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孙凤娇得意地打断丈夫的话：“行啦，别臭转啦！姐，现在明白嫁给老同志有多么苦恼了吧？你还风华正茂，他已经老模喀嚓眼了！关键是明明自己老得脑子掉链子了，可还不觉着……”

“嗬！这都什么语言呀？”岳贤讥讽地打断妻子的话，同时忍不住又笑起来。

孙凤霞又笑得前仰后合了，孙凤娇忍不住也乐了。

“还是看看老同志的收藏吧！”岳贤突然收住笑，自负地开始从锦盒里去拿一串串各种质地的珠串进行炫耀：“琥珀朝珠，糯米种翡翠做隔珠、佛头，一整套！清代的！”岳贤故意用英语说“清代的”。

又拿出一串飘着淡淡清香的浅咖啡色木头珠，“檀香木嵌银丝卐字纹佛珠，一百零八粒！大明的！”岳贤又用英语说“大明的”。

又拿出一串色如蜜枣般的珠子，“金枣蜜蜡佛珠，一百零八粒！辽代的！”岳贤又用英语说“辽代的”。

又拿出一串黑里透红的角质佛珠，“犀牛角佛珠，一百零八粒！而且还是亚洲犀的！清代的！”岳贤又用英语说“清代的”。

又拿出一串晶莹剔透的圆柱形兰料桶珠，“料仿蓝宝石桶形珠，一百零八粒！唐代的！别看是料的，当时比真蓝宝的只贵不便宜。这在唐代，只有皇室和高僧大德才配拥有！”

岳贤亢奋地将兰料珠串套到脖子上，又举单手到胸前，炫耀地先嗽两下嗓子：“嗯嗯，好好看看，如果你丈夫再穿上袈裟，是不是很像高僧大德？”

孙凤娇乐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孙凤霞则马上说：“依我看更像鲁智深！”说罢响亮地笑起来。

岳贤一点儿不笑，亢奋地继续说：“知道吗？这些佛珠、项饰花费了你哥三十多年的心血，买得都极便宜！如果上拍的话……不可单个上拍，要作为专项一起上拍！底价嘛（尽管孙凤娇激灵地收住笑，紧着挤眼摇头地向丈夫示意，岳贤还是脱口而出）最少四百万起价吧！”

孙凤霞惊呆了，稍许带着僵在脸上的笑容去看妹妹。孙凤娇还正对丈夫挤眉弄眼，她忙掩饰地用手胡噜一下脸，说：“又瞎吹上了！”

孙凤霞立即探询地又去看岳贤。孙凤娇马上用手指点着姐姐再次向丈夫进行暗示。岳贤会意地一笑，机智地马上改口：“行，糊弄不了了！”

孙凤霞马上思忖地又去看妹妹。岳贤趁机夸张地用表情和挑起的大拇哥又去炫耀这些串饰。

孙凤娇一下笑出来，突然发现姐姐发蒙的样子，赶忙收住笑，并把话题转开：“嗯嗯，这些梦忆珠，不，贸易珠可不许卖！”

岳贤马上会意地一笑：“开个玩笑，哪个也不卖，全给你和岳跃留着！”

孙凤娇马上兴奋地又站起来：“那把贸易珠拿出来，我戴！”

“哎，你当初不说不喜欢，不要吗？”

“甭打马虎眼，老同志，当初是你说这东西多贵重、稀少，还说连国外大模特们平常都舍不得戴，只有上台走秀时才戴，而且还才只戴一粒！”

岳贤略显尴尬地笑了：“业！是我说的，当初太无知了，而且我也是听老魏白话的，老魏……”

孙凤娇马上打断丈夫的话：“还有呢，你还骗我说，外国人当初拿这么一粒贸易珠就换走咱们一匹骆驼！”

岳贤立即说：“这个属实！是一外国人写的专门论述珠子的一本书上说的，而且还说当初奴隶贩子们用一粒珠子，就能从非洲换走个大活人……”

孙凤娇又抢过话：“总而言之，你当时说得那么贵重、稀少，明摆着是舍不得让人家戴，人家哪还好意思戴呢？姐，都听明白了吧？”

孙凤霞笑着点头，马上又转对岳贤问：“这什么珠子确实……”

孙凤娇和岳贤异口同声地提示：“贸易珠！”

