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娇立即感兴趣地移坐到丈夫一旁。岳贤继续用手一指命令道:“没瞅见茶壶、茶碗碍事儿吗?赶快全先端走!”
老魏马上又学清宫戏里仆人的动作,这次还单腿跟着一屈:“喳!”
孙凤娇笑着起身帮老魏挪干净茶几。岳贤已很鬼地将老魏的四个锦盒全打开并码放到茶几上,马上又对坐到自己一旁的妻子说:“只许看,不许摸呀!”
“别听他的,弟妹!”老魏抢着说,又伸手示意,“随便拿,随便摸啊,而且掉地上碎了都算我的……”
岳贤又马上调侃:“对,喜欢哪个别客气,说话!”
老魏极油地一笑:“是,别管价钱,弟妹,价钱我们哥儿俩好说!”
岳贤不由得喟叹一声:“行,老魏!古玩行儿算把你培养到位了,真都成了精了!”
老魏自负地笑了:“过奖,过奖!闲话少说,你也请开眼吧,您呐!我正好儿看看有没有要回复的短信。”老魏又伸手示意一下,之后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摆弄起来。
岳贤急切地把一个锦盒搬放到双腿上,真的认真看起来。孙凤娇发了下愣,犹豫地把一盒玉像岳贤那样搬放到双腿上。到底哪个才是令丈夫惦记已久的白玉刚卯呢?孙凤娇正盘算时,岳贤的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在那件白玉刚卯上点了一下,马上又缩了回去。孙凤娇马上下意识地先去觑老魏:老魏显然没有发现,正用笔笨拙地在手机上写着。
孙凤娇一笑,这才拿起那个刚卯认真观看起来:敢情刚卯长不过两公分,顶多一公分见方的外壁四面上竟还刻着许多缺笔少画的汉字。孙凤娇先急剧思忖稍许,突然故意轻嗽一下,为的是引起老魏的注意,老魏果然斜起眼开始偷觑。
孙凤娇这才伸手去碰正专心看一块儿古玉的丈夫,假装感兴趣地说:“哎!这小长方玉勒子上还刻有字呢!”
岳贤往妻子手里斜一眼,立即纠正说:“那可不叫勒子,亲爱的!那叫刚卯。再好好看看,之后告诉我上面刻的字是嘛意思!”调侃完又专心去看自己手中的玉。
老魏窃笑着抬眼偷觑孙凤娇。孙凤娇假装认真去看,并试着不出声地去读,马上苦笑起来:“哎!晕了,好些字怎么都缺笔少画呢?真看不懂,你就告诉我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不就完了嘛,大书法家!”
老魏窃笑着又去偷觑岳贤。“那就好好听着!刚卯一般都刻有三十二个字,分别是:正月刚卯,零殳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帝令祝融,以教夔龙。庶蠖刚瘴,莫我敢当。”岳贤卖弄地说罢,立即又调侃地用天津话说,“至于嘛意思,问老魏,老魏是专家!”
老魏没想到岳贤会突然把问题甩过来,一阵失措后又自得地笑起来,并回以山东怯口:“具体嘛意思俺知不到,但大概嘛意思俺知道……”正想显摆,又被岳贤不无讥讽地把话打断:“歇!等您书出来了,我们再拜读不迟。”岳贤马上又对妻子说:“内子听好,翁仲、司南、刚卯并称汉代避邪三宝。不幸的是老魏只有一件刚卯,而咱家却有另两件:一件翁仲、一件司南!司南表面都快沁满黑漆古了,但灯光一打从里往外透出的全是深红的血沁!”
垂涎三尺的老魏咽口吐沫,把手机一下丢到一边,急切地把手伸向岳贤,催促道:“对了,我把玉都拿出来了,你小子也该把玉拿出来了吧?!”岳贤只用两个手指把老魏伸过来的手又捏开:“你最向往的翁仲、司南我带是都带来了,只是我还没想好到底让不让你上书发表呢?!”
老魏显然早有准备,马上亢奋地站起来:“你不愿露白好办,不打你名字不完了?!只标此玉为友人提供……”
岳贤又故意慢条斯理地用怯口儿打断老魏:“俺不光怕露白,俺还怕一登出来被人仿了走,之后仿品充斥市场!现在仿古玉全用上了高科技,仿得那叫真!之后闹得俺这真的都不值钱喽!”
孙凤娇发蒙地看了丈夫又去看老魏。老魏也语塞稍许才说:“你的意思莫不是让我得付些款才允许我用?那你小子也明说!”
孙凤娇一下羞赧起来,她真担心丈夫点头说是。岳贤仍坦然一笑,依然用怯口儿调侃:“那俺不是也太不够朋友了么?!”
“那你小子干脆卖给我!”
