都只是发生在月黑之时。

除去黑夜时,其余的时间内他都是个孤儿,名为石岩寄居篱下的养子。穿着一双又破又臭还比自己的脚大很多的黑色雨靴,粗麻黑褐色的破衣衫挂在身上,到处都是补丁和裂口。每天从河岸口归来后,张伟都会让他推着破木小推车,在泥塘镇的大街小巷吆喝着“卖鱼、扇贝、海带、蛤蜊,”虽然他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哪来的,那些尸体又去哪了。

今晚,他抬头仰望,知道月亮又会被埋葬于灰色的雾气中,因为昨晚它就朦朦胧胧几乎看不到了。“跟离开4号避难所相比,你又了解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蔡鄞璞一看到他就会问。「我认为张伟将那些尸体变成了海鲜,然后卖给镇民,」他心想。可他从没有看过、听过,全凭内心猜测。张宇说,猜测都是一切不实之证,那些尸体只是拉去了坟尸场。所以他现在还是不知道尸体到底怎么处理了。

等他们回到家里,石岩帮张伟的儿子们把船上满载的海鲜从小船上卸下来,每天都是如此,清晨去拉尸体,然后送他回家,等他再看到渔船的时候已经满载货物。张伟和女孩们将贝壳、蛤蜊之类的东西分到两辆推车里,铺在海草和海带上。“卖完才准回来。”张伟每天都会这样叮嘱孩子们,然后他们便会出去叫卖。说是叫卖,倒不如说是换,近期的钱越来越不值钱,食物、净水渐渐充当起货币的责任,又没过多久,4号避难所发行了一种特质的铝制瓶盖,所有持有这种瓶盖的人都可以到避难所中兑换食物和净水。

张宇推着小车去黑袍卫士的营地,可以卖给守在灯塔、海港的卫兵。石岩会去泥塘镇,踩着满路泥泞,走过一个又一个被车辙压出的痕迹来到集市上兜售换取瓶盖。跟黑袍营地想必,这里简陋、粗糙、肮脏也更为嘈杂险恶,来自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人都挤在集市上招待别人。几天前,他还看到有人出售自己的孩子,再过不久就有人自愿出卖肉身,或者心甘情愿的当起了奴隶。

整个4号避难所的领地,石岩最喜欢这儿,他喜欢各种不同奇异的味道混在一起,喜欢看各种肤色眼眸的人在一起相互讨价还价,他也喜欢看到很多人在一起为了蝇头小利而斤斤计较甚至大打出手。他觉得在这里世界才是真实的,黑暗、潮湿、自私、贪婪,到处都是,无处不在。

他发现很多中年妇女总喜欢压低价格,更多的强壮男人会展示身体的肌肉而获取低价,染着刺眼头发的女人愿意出卖**换取食物,浑身脏兮兮的孩子总是会用各种手段偷他的货物。在地方不大的泥塘镇集市,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人,他们虽形色各异,不过却都为活着而不择手段。

石岩时而也会遇到蓝眼的外国人,他们有的来自欧洲,有的来自美洲、也有大洋彼岸各个不知名的国家,石岩懂得一些英语,也懂得怎么说其中的“鲤鱼、扇贝、蛤蜊、海鲜”之类的名词,但他依旧操着南方的口音说话、叫卖,换取4号避难所的特质瓶盖。时间越长,石岩越不觉得害怕,他在这群鱼龙混杂的人中,渐渐地喜欢上粗口,惹他的人多半会见识到他粗鲁的手势和下流的口气,或被形容为脑袋进屎或者骚狐狸。“虽然我没见过狐狸,”他告诉那些捣乱的人,“但我能从很远就闻到狐狸的骚味。”

那样的粗鲁偶尔会激怒别人,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有手指匕首,这是叶天在外出任务前给他留下的礼物,据说曾经的主人是一个水手。他很喜欢它,始终保持匕首的锋利,也时常练习着挥舞和使用它。某天夜里,蔡鄞璞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并没有叫他丢掉匕首,反而还教他如何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割开皮包偷走里面的东西,还教他怎么将匕首藏进袖子里,又如何迅速抽出来还不伤及自己。他告诉石岩,“尤其是在夜里,你更要注意四周,很多事情只有在夜里才可以暴露出本质上的丑陋。”

石岩知道自己该注意什么,也知道“眼见为实”。于是他开始在集市结交朋友;卖葱油饼的伙计、街头卖艺的戏子、酿酒工人、乞丐、面包师傅、妓女还有卖武器的商贩,他开始跟他们聊天,从他们嘴中或许很多外界的故事,听说有个特警人杀掉了4号避难所的一支小队,约翰和叶天正在追踪那名特警并顺利完成任务,听说在中原地区有个外国人集结了很多幸存者,越来越多的幸存者正在投奔他。各种传闻都会飘进他的耳朵,但他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他们从他那儿买扇贝和蛤蜊,有时候告诉他各种奇怪的传言,有时候又会嘲笑他带着南方强调的口音。但他从不让这些事情困扰自己,他会用下流的手势展开反击,还管他们叫脑袋进屎的骚狐狸,惹得他们放生大笑。买猪肉的老罗教他唱不正经的歌曲,他弟弟告诉他怎么杀猪可以一刀致命,怎么可以让猪痛苦的死切。在大街上卖艺的戏子教他怎么可以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的诀窍在哪。偷东西的流浪小孩会教他怎么趁人不注意从别人口袋里掏出钱包,乞丐会教他怎么易容,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残疾。变戏法的人会教他怎么吞下老鼠,怎么将牢笼中的鸽子边没,“如果可以我还可以将废铁变成瓶盖。”魔术师说。

“骗人,”石岩说,“老鼠在你的袖子里。牢笼的鸽子被你弄死了。而那些瓶盖本身就藏在你的身上。我已经在你兜里看到了所有秘密。”

“卖鱼、扇贝、蛤蜊。”这是石岩每天都要吆喝的魔法,跟魔法师的魔法不同,这个魔法可以让他去任何地方。他胆子越来越大,推着车走上黑袍守卫的营地,走到4号避难所停靠在港口的船舶上,进入有权有势的重要人物的庭院。有些日子,他推着破旧的木质小推车走到一个重兵把守的哨塔前,向门口的卫兵兜售烤鱼和烤扇贝。有一次,他走到一个人满为患的港口,另一个正在兜售商品的小贩试图将他赶走,于是他掀翻了对方的推车,货物在泥塘中到处乱滚。

他兜售海鲜的时间越长,找他来买的人越多。有的时候他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这些面孔原本应该在避难所内部担任要职,或者在出息重要任务的途中。他们都没有认出他,这让他的胆子又在增长,「总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雄狮。」他告诉自己。有一回,张宇病了,身体不适,卧床不起。石岩便推着他的小推车去了黑袍营地,向营地上的士兵推销刚刚捕获到的螃蟹、虾和蛤蜊,兵营里的人从里到外都布满了张张笑脸。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