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背着行囊和巨剑“清算”爬上一道长长的坡,炙热的阳光蒸着他的身体,烤着他的头。高速公路在高温的辐射下微微泛着光。他曾经是斯图亚特家族的继承者,曾是光鲜亮丽的联合国官员杰克·斯图亚特,如今却万劫不复的成为了“流浪汉”。他凝视土地上的血印,推测在这儿发生的事情;约翰跟某些人进行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总共死了六个人,活下了三个人,其中一人是约翰,一人被斩断了右手,还有一个孩子。
他们往北走了?是13号避难所的方向,他们走了多久了?这场战斗到现在又过去了多长时间?上帝也许知道,反正杰克不知道,他只学了痕迹追踪,而在炎热的夏日,太阳让很多痕迹改变了原有的形态,那只掉在地上的右手已经开始脱水腐烂,如果按照正常情况分析,腐烂到这种程度至少需要7天时间,然而炙热会加速腐烂,或许他们只离开了两三天也说不定。真是该死!
他摇摇晃晃的站在那里,身上的“清算”和破衣烂衫也跟着摇摆。他站在山头,俯视着北京,这座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城市,现在已经成了毫无声息的鬼城,废墟。他的身体已不成样子,正如他下巴上唏嘘的胡子一样乱七八糟。从6号避难所尸变逃离,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有些伤口在剧烈运动下崩开了,他用在路途中找到的肮脏绷带胡乱的将伤口裹着,臃肿的看起来鼓鼓囊囊一大团。不知道怎么搞的,他被打歪的鼻子又开始疼了起来,酸楚的感觉冲进心中,痛苦万分。腹部,在蛟龙山调查6号避难所位置时被人打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长出了粉红色光滑的新肉,不再化脓难闻。他那张曾经英俊的脸,在几经磨难后变得丑陋起来,现在呲牙咧嘴而又狰狞疯狂的面孔已被炙热的太阳晒伤、脱皮,胡子蓬乱狂野的布满了下颚,脸颊上除了那缝合过的鼻子外,还布满了伤疤,那是他昨天骑车时,自行车前轮从骨架上脱离的时候给他留下的。
杰克穿着一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深蓝色工作服,上面布满了汗渍,下身穿着一条肮脏不堪的泛着紫色的牛仔裤。他的背包,不久之前还是新的,现在却跟主人形成了统一的风格;一根背带断了,杰克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系好,可没过多久,背包又歪斜地背在背上,像每间失去主人的屋子一样积满了灰尘,皱纹里都是沙子。脚上的军靴也被沙子磨的泛起了白色。
自从他跟莱恩道别以后,他独自一人穿越了半个中国。从北京出发,又回到北京。他俯视着城市,又抬头看了看冷漠的青铜色天空,把目光转向西沉的太阳,熔炉般的热浪包围着他。他好想尖声大叫,将压抑在心中的委屈和苦难一同吼出去。可条件不容许,他追踪约翰的痕迹一路跟到这里,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约翰加入了4号避难所,并且发现了13号避难所的具体位置,他不用想都知道约翰下一步就会呼叫支援,等待时机对13号避难所发起攻击。他要在此之前找到约翰,并杀了他。
他开始沿着京石高速公路火热的路面上踏出胜利的步伐,热风卷着沙子和碎煤屑,横扫过高速路。在高速路的另一侧,有两辆相撞在一起的轿车几乎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一辆丰田,一辆大众,坐在挡风玻璃后面的人已经成了虚弱的“木乃伊”,只剩下皮包骨头。在杰克这一侧的前方,有一辆翻了个底朝天的运煤货车,煤渣土翻扣在地上,风起时候,热浪卷着煤屑一同飞舞。
他唱起歌,在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同样的歌词。曲子是曾经在互联网上流行的,是首没有什么内涵、单调可又让人总会在脑海中重复旋律的歌曲,他唱道:“颠簸、颠簸,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有时很远有时很近,颠簸、颠簸,感到一种力量驱使我的脚步,颠簸、颠簸,我给自己打着节拍,这是我生命中美好的时刻,我要完成我最喜欢的舞蹈,颠簸、颠簸,在这令人着迷的土地上颠簸……”每唱完一个“颠簸”,他都跟着跳起舞。
他跳着舞,双脚裹在磨损泛白的土黄色军靴里,在高速公路上上下下的颠簸着,喝着从无人超市里面找到的威士忌,感受风声在耳旁变成了醉意绵绵的舞曲。衬衫上的破布条随风飞舞,身后的“清算”巨剑也来回摇摆,水壶撞着背包发出沉闷的金属声,肮脏而血迹斑斑的绷带散开的布头也在热风中舞动。粉色光滑的伤口愈合组织闪着微光,太阳穴上的静脉血管像闹钟一样砰砰直跳。他已经在上帝的平底锅中煎熬了有一个多星期了;沿着约翰和珍妮的痕迹没日没夜的前进,朝着东北方向,穿过陕西省、山西省,进入河北省,眼前就是北京,此时的他正陷入疯狂。
他跳着舞,喝着酒。直到热风中的一切在眼前旋转起来,明亮刺眼的天空变成薄暮的灰色,头脑中嗡的一下响了起来。他摊到在路上,几乎昏厥过去,不堪重负的心脏在干燥的胸腔中狂跳。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哭着、笑着,拖着身体爬上煤堆,翻过四脚朝天的小型货车,躺在它渐渐缩小的阴影里,在热浪中颤抖着,喘息着。“约翰·伍德”他粗声的喊,“珍妮·富兰克林,你在哪啊?”事实上,他知道珍妮在哪,也知道珍妮死了。就在不久之前,珍妮的尸体被遗弃在北京白河附近的森林中,是约翰杀了她,还杀了他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杀了你的!约翰。”他伸出肮脏的手,摸索着从肩上拿过水壶,摇了摇。水壶几乎空了,不过没关系,他要喝完每一滴水,然后躺在那儿,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再沿高速进入北京,那座令他伤心欲绝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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