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2018-04-15 作者: 郑效农
第77章

孙凤娇已看罢扇子,但没能延续刚才的伪装,立即做贼似的凑到岳贤身边,紧张得都有些气促地与丈夫低声耳语起来:“那扇子真有那么好吗,岳贤?而且我怎么觉着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妻子如此紧张,令岳贤忍不住直想笑,他马上发现刘老板很鬼地也在向这边儿观看,立即讥讽地一笑推开妻子,同时故意高声大气地说:“咳!怎么瞧上那把破扇子啦?”

刘老板立即急赤白脸地搭腔:“什么?破扇子?怎么啦,岳大书法家?怎么都不抵夫人有眼光啦?您拿出来好好看看,扇子贴黄带刻!扇把是虎皮紫檀!不是吹的,全世界这样的扇子已知只有三把!一把在日本一叫什么博物馆来着?”

岳贤马上讥讽地说:“别看我,我从没说过!”

刘老板急得直敲自己太阳穴:“一日本朋友告诉我的,啧,就在嘴边上,对了,好像叫仓什么博物馆来着!”

岳贤接得很快,说:“知道了,苍蝇拍儿博物馆,这种扇子挺实,不光能扇,还能拍!”

孙凤娇姐儿俩马上又躲到一边,背过身笑得后背乱颤起来。

刘老板气恼地改用手去拍脑门儿。岳贤继续调侃地说:“别打啦,再打连家全找不着啦!行啦,就算有一个在日本博物馆里!还有一个在你这儿!剩下那个在哪儿呢?”

刘老板这次不再拍脑门儿,立即说:“杭州文物总店啊!而且被杭州文物总店定为镇店之宝!这可不是我说的,咱们这儿有资料为证!”转身刚要走,马上又停住,讥讽地问:“说!想长学问吗?想,我才给你拿!”

孙凤娇姐儿俩不再笑,急剧思忖地转看岳贤。岳贤做出特实诚的神态,用力点点头才说:“太想长学问了,刘老板!”

刘老板马上神气活现了:“行,态度还算端正,那今儿就让你长这学问吧!”又转身去翻抽屉。

孙凤娇感兴趣地丢下姐姐凑了过来,偷着冲丈夫光张嘴不出音地问:“那扇子,真好吗?”

岳贤肯定地点点头,并偷着挑起大拇哥,孙凤娇立即双眼熠熠生辉地转向刘老板。刘老板急切地已将抽屉整个儿从二屉桌里抽了岀来。

刘老板终于翻找出一本杂志,一下打开要找的那页,原来那页特意用把塑料尺子隔着,这才亢奋地展示给岳贤:“您上眼长学问吧!”

岳贤接过杂志,孙凤娇急切地也伸头去看,杂志刊登的彩照上还真是一把几乎和柜台里摆的一样的扇子,只是所刻纹饰有所不同。不容岳贤仔细去看,刘老板已自负地上前伸手指着照片下一行小字马上说:“看见了吗?白纸黑字写着呢吧,‘杭州文物总店收藏!此扇被杭州文物总店定为镇店之宝!’还滋扭吗,岳大书法家?”

孙凤娇马上去看丈夫,孙凤霞马上也做好开乐的准备。但出乎她们的意料,岳贤这次透着实在地摇摇头才说:“不滋扭了,五百块拿得走吗?”

孙凤霞姐儿俩没能反应过来,但刘老板的声调已一下提高了八度:“什吗?五百块?您乐死我!您真敢开牙!看在咱们多年老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少跟您要五百块!别人,少三十万甭想!您要,就给二十九万九千零五百吧!”

孙凤娇和姐姐脸上马上又都有了笑模样地去看岳贤。岳贤立即冲刘老板一伸大拇哥:“真够意思!就这么着了!”马上又转对发愣的妻子和大姨子,一本正经地说:“哎,你们一起帮我合计合计,刘老板准备二十九万九千零五百把这店倒给我,你们说我接吗?”

不等孙凤娇姐儿俩表态,刘老板已双手抱拳地说:“岳老师!您还没听我全说完呢,二十九万九千零五百还包括本人在内!本人看出来了,您还缺个不要工资的伙计呢!”

