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霞已摘了墨镜,但仍戴着大口罩小跑着上楼梯,在上第三层戓第四层楼梯时抬脚不足,让楼梯一绊,差点儿摔个马趴,她庆幸地摘下大口罩,稳下神,之后略微放慢些爬梯速度。当她气喘吁吁地掏钥匙去开门时,怪事又发生了,一贯好用的门钥匙突然又失灵了,她连拧几下仍没将门打开,于是奇怪地嘟囔着拔下钥匙,抬起手正准备拍门时,单元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
孙凤霞一激灵,愣住了,住孙凤娇楼下的女邻居很有意味地一笑,说:“大姐,您是不是又少上了一层呀?”
孙凤霞顿悟地扭头就往楼上跑,边跑边歉疚地连说:“对不起,真对不起啦!又错了!”
女邻居望着忙不迭跑走的孙凤霞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孙凤霞这次用钥匙极顺利地将门打开,孙凤娇独自失神地正呆坐在客厅里,一见姐姐,孙凤娇急切地马上起身迎了上去。孙凤霞同样急切地不等换好拖鞋,已明显有些气促地述说起来:“一切都顺利!我找的那黑车司机也很实在,我说的他还真全信了,车开得也相当给力,回来时我还让他在超市门口停的,只是中间有一次差点儿跟丢了,不过最终圆满完成了跟踪!岳贤去的还真不是一般人家儿,是个独门独院儿呢!地址我已经记纸上了,快看吧,再好好想想,岳贤有没有带你去过?或跟你提到过这地方?”说着已掏出张纸递与妹妹。
孙凤娇接过纸条没去看,而是急切地问:“你肯定岳贤没有发现吗?”
孙凤霞自负地说:“放心吧,他百分百没发现!”
孙凤娇不放心地又问:“你跟那黑车司机究竟怎么说的?”
孙凤霞笑了:“我照电视调解栏目播的那样说的,一男的嗜赌成性,还屡教不改,总编瞎话去出差,实际是背着家里人赌博去了,最后逼得妻子只好去跟踪……”
孙凤娇表情严肃地抢过话:“那黑车司机会不会来敲诈咱们呀?”
孙凤霞从兜里掏出墨镜,又示意地拿起仍吊在脖子上的大口罩,之后自负地一笑:“放心,我一直戴着墨镜和口罩呢,我敢打赌,我现在这样到那司机跟前去,他也绝认不出我来!再有,回来时我还是让司机在超市门口停的,我又先进的超市,之后从超市另一个门出去的……”
孙凤娇不等听完已松口大气,将连看都没看的纸条撕了个粉碎。
孙凤霞一下愣了,直到妹妹快步走进卫生间,将撕碎的纸条扔进马桶并立即放水冲走,孙凤霞才追到卫生间,惊讶至极地问:“我这不等于白忙活了吗,大小姐?究竟怎么回事儿?你可真把我弄晕头啦!”
孙凤娇看着马桶里的纸屑全部被冲走才转对姐姐正色地说:“咱们不应该那么办,就这么回事。姐,这件事就此结束了,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孙凤霞透着不情愿地先叹口气:“随你,反正是你的事,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再有,你俩关于卖房还是卖别的而闹别扭那件事,你想怎么办?你不会就此和岳贤永远分居吧?”
孙凤娇马上说:“当然不会,我今天晚上就回去!”
孙凤霞明显有些准备不足地一愣:“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回去啦?还是你想明白了,心里的疙瘩解开啦?”
孙凤娇苦笑一下才说:“没有啊,但我相信,分居的这两天岳贤一定认真思考过了,分居只能作为迫使对方妥协的小把戏耍那么一下,即便没达到目的,也得适可而止。因为没有比分居更伤夫妻感情的了!好了,不说了,我们一起做饭吧,姐。”孙凤娇显然是想明白了,又换上笑脸,但孙凤霞仍情绪不高地轻叹一声,之后才懒懒地问:“才几点就做饭呀!”
“那什么,我买了条羊腿已经冻差不多了,该切了,岳贤只爱吃自己切的羊肉。姐,今儿晚上咱们吃涮羊肉吧?又省事,又、又好吃……”孙凤娇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嗫嚅起来。
孙凤霞突然很有意味地笑起来。孙凤娇敏感地马上涨红了脸解释:“姐,人家可没那意思……”
孙凤霞立即说:“有那意思又怎么啦?真是的,听姐给你说,光吃羊肉还不行,还得让他两眼发亮不想睡才成!”
孙凤娇哧地笑出来。孙凤霞亢奋得自己先两眼发亮起来:“极简单!岳贤自住院,不是一直不再喝茶了吗?这就好办了,今儿饭后就给他来杯浓茶!”
孙凤娇又哧地笑出来……
一辆出租车披着落日的余晖驶进楼区。
孙凤娇亢奋地离开窗口,跑出卧室,先关掉客厅的灯再跑向餐厅,边跑边亢奋地喊:“快开电磁灶,姐,‘故事篓子大哥’回来啦!”