孙凤娇马上眼睛一亮去看丈夫。岳贤仍用怯口儿说:“这不又回到想当初了么!想当初俺还想买你这刚卯,跟俺的翁仲、司南配成一套呢,可你就是不成全俺!偏让俺成全你……”
“好吧,现在我同意成全你,但得等我出完书的……”老魏将牙一咬,抢过话。见岳贤冷笑,他马上又改口,“对了,一出书你又担心仿品满天飞,所以说了归齐,还得由你成全我!开价儿吧,咱哥儿俩痛痛快快的!”
岳贤不紧不慢地仍用怯口儿笑着说:“你先给你的刚卯报个价儿让俺听听!”
老魏愣儿全不打地马上说:“五万!”
岳贤也愣儿全不打地马上说:“我要了!”
孙凤娇刚下意识地转过眼神去看丈夫,就听老魏又高声说:“我出十万!”老魏马上又一指孙凤娇:“这位女士是要出价儿吗?”
孙凤娇意外地笑了,马上又去看丈夫的反应。岳贤也充满讥讽地笑了:“成,老魏,要是论北京古玩行儿里谁最成功,您肯定不是最成功的;但要论北京古玩行儿里谁最油,那都不用想,您肯定是最油的一个!”趁老魏像被挠了痒痒筋儿似的发笑时,岳贤又提高声音说:“咱们可以就按拍卖价儿说,老魏!要是翁仲、司南、刚卯配在一起成套拍,你认为该拍多少,老魏?是否成全你,可全在你这一回答上了啊,你可想好了再说!”
孙凤娇若有所思地看看丈夫又看看老魏。老魏不笑了,思忖稍许,又圆滑地一笑:“也没见过成套拍的啊!咱哥儿俩不逗闷子了,这样吧,您也甭不好意思,还是我掏几万,以弥补你让我使用有可能给你造成的损失吧!”
“你掏几万给我,肯定得你说!”岳贤正色地拉下脸,“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十万以下就免开尊口吧!”
孙凤娇又一下羞赧起来。老魏更是痛苦得翻眼直看屋顶。孙凤娇瞥一眼老魏,偷着嗔怪地向丈夫皱眉示意。岳贤又笑起来:“哥哥,别难受了,兄弟跟你开玩笑呢!”老魏马上喜笑颜开了,但岳贤抢着又说下去,“咱哥儿俩可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我肯定得成全魏哥!不过,咱哥儿俩都是嗜玉如命之人,所以魏哥也应该理解兄弟的苦衷!”说到这里岳贤有意停顿让老魏去说。
老魏只是点头:“是!是!是!”
岳贤知道火候到了,可以彻底摊牌了,于是先嗽一下嗓子再正色地说:“我倒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瞒魏哥,你弟妹还真喜欢上你楼上那俩大花椅子了,不过,过十万我肯定不买!你看这样行吗,老魏?你再给我再加五万,咱哥儿俩换!”
孙凤娇这才如梦初醒,她先欣赏地看了丈夫一眼,又掩盖不住急切的心情去看老魏。老魏难受至极地吭唧起来。孙凤娇马上失望地去看丈夫。
岳贤讥讽地一笑:“我没带奶瓶子,你再吭唧也没用,老魏,同不同意赶快言语!我现在就数手指头,从一数到五,过五再谈你就得给我加十万啦!”刚数出一,就听老魏狠歹歹地大叫一声:“换可以,一分不添!我现在也数手指头,也从一数到五,过五你反过来得给我加五万,不,加十万!”
老魏话音未落,岳贤已干脆地说:“成交!”
孙凤娇至此才恍然大悟,她不禁心花怒放,不无钦佩地看着丈夫。前天从老魏家回来,她特意问过丈夫,知道丈夫当初从地摊儿上买这让老魏垂涎的司南和翁仲时,前后一共才花了两千八百块。
老魏突然起身,像足球队员踢进一个好球般单手攥拳用力伸缩几下后又大吼一声:“耶!等着瞧吧,姓岳的!翁仲、司南、刚卯让我配成套,你看我最后多儿钱卖,哼!”
孙凤娇一下又迷惘起来,真搞不懂这俩大男人究竟哪个才是赢家!
单元门四敞大开着,可以看到客厅地上大都铺上了报纸,孙凤霞继续麻利地铺着。随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岳贤在前面引路,两个搬家公司的壮小伙儿合搬着一把大花椅子从楼梯走上来,往屋内搬时,岳贤忙又充满爱惜地叮嘱:“两位兄弟,进门时注意,千万别给我磕了!”
年纪稍长些的小伙儿自信地说:“放心,先生!用不用先放下,我们换上鞋套?”
孙凤霞忙迎上来:“对对!最好换上鞋套!”
岳贤马上急切地更正:“不必啦!给我放厅里就齐了!往里走!对!慢着!慢着!……”岳贤指挥着让两个搬运工将大椅子放在了雕龙小方角柜的前面,之后打开手包边拿钱边说:“我说什么来着,拉我这趟活儿是不是太值了?!”