“对，贸易珠！确实是我看到过的最漂亮的珠子。几乎想象不出来古人是怎么做出来的！”

岳贤立即自负地把话接过去：“是外国古人，大姐，不过，这些珠子一直在做，所以也有新的，但我攒的这些百分百都是老的，相当于中国的唐、宋、元、明、清各个时期，最晚到清。”又将那串贸易珠拿起来在灯光下炫耀：“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凡是收购文物的部门，招牌上都明确写着“收购珠宝翠钻”！珠除指珍珠外也包括各种质地的珠子，宝指各种宝石，翠钻就不用解释了。中国人日常说话也约定俗成地说“珠宝翠钻”，而绝不说“翠钻珠宝”！而且还总是把珠子与宝石合起来说，足见中国人自古就视珠如宝，甚至把一些稀少的珠子看成诸宝之首。所以，你们千万别小看了这些珠子！”又拿起其他项饰比画：“尤其最近几年，各种材质的珠子，只要是老的，有观赏性，那价格简直只能用飞涨两字来形容了！而且其趋势大有无法遏制之势，因为现在在中国不光女人，包括男人，手腕上不戴点儿什么的简直太少了……”

孙凤霞几乎听傻了。孙凤娇再次做出篮球里叫停的手势：“停！停！别白话啦，岳大宝，我算看出来了，您根本就没有有灵性的那块儿玉吧？岳大宝同志。”

孙凤霞忙用两只手支着眼角去看岳贤，为的是随时准备放开了大笑一场而又不加重眼角处的鱼尾纹。

岳贤极正色、且不无骄傲地猛地提高声音说：“告诉你们，那块有灵性的玉确实有，而且就在咱家手上，当当当当！”随唱随变戏法般地将一个拴在红绳上的、完整的玉翁仲吊在手上，并高高举起迎灯展示。玉翁仲被灯光映得沁色斑斓，并泛出幽幽神秘之气。玉翁仲的头与身子相接得虽然严丝合缝，但依稀能看到有一条裂纹，显然，玉翁仲的身子便是当年大嚎吊在灯绳上的残玉坠儿。

孙凤娇姐儿俩惊诧地瞪大双眼。孙凤娇突然狐疑地转看岳贤：“它不会、不会自己长出脑袋来了吧？”

岳贤马上正色地说：“其神奇不亚于自己长出脑袋来。告诉你们，这脑袋是他自己找回来的！”

孙凤娇一惊。孙凤霞更是明显打个冷战，并下意识一把攥住妹妹的手。孙凤娇立即警告说：“岳贤，你要敢诈尸我可真跟你急啊！”

岳贤极正色地说：“诈尸干吗？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俩先好好看看，这头和身子是不是一事？”岳贤说着把吊在手上的玉翁仲伸向孙凤娇和孙凤霞，并趁着姐妹俩探头仔细去看时，故意把玉翁仲往姐儿俩脸上一悠。孙凤霞首先嗷地惊叫一声从双人凳上跳起来。孙凤娇条件反射地紧跟着也嗷的一声从双人凳上跳起来。

“嗬，赶上二踢脚了！”岳贤说罢笑趴到了书案上……

当天晚上，当孙凤娇穿着睡衣走进卧室时，岳贤已躺到床上，正含笑看着妻子。

孙凤娇思忖着掀被上床，等传来丈夫假装嗽嗓子的声音，孙凤娇才转看丈夫。岳贤马上裂开睡衣领子，故意露出系在脖子上的那个玉翁仲。孙凤娇没再表示岀胆怯，而是感兴趣地马上把玉翁仲拿到手里，审视稍许，眼睛突然一亮地说：“噢！我知道这翁仲的头是怎么来的了，是买小杨六个贸易珠时顺带买的。”

岳贤笑着点头，马上又奇怪地问：“哎，怎么一点儿不害怕啦？刚才是不是太夸张啦？”

孙凤娇讥讽地一笑：“才不是呢，刚才都是让我姐带累的。别说，这玉翁仲真是太神奇了！我觉着比换给老魏的那个完整的玉翁仲还值得珍惜，对吧，亲爱的？”

岳贤马上赞赏地用力点点头：“没错儿，它确实太有灵性了！我从河北先得到个身子，过了一个多月，居然在北京又得到了它的头，而这个头又来自距河北千里之遥的河西走廊，而无论得到它的身子还是头又都不是刻意为之，完全发生在无意之间……”