孙凤娇和姐姐又乐喷了。

夕阳下,孙凤娇和姐姐簇拥着岳贤从天雅古玩城走出来。孙凤霞突然又笑了:“才知道,你们家岳贤在古玩界还真是大大的有名儿呀!开店的几乎没有几个不认识他的!”

孙凤娇讥讽地马上把话接过去:“是,还能看出来,都知道他专搂薄儿捡漏儿!你没注意吗,姐?只要他一问,人家第一句话都是‘这个可贵’!”

姐儿俩又会心地一起笑起来。岳贤也笑了:“到哪儿都可以充大款,唯独别在古玩行充大款!要不就赵本山讲话了‘小样儿,整死你’!”

孙凤娇和姐姐又开心地笑起来。

“我看你们笑都笑累了吧?今儿转不了对面的古玩城了吧?”岳贤说着看了一下手表。

孙凤娇和姐姐立即兴致高涨地抢着说:不累!只要你不累,咱们就接着转!

岳贤一笑说,我一点儿问题没有!于是孙凤娇立即搀起丈夫的一只胳膊,又转对姐姐一挤眼睛,姐儿俩马上异口同声地说:“今儿还没捡着漏儿呢!”

岳贤哧地笑出来,马上又一本正经地说:“你们也看出来了,在这儿捡漏儿可难点儿!在这儿开店的,没一个没经过千锤百炼的!所以,挨这儿,只要买对了就如同捡漏儿,因为中国文物的价格远没到位呢。”他突然眼睛一亮,像才想起来似的又说:“对了,这儿也有明明一知半解但偏爱充大个儿的白薯!”说罢开心地笑岀来。

孙凤娇敏感地马上问:“咱家哪件好东西是买那白薯的?”

岳贤笑得越发开心了:“回去再说!已经五点多了,我带你们直接上三楼吧,先找那白薯去!”

孙凤娇姐儿俩立即亢奋地簇拥着岳贤跑过马路,迫不及待地快步走进古玩城。

孙凤娇姐儿俩亢奋地簇拥着岳贤乘滚梯上到三层,岳贤面现讥讽地放低声音说:“那白薯的店就在第二排,从这边走!”

一个店老板从开着的店门看见了岳贤,立即殷勤地扬手打招呼:“哟,老哥,您可有日子没来啦!进来坐会儿?”

岳贤客气地马上说:“待会儿,先转转!”

店老板立刻又说:“您先转转,待会儿过来喝茶来呀!”

岳贤答应着继续向前走去,孙凤娇不解地发问:“人家那么热情,干吗不进去看看呢?”

岳贤讥讽地一笑,说:“我是来淘古玩的,又不是来喝茶的!再说他哪儿有值得我进去看的东西呢!”

没走几步,又一迎门坐在店里的老板早早已热情地站起来与岳贤打招呼,同样邀岳贤到店里看看,岳贤依然客气地以“先转转”搪塞而过。孙凤娇忍不住又发问了:“哎!问你!这位请你进,你也依然不进,什么道理?”

岳贤越发讥讽地一笑:“你没见这位眼全急蓝了吗?”

孙凤娇姐儿俩同时又笑出来。岳贤则正色地继续说:“记住了,凡有好东西的,店主全踏踏实实的。跟刚才逛天雅古玩城一样,你俩只管踏踏实实跟我走吧,我闭上眼,光用鼻子闻就知道哪个店该进,哪个店不该进!至于买得了、买不了单说!”他突然打住,冲着迎面走来的一个五十多岁、胖墩墩、标准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扬着手快步迎上去:“哎哟,四儿!不,得叫陈教授了!那天一开电视正看见陈教授在讲明清木器里‘托儿’的鉴赏与收藏。你好!你好!正说上你店里当面请教呢!”岳贤说着已主动热情地把手伸出去。

孙凤娇姐儿俩兴奋地站住,好奇地打量迎面走来的叫陈四儿的中年人。陈四儿顿了一下,非但没有与岳贤握手,反而厌恶至极地翻一下白眼才说:“我这儿正忙着呢!”之后与岳贤擦身而过,继续走去。

孙凤娇姐儿俩像被兜头浇了盆凉水般木在了原地。岳贤真是太有涵养了,越发笑容可掬地对着陈四儿的后身儿高声说:“得嘞,那就先忙你的,陈教授!改天有空儿我再直接到府上登门求教去!”