正说着,孙凤娇兴奋地在前面引着路,又有另外两个壮小伙儿搬着另一张椅子径直往屋内走来。孙凤娇直接就说:“不用换鞋!进吧!进吧!”
岳贤把三张百元钞票塞到年纪稍长的小伙儿手中,忙又去指挥:“进门时小心,二位!千万别给我磕啦!……好!往里走,和这把椅子给我并排一放就齐活了!……哎!好活儿!齐了!哥儿几个慢走。跟司机说,不必掉头,往前开再右拐,一样上马路。”岳贤客套着将四个搬运工人送出单元门。
孙凤娇顾不上去换拖鞋,便亢奋地上前欣赏起来。孙凤霞也一脸笑容地跟过去,显然也分外喜欢这对嵌满螺钿的大椅子。“真漂亮啊,凤娇!这俩大花椅子肯定没少让你们花钱吧?!”
“一分没花,岳贤拿两块儿玉换的,那两块儿玉岳贤收得早,一共才花了两千八百块,等于这俩大花椅子也就花了两千八百块!”孙凤娇乐得把口水都流了出来,忙用手去擦。
孙凤霞也倍儿感开心地笑出来:“别说,岳贤确实真行!”
单元门一开,岳贤神情亢奋地又转回来,同样顾不上换拖鞋便走上前去欣赏这对大花椅子。
“真太漂亮啦,岳贤!我真没想到能这么漂亮!难怪让凤娇这么惦记!”孙凤霞又发自内心地说。
孙凤娇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岳贤光笑没有回答,他突然转身快步走进小餐厅,仔细看了那只香几稍许,突然沉下面孔走回客厅,再仔细去看俩椅子,猛地发出一声长叹,之后一言不发地抬头去看屋顶。孙凤霞一惊,马上转看妹妹。孙凤娇同样一惊,紧张得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怎么啦,岳贤?”
岳贤稍顿,突然大叫:“怎么啦?还看不出来吗?太棒啦!好好儿听着!这是典型皇家用器,是养心殿造办处精心打造的宫廷家具!”说罢,岳贤亢奋得一通手舞足蹈,之后又仰起头像京剧里的大花脸般大笑起来。
孙凤娇转惊为喜,马上笑着对姐姐说:“坏啦!我们家岳大宝这次真的要范进中举啦!”
孙凤霞没跟着妹妹笑,而是偷着捅一下妹妹,之后用一只手去点自己脑袋予以暗示。孙凤娇立刻便不再笑了,赶忙走过去与丈夫脸对着脸,又用一个手指放自己嘴上:“嘘,嘘,冷静,冷静,亲爱的!”
之后,孙凤娇立即拉着岳贤去清理铺了一地的报纸,孙凤霞见状也忙转身从卫生间拿出墩布墩起地来。
收拾干净铺客厅地上的报纸,岳贤刚想再去欣赏俩大花椅子,立即又被妻子像拉孩子般地拉着手去换拖鞋,之后继续被拉着手走进厨房,孙凤娇令其和她们姐儿俩一起去做果盘,这期间只要岳贤往外一扭头,孙凤娇都要立即伸出双手把丈夫的头扭过来。
果盘做好了,三个人这才重回客厅,他们坐在沙发上边吃水果边继续乐得合不拢嘴地欣赏起这对大花椅子。岳贤突然起身,上前盘腿往客厅地上一坐,又近距离欣赏起来。
孙凤娇与姐姐先对一下眼神,这才笑着说:“喂!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啦,亲爱的!你从哪儿看出来这俩大花椅子是典型皇家用器,而且怎么一下又成养心殿造办处精心打造的宫廷家具啦?”
岳贤自负地一笑:“告诉你,亲爱的,昨天夜里我睡醒一觉后,见你仍睡得死,死美人鱼似的,(孙凤霞响亮地笑出来)我又起来去书房上网去啦!”说完他又笑得合不拢嘴了。
孙凤娇面现疑色,思忖着去看书房。孙凤霞立即碰一下妹妹,悄声为妹夫证明:她昨天夜里起夜时,确实看见岳贤在书房里正用电脑上网。
孙凤娇不等听完已起身向书房走去,孙凤霞感兴趣地也起身跟进书房。岳贤仍没有起来的打算,而是身子原地一转,对着书房高傲地说:“谁说没有漏儿?漏儿从来只留给有学问、有准备、有脑子还得久经沙场之人!”忍不住又笑出来。估摸妻子已将电脑打开,岳贤于是骄傲地又提高声音:“上网直接点击北海公园。”说罢,惬意地如同躺到草地上般舒展开整个身体,之后一手托着头继续看不够似的去欣赏两只大花椅子。稍许传来孙凤娇急切的声音:“岳贤,网打开了,也点出北海公园啦!”
岳贤又惬意地平躺到地上,他把两只胳膊叠放到头下,先跷起二郎腿再自负地说:“找静心斋,之后接着点。”
“你还没说为什么要点北海公园和静心斋呢,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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