孙凤娇眼睛发亮，抢过话说：“而且你差一点儿把它的头又退给了小杨！”

岳贤亢奋地用力点头：“业！而且小杨已经去拿剪子去了，可鬼使神差地没找到剪子。用他的话说，那剪子平常就在柜台里放着，真用时却找不着了！”

孙凤娇赞叹地吐口长气：“这翁仲确实太有灵性了！你干吗不讲给老魏听呢？老魏正好在写书，这书将来一出，这翁仲还不跟着身价倍增呀？！”

岳贤发自内心地笑了：“孺子可教也！行，宝贝儿，看来这些日子哥没白费吐沫！现在告诉你为什么没讲给老魏，你以为老魏真能写出书来哪？他吆喝写书都吆喝了得有二十多年了，我都懒得听了！”

孙凤娇不解地又去审视丈夫：“那你怎么跟他在电话里说起出书的事，一说就一两个小时，俩人见面一聊又大半天的？”

岳贤讥讽地一笑：“我不跟他说这个说什么呀？我想跟他聊瓷器、木器、书法，他也得懂呀！”

孙凤娇一下又笑了出来。岳贤一点儿没笑，而是亢奋地一下坐起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玉了吧，亲爱的！也知道为什么打咱们老祖宗时就对玉推崇有加、视为神物或作为唯一能与天、地、神沟通之物而顶礼膜拜了吧。知道吗，亲爱的，一块儿有灵性的玉，还可以保佑人，这方面的记载自古有之。最神奇的是前几年发生的一件真事，一架飞机失事，飞机上除了一家三口，无一生还！知道这一家三口为何方人士吗？”

孙凤娇一笑：“花果山水帘洞的！”

岳贤极正色地说：“NO！乃我华人。知道为什么只有这家人得以生还了吗？”

“因为这家人全戴着玉呢！”孙凤娇说罢一下又喷笑出来。

岳贤亢奋地一颠身子：“业！你甭笑，你也可以不信，但我信！记住。你丈夫真的相信老玉是有灵性之物。所以，将来我去手术时，医院肯定不允许我身上戴着玉进手术室，所以拜托你把这玉翁仲挂我病床头上。”

孙凤娇马上不笑了，用力点点头，之后审视着丈夫说：“噢，亲爱的！到时我和儿子在手术室外面等你，你肯定会平安无事的，你肯定不能丢下我们娘儿俩不管，是不是？”

“当然，亲爱的！”岳贤动情地伸开双手，孙凤娇立即带着一股体香钻入丈夫的怀抱，与此同时传来敲门声。稍顿，又传来孙凤霞充满歉意的声音：“凤娇，你肯定还没睡呢吧？”

孙凤娇激灵地欠起身，岳贤马上去捂妻子的嘴，但被孙凤娇笑着推开：“没呢，就来，姐！”随即马上下床，下意识整理一下睡衣和头发，刚要走，才发现衣角被丈夫拉住。岳贤装嗲地嘟起嘴：“嗯嗯。”

孙凤娇笑了，马上弯腰拿开丈夫的手，同时低声地很有意味地说：“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岳贤马上眉开眼笑了，一俟妻子走出，立即飞快地下床，他拉开架子床左下角儿的抽屉，找出一个药瓶，很快倒出一把中药丸，一下倒进嘴里，之后拿起放床头红木雕花茶几上的大茶缸，就一大口水将药丸吞下，马上又上床躺好，充满期待地微笑了。

脚步声传来，岳贤偏过头去看，发现门把一转，马上又躺平身子假装合上眼睛。直到一只手轻轻来推，岳贤才很有意味地笑着睁开眼睛，但马上感觉不妙地一愣。

孙凤娇站在床前一脸歉意地说：“大姐说害怕。没办法，我今儿晚上得去陪大姐……没不高兴吧，亲爱的？”

岳贤赶忙说：“什么话？那就快去吧，正好儿我来个早睡早起。”

“拜！”孙凤娇欣然来个飞吻，翩然而去。

门刚一关上，岳贤便懊丧地捶胸顿足起来，手一下碰到吊在脖子上的玉翁仲，他马上拿起来去看，稍许突然懊丧地说出声儿来：“哎哟！你怎么一点儿用不管呢？”之后一下躺倒，身子马上又一颠将玉翁仲一下扔到脖子后面去……

