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讲述被打断。

孙凤娇失望地出口长气：“哎哟！简直是故弄玄虚，绕了半天，原来就是大嚎子白送的那残玉坠儿呀！”

孙凤霞马上笑着点头说：“而且说得还神乎其神的……”

孙凤娇又抢过话：“而且让呣们白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姐妹俩会心地笑起来。岳贤则一点儿不笑，等姐儿俩笑差不多了，才讥讽地说：“我才说个开头，就像一本小说，才读了引子。不过，既然没兴趣那就散！”说着就要起身，但被妻子大叫着制止：“不许走！”孙凤娇说着已站起身，隔着书案去拉岳贤。岳贤不再走，但讥讽地说：“嘿，嘿，小点儿声！好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楼顶上去贼了呢！”

孙凤霞又开心地笑出来。孙凤娇也笑了，接着命令说：“那就赶快坐下，讲！”就知丈夫会反驳，马上又说：“听话，俩姐姐一会儿给你做银耳百合羹。”

岳贤一下笑出来，不甘心地反问：“我要不听话呢？”

孙凤娇马上站起身，准备打拍子似的伸开双手：“姐，听我说预备起啊！”

岳贤赶忙坐下，坐的同时已高声说起来：“话说这有灵性的玉呀……”

孙凤娇一下笑坐下了，孙凤霞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起来……

年轻时的岳贤夹着卷宣纸一脸欣然地走进海王村，他不时与个体店主们打着招呼径直向小杨的店走去。

小杨坐在自己店外的椅子上正用耳塞听收音机，一见岳贤马上热情地起身相迎：“岳老师，您可有日子没来我们海王村啦。您看，您一来大伙儿对您多热情呀！”

岳贤世故地一笑：“哎！好！再热情不如拿出件俏货出来。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全挣足了，现在地摊儿上哪儿还看得见你们的影子啊！”

小杨一笑：“哥几个是不怎么在北京地摊儿上遛了，不是挣足了……”

岳贤马上接过话：“那就是变懒了。为什么变懒了？还不是挣足了吗？”

小杨又一笑：“大书法家，不是小杨要跟您搬杠，人哪有觉得挣足了的时候呢？大伙儿之所以不怎么遛北京地摊儿，实在是因为总有抄的，弄得小贩子们有正经好东西都拿天津沈阳道去了！咳！北京多咱也有像天津沈阳道那么个允许老百姓自由交易的古文物市场就好了！大书法家，您比我们这些小贩子有头脑，问您，天津不也属咱们国家版图吗？怎么让它开，就不让咱北京开呢？”

岳贤立即虚张声势地说：“问得太好了！你问我也算问着了，告诉你，就因为这个这个这个，所以就这个这个这个只能天津可以有，北京就不能有！明白了吧？”

小杨一下又笑了起来。岳贤马上讥讽地说：“这倒霉孩子，不想着怎么淘换点儿好东西，怎么竟琢磨闲白儿呢？快说！有可看的吗？有就麻利儿地拿，没有，就回见吧您呐！”说完转身就走，立即被小杨叫住。小杨仍开心地笑着：“真舍不得让您走，我这儿还真有点儿特殊的。对了，一直没好意思问，岳老师结婚了吗？”

岳贤马上警惕地反问：“怎么意思？让我看东西跟结没结婚有关系吗？”立即又说：“知道了，是春宫，对吧？那就算了！我结不结婚都不收那个，回见。”刚要走，又被小杨笑着拉住。

岳贤又虚张声势地说：“嘿！可不兴强买强卖呀！”

小杨又开心地笑了：“您、您真太逗了！都不容小杨我说话了。我知道您不收春宫，我也没说让您看春宫呀！”

“你说，你说了多少废话了！倒是什么？我还蒙鼓里呢！”岳贤急切地伸出手：“这倒霉孩子，倒是赶快拿出来呀！”

小杨继续笑着：“肯定拿，您别急。为什么问您结没结婚呢，因为这东西只有女人有兴趣！”

岳贤敏感地一下举起拳头，威胁地说：“看见了吗？小杨子，你小子要敢拿出那种不着调的东西来，我保证擂你！”

小杨笑得越发开心了：“哎哟，岳老师真是太好玩儿了！跟您说实际的吧，这东西本来没想卖，想留着给我未来的女朋友呢。算了，冲您这好玩儿劲儿的，就让您开开眼吧！”

讲述被岳贤自己终止。

岳贤故意学单田芳说评书的腔调说：“要知小杨拿出个什么，咱们下回书再说！”说罢起身就走，但立即被妻子大叫着拉住：“讨厌！快接着讲！”

孙凤霞则误会地忙站起身，说：“要不，我先下去吧？”

“唉，还真误会上了！别别，用不着，我开玩笑呢。我讲，我讲！”岳贤这才笑着赶忙坐下。

“你就讨厌吧，你！”孙凤娇说着已拉着姐姐重新坐下，姐妹俩兴趣十足地又都睁大了眼睛……

小杨不再说什么，转身走进自己的小店，从柜台里找出个首饰盒，拿着马上走出来。他打开首饰盒，拿出用红绳穿着的一串贸易珠。一抹阳光正顺着前排古建屋顶的瓦垄倾泻下来，本来就色彩斑斓的贸易珠被阳光辉映得愈发流光溢彩起来。