“随您便!”陈四儿冷冷地又丢下一句话,继续头都不回地走去。

岳贤越发开心地笑起来。孙凤娇则愤然了:“行了!你怎么居然还能笑得岀来?这是什么倒霉东西呀!”

孙凤霞也气恼地说:“是呀!倒霉德性怎么四六不懂呢!”

“这东西看来是醒过来了。倒霉德性要乐死我了!”岳贤又开心地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忍住笑,他用手抹了一下笑湿了的眼角儿,说:“今天这趟古玩城遛得太开心了!走了,想遛也得改天了,忒晚了,你们看,已经有锁门家走的了。”

孙凤娇突然提岀去老魏店里看看去,岳贤马上点一下自己的手表说,马上到饭口了,与其跟老魏两口子打咕,不如咱们自己吃去。之后眼睛一亮地说:“今儿真太开心了!我今儿请你俩吃爆灶儿去如何?”说罢很有意味地又瞭了妻子一眼。

孙凤娇会意地马上拥护:“业!吃完爆灶儿马上打道回府!回去讲故儿,而且就讲这四六不懂的倒霉东西!”

“哟,合着白上三层了,也不去看那块专爱充大个儿的白薯啦?”孙凤霞马上转对岳贤说。

孙凤娇笑着马上把话接过去,说:“姐,不已经见到那倒霉东西了嘛!”

孙凤霞这才恍然:“噢!他就是那块白薯呀?”

“业!”孙凤娇又抢在丈夫前面响亮地回答,之后一手挽丈夫,一手挽姐姐,转身就走。三个人亢奋地走上下行的滚梯,孙凤霞一下没站稳,噢地尖叫一声,忙一把抓住妹妹,之后姐儿俩又呱呱大笑起来,引得岳贤也笑起来。之后“我这儿正忙着呢!”成了三个人一路调笑不止的笑料……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孙凤娇因为穿的是双半高跟儿皮鞋,所以着实有点儿累了,进门后腰都懒得弯地说:“受累,大宝哥!帮忙拿下拖鞋。”岳贤立即回答:“我这儿正忙着呢!”三个人立即又开心地笑起来。

姐妹俩一进屋立即进厨房准备茶与水果。岳贤则从卧室红木雕花架子床的抽屉里取出电动剃须刀,惬意地刮着脸走进卫生间。岳贤早上才刮过胡子,之所以又刮,是因为每当对着镜子、电动剃须刀在耳边嗡嗡作响时,他的思绪就特别活跃。到睡觉还有将近两个半小时,他得把故事准备充分了,一会儿妻子和大姨子肯定得缠着让他讲陈四儿。光数落陈四儿没有意义,数落陈四儿应该是捎带手的,关键得把姐妹俩讲高兴了,之后好干正事——争取多注册几件收藏品。看着镜子里马上便也六十岁的那副面孔,岳贤才突然意识到和陈四儿认识已有三十多年了……

“大宝哥!我们可完事啦!”

骤然传来的妻子嗲声嗲气的叫声,把岳贤从往事的回忆中扯回现实。岳贤马上关掉电动剃须刀,胸有成竹地走出卫生间。

孙凤娇端着一大盘做完的果盘又去招呼姐姐,孙凤霞手拿牙签快步走出厨房:“水马上开,我还得为岳大师沏上八宝茶的呀!”边说边把牙签往水果块上扎。

“是在小餐厅还是上阁楼?”孙凤娇亢奋地马上问。

“肯定得上阁楼了,我还得给你们拿东西看呀!”岳贤说罢嘭地又喷笑出来。

孙凤霞和孙凤娇被感染地马上也跟着笑起来,孙凤霞边笑边继续往水果块上扎牙签,结果扎到妹妹手上。孙凤娇夸张地一下大叫起来。

三个人笑得越发东倒西歪了。岳贤抢先走上旋梯,一上阁楼兴奋地马上打开一个暗柜,稍许从里面找出一件用报纸包得严严实实如杂志般大小、厚薄的物件,刚想打开,传来妻子和大姨子上楼梯的脚步声。岳贤眼珠急剧一转,立即来到书案处,迅速掀开待用的一摞宣纸,把报纸包着的物件先藏了进去。