孙凤霞在餐厅正把调好的作料分到三个小碗里,切好的羊肉、青菜、冻豆腐已码放在一个个盘子里,好看地摆在餐桌上,涮肉锅放好水也已放到餐桌正中的电磁灶上。孙凤霞应声先将电磁灶打开,奇怪地去看跑进餐厅又迅速将门拉上的妹妹:“你不去开门,进来干吗?”
“他今儿带着钥匙呢,得给他个意外!快把窗帘儿拉上,姐!”孙凤娇亢奋地说着,又将餐厅的灯打亮,之后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竟打个冷战。
孙凤霞笑了,一伸手唰地一声将窗帘拉上。
岳贤先敲了几下门,见没有反应,才奇怪地掏钥匙将门打开,他心情极佳地走进来,屋里静静的,只有餐厅的灯光暖暖地从玻璃隔门透出来。岳贤开始以为妻子和大姨子临时出去了,但马上发现两人外出的鞋在,而平常总穿的拖鞋却不在,证明她们都在家,而且就在餐厅里。于是思忖着换上拖鞋,习惯地把手伸向客厅顶灯的开关,但他马上把手又收了下来,这会儿开灯还略微有点儿早,于是,他脚步极轻地继续思忖着走到餐厅隔门外,奇怪地把耳朵贴到玻璃隔门上去听。
从餐厅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岳贤的影子把头贴到隔门的磨砂玻璃上。孙凤娇忙把一个指头贴到自己嘴上示意姐姐不要出声。就见岳贤的影子又站直,突然用美声高亢地唱了起来:“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怀着火样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重新团结在一起,在你的光芒照耀下人们团结成兄弟。”
孙凤霞已笑作一团。孙凤娇则忘情地起身过去将隔门一下拉开。岳贤已伸开双臂,原想拥抱妻子,但一见孙凤霞也在,立即又别扭地改为活动双臂,同时惊喜地说:“哇,涮羊肉!”
孙凤娇调侃地马上说:“再爱吃也不至于这样吧?”学丈夫先伸开双臂作拥抱状,马上又别扭地改为活动双臂:“哇,涮羊肉!”
孙凤霞乐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岳贤和孙凤娇也会心地笑起来,一切不愉快顿时灰飞烟灭。
三人笑够了,涮肉锅里的水也冒着热气滚开了,于是三个人坐下来继续喜笑颜开地吃起涮羊肉,因为大家都有好心情,加之有段时间没吃涮羊肉了,两大盘不下四斤手切羊肉很快就吃掉了一盘半。
孙凤霞见妹妹用漏勺又将刚涮好的羊肉盛起来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碗,并提议该涮些蔬菜了。于是孙凤娇将满满一漏勺涮好的羊肉一股脑全倒到岳贤碗里,之后开始往锅里下菜和冻豆腐。孙凤霞则不声不响地起身离去。
孙凤娇窃笑了,岳贤则全然没有觉察地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孙凤霞一进厨房,马上很舍得用茶叶地沏了一壶浓茶,之后端起茶壶强掩笑意地又重回餐厅,她把茶壶放到餐桌上,见岳贤投来目光,立刻热情地又拿起涮羊肉作料:“岳贤,再加点儿作料!”
岳贤来者不拒,实诚地把碗伸过去:“谢谢!再少来点儿也行。”
“作料少了不好吃!”孙凤霞“慷慨”地盛了一大勺作料加到岳贤碗里,同时偷着向妹妹挤一下眼睛,孙凤娇强忍笑意,马上垂下眼睛。
岳贤终于也用手把自己的碗遮住,坚决拒绝妻子用漏勺送过来的几大片冻豆腐:“不行啦,再吃恐怕唱‘亲爱的你麻利儿地飞’都不解决问题啦。”
孙凤娇笑了,孙凤霞虽不明就里,但马上抢着说:“凤娇,把冻豆腐和菜捞出来放冰箱,汤倒了就行了。”话音刚落,岳贤已抢着说:“别别,留着明天下面多好!再有,原汤化原食,我也得美美地再来碗汤!”说着已把碗伸向妻子。
“不能喝!”孙凤霞立即大叫着制止。
岳贤不由一愣。孙凤娇探寻地也忙抬眼去看姐姐。孙凤霞马上正色至极地说:“昨天电视健康栏目的专家还一再强调,涮羊肉的汤绝对不能再喝了,因为反复煮得时间过长,里面非但没营养,而且充满了致癌物!”
岳贤放下碗:“哎哟,这叫怎么话儿说的,都喝了大半辈子了,过去一直讲究原汤化原食,咳!吃完涮羊肉是真叫渴呀!没给我泡水吧,凤娇?”
不等孙凤娇回答,孙凤霞已抢着说:“专家说吃完涮羊肉最好喝些浓点儿的茶,这是有科学道理的。你看游牧民族为什么离不开茶?就因为顿顿以肉、奶为主……”
岳贤一笑,把孙凤霞的话打断:“那就听你的,大姐,来杯茶吧!”