岳贤还是第一次见贸易珠，他好奇地忙接过去认真看了起来，立即就被贸易珠斑斓的色彩和千变万化的纹理所吸引。贸易珠一共六个，尺寸形制都差不多，都长约两公分左右，筷子头般粗细，但色彩与纹理各不相同。除六个贸易珠外，红绳上还夹穿着一粒极不起眼的、黄豆粒大小的黑乎乎的玉人头。岳贤没有理会，马上把注意力又落到六个贸易珠上，心里已在琢磨如何才能用最少的钱把它们据为己有。

“漂亮吧？岳老师，这是小杨有生以来看过的最漂亮的珠子啦！是不是是个女人见了都会爱不释手啊？”

岳贤掩饰着怦然心动，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料儿的！而且肯定是人工的！”

小杨讥讽地笑了：“料儿的，可不都是人工的嘛，关键这是老的，而且够得上鬼斧神工了吧，岳老师？”

岳贤仍轻描淡写地说：“做得不错，但够不上鬼斧神工。不是贬它，比雕虫小技略强那么一点儿吧……”

小杨不等岳贤说完已伸手去要，被岳贤不客气地一巴掌把手又打缩回去：“既然跟我显摆，就得听我把话说完了的！盲目叫好儿是害你，知道吗？”

“对对，岳老师从来都毁人不倦……”小杨故意把“诲人不倦”说成“毁人不倦”，之后讥讽地笑出来。

岳贤假装没听岀来，马上说：“肯定不是摔个大跟头捡的，对吧？”

小杨仍讥讽地笑着说：“肯定不是！您见着了，去年我还没摔个大跟头，只一小马趴胳膊不就戳折了嘛！”

岳贤也讥讽地一笑：“完了不是！那就说实话，多少钱收的？……你放心，我不要！说完多少钱收的，我再告诉你这叫什么，哪儿产的。别琢磨，马上说！不说实话我让你永远蒙鼓里！”

小杨收住笑，看看四周，才正色地压低声音说：“这是跟您说，岳老师，跟别人我全说是五十一粒收的，实际上我是帮人代销的，因为这东西第一次见，实在吃不准，有人问，我都不知要多少！所以，您没看我都没在柜台里摆出来吗？”

岳贤看到了希望，咚咚地一阵心跳，但完全掩饰住，马上说：“要说一串儿五十还差不多！（小杨刚想伸手，见岳贤又扬起手，忙把手又收回去）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中国的东西！说实话，是哪个穷留学生让你代卖的吧？”

小杨立即正色地说：“真不是！实话告诉您，是甘肃那边儿过来的一贩子放我这儿的，我以前收过他不少玉件儿……”

岳贤立即说：“那就对上了，丝绸之路经过甘肃，肯定是经过丝绸之路带过来的外国玩意儿！虽然不是中国东西，算不上古玩，但确实像你说的，送女朋友当生日礼物瞎挂着玩儿还行！”说着便将整串贸易珠放进自己裤兜里，马上又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沓子人民币，很快一数：“嘿！正好五十。”

小杨立即抱起双拳：“哎哟，真的不行，哥哥，小杨给您作揖了！光那小佛头魏老板就给我二十了，您跟魏老板是发小，不信您问魏老板去？”

“我不用问，你说的话我全信。这么吧，我把那小佛头给你摘下来，我还真不稀罕！”岳贤说着又从裤兜里将整串珠串掏了出来：“拿着钱，我好给你解呀！”

小杨下意识地将钱接了过去。岳贤马上欣喜地笑了，果真去解绳扣儿，但费力地解了半天也没解开：“嗬！真是甘肃那边儿人系的扣儿,有剪子吗？找个剪子一绞完了！”

“没问题！”小杨说着立即向岳贤伸岀手，他本想趁势拿过贸易珠再和岳贤讨价还价，可岳贤根本不上当，把手往身后一背假装去看别处，小杨只得苦笑着走进店里。

岳贤这才讥讽地一笑，马上又把六个贸易珠从身后拿到眼前，并举起来迎着阳光亢奋地欣赏起来。对拴在上面的那个小佛头仍看都不看。

小杨空着手从店里又走了出来：“倒有把剪子，平常就放柜台里，真用还就找不着了，算了吧，岳老师，您给我再加三十块，就全拿走吧！”

岳贤爽快至极地马上说：“好说！”他把贸易珠连同那个不起眼儿的小佛头又揣进裤兜，之后又从另一裤兜里摸出几张钞票，也不点便一下全塞进小杨手里：“多谢，杨子，我再转转别的摊儿去，回见！”

小杨迅速点一下，马上说：“这是十九块，还差着十一块呢，岳老师！”

“行啦！说实在的，要不是送我女朋友当生日礼物，我买它呢！回见吧，杨子，我再去别的店转转去。”岳贤边说边快步走去……

讲述被打断。

孙凤娇极有意味地审视着岳贤说：“等等再去别的店转去，岳大宝，问您一句，您现在讲的这是哪年的事儿呀？”