孙凤娇手拿果盘在前,孙凤霞用块白毛巾垫着,托着刚沏上的满满一缸子八宝茶随后,两人一走进阁楼便急切地坐到书案对面的二人凳上,一起憋着笑地去看岳贤。

岳贤已稳稳地坐在南官帽椅上,故意不与妻子和大姨子对视,他先手捧专门登录古玩的笔记本认真翻看,马上发自内心地笑了:“嗬!还真没少登,已经十几大篇儿了!”亢奋地把笔记本放到书案上,再推给坐在对面的妻子。

孙凤娇隔着书案麻利地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送到丈夫嘴边:“先吃水果,亲爱的!”与妹妹挨着坐在一起的孙凤霞立即也说:“对,先吃水果,八宝茶才沏上,太烫!”

孙凤娇又将一块水果给丈夫送过去,同时急切地提醒说:“吃着,说着!这次最好别又绕来绕去的,直接就说那倒霉东西干吗恨的、恨不得咬你一口啊?”

孙凤霞嘭地一下又笑出来。岳贤和孙凤娇跟着也笑起来。

岳贤把水果放进嘴里才算忍住笑,他提示地嗽一下嗓子。孙凤娇姐儿俩立即互相提示地碰一下对方,于是两个人再次同时憋着笑地坐正身子,做出认真聆听的神态。

岳贤故意响亮地又嗽一下嗓子……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京大杂院。各住家儿门前的小厨房鳞次栉比,已完全看不出房屋本身及院子的原貌。岳贤穿着三十多年前曾流行一时的黑风衣,七拐八拐地走进院子,他径直来到陈四儿的屋门口,先借着屋内透出的灯光去观看堆放在门外的一对顶箱柜、一件联三和一件小三米的大翘头案,翘头案上还放着个雕花被搁子。见都是榆木擦漆的大路货,岳贤讥讽地揺摇头,又透过窗玻璃往屋里看,马上看到陈四儿倚靠在床上一脸满足地正看一台黑白电视,其妻坐在屋当中一硬木小地桌旁,用小勺正给一岁多的儿子喂饭,由于外面黑,所以一家人全然不知岳贤的到来。

岳贤拍拍手上的尘土,再去敲门,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陈四儿和妻子同时转看房门,又同时问:“谁呀?”

岳贤这才拉门走进去。陈四儿一见岳贤兴奋地一个鲤鱼打挺蹿到地上,把正张嘴等着喂的小儿子吓一激灵,之后嘴一撇哇地大哭起来。

岳贤误会了,忙笑着说:“别哭,宝贝儿!又不认识大大啦?”

陈妻嗔怪地马上说:“不是,全是他那倒霉爹冷不丁从炕上蹿地上吓的!别说孩子了,连我全吓一大激灵!”

岳贤笑了:“咳!以后注点儿意吧,四儿!您都当爹啦!”

陈四儿则毫无歉意:“行啦,行啦,快别让儿子叫唤啦!我跟老岳有正事儿说,要不你带儿子先过我妈那屋儿去?”

陈妻明显不想走:“我们就不走,我们正吃着饭呢,凭什么让我们走,是吧?不哭了,儿子!”

“对,不哭了,一会儿踢你那倒霉爸爸去!”岳贤去逗小小子,小小子很经哄,立即就不哭了。

陈四儿迫不及待地一拍岳贤:“你来得正好儿,老岳!昨儿去喝街,在石驸马桥一老太太手里收了把特神的芭蕉扇,我研究一天一宿了,愣没研究透这芭蕉扇是什么材料做的!”

岳贤心里一动,故意讥讽地调侃:“还研究什么?芭蕉扇,肯定是芭蕉树叶子做的!”

“不是!我拿你一看就知道了!”陈四儿又速度极快地过去开柜门,又把小儿子吓得哇的一声扑到母亲怀里。

陈妻气得这次抱起儿子真的去踢丈夫。岳贤忍不住也笑出来:“对,是得踢他。这么一会儿把孩子吓哭两回了!”

陈四儿不去理睬,只顾从柜子里拿出一把贴黄带刻、紫檀把儿的芭蕉扇。岳贤一激灵,瞪大眼睛,心脏马上也咚咚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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