孙凤霞这才欢天喜地起身去客厅拿茶杯,转身刚要走,孙凤娇再也憋不住噗地喷笑出来。
孙凤霞和岳贤同时被吓了一跳。孙凤霞以为一定会露馅了,失望地停在了原地,没想到岳贤丝毫没有觉察,反而也笑了:“大姐,你下巴上还沾着调料呢!”说罢又朗朗地笑起来。
孙凤霞庆幸地笑着,用手抹着下巴又跑了出去。孙凤娇立即也起身笑着跑了出去。
岳贤斜睨着跑出去的妻子,一种高高在上的、自负的微笑出现在他的脸上,他一下又想起今天在冯先生家度过的那愉快的一个下午,关键是他让冯先生两口子帮着写的那份证明材料,冯先生两口子不打愣儿地就写给了他。这份证明材料如今还在他的后屁股兜里,他已想好,暂时先把它藏在卧室墙上那张和妻子后来补照的婚纱照的相框后面,藏在那儿万无一失,因为那张照片平常绝不会摘下来,只是每年春节前大扫除,妻子才会把它摘下来,拿洇湿的抹布连金色的镜框带镜框上镶着的玻璃爱惜地擦一次,但也极少会拆开镜框后面托照片的硬纸板。即便今年妻子手勤,要把托照片的硬纸板拆下来,把镜框里里外外彻底擦拭一遍也没关系,因为等不到那时候他肯定已经把这纸证明转移走了,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去了。一想到在那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他还藏着的巨大宝藏,岳贤热血沸腾地又引吭高歌了起来:“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晴朗……”
孙凤霞亢奋地独自拿着一个刚洗干净、平常很少用的大号玻璃茶杯走回来,岳贤仍继续唱着,及至见到孙凤霞为他斟上满满的一杯茶,才停止唱歌,说了句:“谢谢!”
孙凤霞殷勤地又将茶杯递与岳贤:“不客气。不叫渴吗?快喝吧,温度正好儿!”
岳贤感激地立即接过茶杯,为了表示自己刚才叫渴所言不虚,岳贤一口气将一杯浓茶全部喝了下去,之后起身拿过茶壶又自斟起来,同时充满柔情蜜意地亮开嗓子:“凤娇,你也来喝口茶吧!之后先别收拾,咱们先去遛弯儿去啊?”
孙凤霞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赶忙转身离去。
孙凤娇在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也正窃笑不止,直到传来敲门声和姐姐示意的假咳声,才赶忙收住笑,又振作一下,才兴冲冲转身走了出去。
才七点,因为正是晚饭时间,所以街心花园空荡荡的。孙凤霞立刻又精力旺盛地与露天锻炼器材较起劲来。孙凤娇则挽着丈夫的胳膊在石子铺就的花间小路上边踱步边低声细语地聊着。天尚未全黑下来,点缀于街心花园里的欧式庭院灯便先亮了起来,吃罢饭的小区居民们也开始陆续到来,有人手里还牵着狗,几个舞迷等不及负责带音响的同伴儿到来,用嘴哼唱着已跳了起来。岳贤马上让妻子去叫孙凤霞,提议到小区正门外的林荫路再去遛遛,那儿清静。孙凤娇歪头飞一眼丈夫才故意挑礼地说:“什么叫叫上我姐再遛遛去呀?你当我姐是宠物狗哪!”
岳贤马上也笑了,说:“对了,我忘了你姐喜欢china了!”
孙凤娇也笑了,她先冲孙凤霞招招手,等孙凤霞从锻炼器材上下来,朝他们走过来,才又挽起丈夫的胳膊径直向花园外走去。岳贤窃笑了,马上问妻子倒是去哪儿踱步?孙凤娇又别有意味地飞一眼丈夫,马上嗲声嗲气地唱起来:“我们坐在安静的小阁楼上,听哥哥讲那过去的事情……”
岳贤笑了:“可是,昨天晚上我一过脑子,你猜怎么着,亲爱的?”不容妻子回答,马上又说:“才发现咱们的注册登记已经可以宣告结束了,亲爱的!”
孙凤娇明显有些意外地一愣,马上恋恋不舍地说:“真的吗?不会有落下的吧?再说光过脑子哪行,我建议你好好再核查一遍。你那么多东西,肯定会有漏网之鱼!”
岳贤自负地摇头一笑:“不会,亲爱的!都在我心里呢,哪怕一个珠子我都会清清楚楚记得在哪儿买的,买什么人的。”
“那也家走!”
“为何?”
“藏品登记完了,不等于故儿也讲完啦。呣们知道,走吧,故事篓子大哥!”说罢又粗起嗓子用低音接着唱起来:“我们坐在安静的小阁楼上,听哥哥讲那过去的事情……”
岳贤又哧地笑出来。
“啊!果然有故儿!”孙凤娇亢奋地拉着丈夫加快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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