第二天上午，孙凤娇由外面购物回来，换上拖鞋提着盛东西的布口袋正往厨房走，经过卫生间时，卫生间的门刚好一开，岳贤走了出来，把孙凤娇吓了一跳：“嗬！吓我一跳。怎么？才十点就歇工啦？”

岳贤透着一身活力地做几下扩胸运动才说：“没有啊，上个厕所。虽然今天已超额完成任务，可还想上去再写一会儿。”

孙凤娇欣喜地笑了：“亲爱的，看来还是早睡早起好呀！那就去吧，又给你买了不少水果，我马上做个果盘给你送上去。”

岳贤看一眼单元门，才想起来地问：“哎，你姐呢？”

孙凤娇刚要走又停住：“大姐等烙饼呢，今儿中午吃炒饼……”话未说完，已被岳贤一把拉入怀里，岳贤亢奋地、连鼻子带眼睛地去吻妻子。孙凤娇咯咯地先笑了起来，之后问：“是不是昨晚上又偷着吃药啦？”

“哎哟，太不浪漫也太打击积极性啦！”岳贤泄气地放开妻子向旋梯走去。孙凤娇则开心地笑弯了腰，连布口袋都拿不住了掉到地上，苹果、梨马上滚了一地……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孙凤娇兴冲冲地端着果盘走上阁楼。岳贤充满激情地正在写着，孙凤娇于是屏气凝神地等在一旁。岳贤不受干扰，将最后一个字写完，才将笔一放，但仍自我陶醉在创作的氛围里。孙凤娇用牙签扎起一块水果试探地送到丈夫嘴边，岳贤毫不犹豫地一口咬进嘴里。孙凤娇一下笑出来：“还好，还没出神入化到不食人间烟火！”

“有这么好的妻子，我岂肯忍心化仙而去！”岳贤说着突然起身又去拥抱妻子。孙凤娇开心地笑起来：“太肉麻了！一点儿都不真诚，纯属利比多做怪。”

岳贤一下喷笑出来，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我真是太羡慕你了，居然找到这么爱你的一个好丈夫！”

孙凤娇飞一眼丈夫故意说：“没看出来呢！”

“还要我怎样？我怎样你才能看出来呢？”

“多简单的一个要求，竟难产好几天！亲爱的，别让妻子光做精神上的富翁，行吗？”

岳贤马上明白过来，不再笑了。

孙凤娇则亢奋地继续说下去：“拍卖几件东西，让儿子不必再为考重点中学而玩命，让儿子有个快乐的童年，大不了将来到国外去上大学。让妻子别再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过日子，你也不必再违心地愣说饭馆儿的饭没你妻子做的饭好吃。我自己什么水平我自己还不知道？到了寒暑假，咱们一家三口就去旅行。你不喜欢古董吗？全世界各大博物馆都有中国顶级文物的收藏，你也去好好看看！再有，现在不讲究文物回流、到国外淘宝吗？你那么大能耐，也别浪费了，你也赶紧走出国门淘点儿好东西回来，于国于己都其乐融融不是？咱们要真没有这个条件，我肯定不逼你！可你有那么多好东西，不过就让你拿岀几件来嘛！别再犹犹豫豫了，亲爱的，趁着这会儿还想玩儿、想穿，还能吃得下去，咱们赶紧无忧无虑地也当把富人吧！”见岳贤沉默不语，马上充满希冀地又说：“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故意不说，对吧？是憋着给妻子一个意外呢，对吧？对吧？快说！快说！”她迫不及待地去挠丈夫两胁的痒痒肉。

岳贤先闪开身子，终于充满正色地张口了：“别闹……好吧，我现在就把我的决定说给你。”

孙凤娇亢奋地用力亲了丈夫一下，又激动地打个冷战，才伸手示意说：“好吧，快说、快说吧！”之后，她双眼发光，身子微微下沉，做好随时跳起来欢呼雀跃的准备。

岳贤稍顿，才极郑重地开口：“这几天我确实认认真真地想了。如果一定要卖什么，如果你一定要把东西转化成钱放到银行里才踏实……”

孙凤娇明显想说什么似的，嘴动了一下，但立即又忍住，这会儿打断丈夫，无异于延缓惊喜的到来。于是她紧盯着丈夫的嘴，双眼发光地把身子又下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