岳贤明显思忖了一下才说：“这不重要吧？从海王村一出来，我就……”

孙凤娇立即又像篮球裁判般做岀叫停的手势：“停！停！问你话还没回答呢？买那六个贸易珠倒是哪年呀？很重要，说吧！”

岳贤笑了：“八五……**、九零年吧！”

孙凤霞才明白过来，立即探寻地去看妹妹。孙凤娇讥讽地冷笑一声：“哼！第一次听见还有这么结巴的呢！没用，请问，八五年那会儿您要送哪个女朋友当生日礼物呀？”

岳贤又笑了：“那会儿我哪儿有女朋友呀？”

孙凤娇认真地说：“那你为什么说送给女朋友？”

岳贤急于辩解，不笑了：“我，我不是喜欢上那贸易珠了嘛！再说我迟早总得有女朋友吧！”

孙凤娇哧地笑了出来：“干吗那么急赤白脸呢，岳大宝同志？”

岳贤立即正色地说：“我不急赤白脸你能信吗？你若不信，我不太冤了嘛！本来就够冤的了，这辈子只谈了一个女朋友，还就结了婚了！”

孙凤娇首先咯咯地笑起来，但马上收住笑，说：“偷着乐去吧！呣们那会儿正青春美少女，你呢？一问年龄，本来嘴皮子倍儿溜，马上变大斜（舌）头了，三十八说成三十‘趴’。第一次见就提岀带呣们看人体画展去。呣们一看这人都急了，而且真怪可怜的，这才同意交交看吧。谁曾想刚同意交交看，马上就非约着上他家，到他家才知道，好！他们一家子不光把新房准备好了，连双人大木床也全买好了。呣们一看真要不同意跟他交下去，还不得出人命呀！”

岳贤和孙凤霞马上全开心地笑了起来。岳贤笑得直抹眼角，终于收住笑说：“看来是不想往下听了吧？”

孙凤娇继续笑着说：“呣们想听的是有灵性的那块儿玉，您可好，这又转到贸易珠上去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收住笑，警觉地说：“等会儿吧！你也说了，买那六粒贸易珠是为送女朋友的，可我怎么从没收到过呢？哎，岳大宝，还是先把这问题解释清楚吧！”

孙凤霞一下也收住笑，去看岳贤。岳贤讥讽地一笑，马上说：“还有这种人？送你，你不要，现在又说这种话！”

孙凤娇一下站起来：“别打马虎眼，岳大宝，别忘了你太太是内退，可还没到实际退休年龄呢！所以脑子还倍儿清楚……”

岳贤抢过话，仍讥讽地说：“而且比我小十四岁！而且睡着了都比我醒着明白！”

孙凤娇坚定地一点头：“业！那就别再打马虎眼，乖乖儿地马上回答我的问题吧！”

岳贤一下也站起来：“幸亏有大姐在呢！大姐，你给证明呀，看我们俩谁耍矫情！”

孙凤娇亦毫不示弱地说：“对！看谁耍矫情！”

孙凤霞光笑不语。岳贤立即走向一溜暗柜，脑袋几乎扎到其中一个暗柜里翻找起来。孙凤霞探寻地去看妹妹。孙凤娇急剧思忖稍许，越发坚定地点点头，之后故意大声说：“我肯定记不错！他送我的礼物是不少，但我一件件全记得清楚着呢！”话音刚落，岳贤已拿个扁平但宽大的锦盒走回来，同时得意至极地说：“让大姐看，谁是狗脑子？”

孙凤娇急切地伸手去抢锦盒，岳贤立即转身护住，之后快速打开锦盒，把一大串儿不下二十余粒色彩斑斓的贸易珠取了出来，迅速送到孙凤霞面前，并用手指点着说：“看吧，大姐，这就是最早买的那六粒，这些是我后来又一点儿一点儿不断凑的。”岳贤亢奋地说罢又转对妻子：“怎么哑巴啦？小矫情，狗脑子！”

孙凤霞很有意味地笑着去看妹妹。孙凤娇突然眼一瞪，说：“你才真是狗脑子呢！说，你当初告诉我这叫什么来着？”

岳贤一顿，明显软下来，嗫嚅地说：“甭管叫什么，反正给过你……”

孙凤娇突然铆足力气干吐一口：“噗！”

岳贤只是下意识把身子往后一躲，倒是孙凤霞被吓了一激灵，孙凤霞就势瞪大眼睛用心听妹妹往下说——孙凤娇接着大声指责说：“你当初告诉我这叫梦忆珠！而从没说过也叫贸易珠，对不对？对不对？甭解释，就说我说的对不对？”

孙凤霞马上探询地又去看岳贤。岳贤突然苦笑了：“……那什么，当初不是不懂嘛！而且这东西一直只有内蒙古或新疆人手里有，他们说话有口音，所以不光我，当时北京很多做古玩生意的都把贸易珠听成了梦忆珠！当时我还觉得梦忆珠这名字起得很贴切，这些珠子色彩斑斓、美不胜收，而且图案诡异、确实充满梦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