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2018-04-15 作者: 郑效农
第97章

从说话声可以感到魏建国明显清醒了起来:“怎么着,还真办呀?那你可万万不能让你太太知道!知道了,你小子麻烦可就大啦!你可想好啦!”

岳贤马上严肃至极地回答:“我已经全想好了!”

“真不是开玩笑吗,岳贤同志?”魏建国仍不敢相信地加重语气又问。

岳贤也加重语气说:“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吗?上次一聊就聊得那么热闹、那么感同身受,当然真办啦。别说别的了,我记得你好像说至少还需要找两个以上的人证明才成,是吧?”

魏建国顿一下才说:“不是我说,是政协跟我一组的一个大律师说的。他说我们搞收藏的情况有点儿特殊,所以旁证多多益善!”

岳贤胸有成竹地说:“明白!你只要答应过来就行了。另一个证明人我也已经物色好了,我现在就跟他通电话。”

魏建国立即说:“行,你小子还真雷厉风行!不过,先说下,我帮完你,之后如果我也决定了,你可也得帮我。”

“成交!”岳贤很脆地说,之后马上挂掉电话,立即又去按另一个号码。电话马上也通了,而且立即传来周陆亢奋的声音:“岳哥,可想死我啦!”

岳贤嗔怪地马上反问:“那你小子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周陆装腔作势地又慨叹一声:“咳,越混越回去,我周陆无颜见江东父老啦!上次见到过去总跟您身后转的那马屁塞子了,他把您的手机和家里电话全给了我,当时就想打,可还是没好意思打。听他说岳哥妻贤子孝,拆迁又得了笔巨款,也就更不好意思来见岳哥了……”

岳贤自负地笑了:“少来,那今儿就见个面儿吧?”

“好呀,岳哥,今儿我请客!您点地方吧。”

岳贤马上说:“请客不急,今儿就我一个在家,先来我家帮我个忙!你现在就出来,打个车,快到知春路时再给我打个电话,我出去接你。就这样!”说罢不容置疑地挂上电话。

岳贤像干了多少力气活儿似的一下瘫坐到椅子上,稍微缓了一下神,马上又走进卧室,急切地上床,爬到床头,从墙上摘下挂着的与妻子的结婚照,迅速打开镜框后面托照片的硬纸板,一叠折起的宣纸显露出来,岳贤将那叠宣纸放到一旁,微微张开的宣纸上赫然露出一行毛笔字:我的遗嘱。

岳贤又装好镜框后背板,重新将结婚照挂到原位。他一脸严峻地拿起‘遗嘱’坐到床帮上急剧思忖起来,稍许明显下定决心地抓过放在红木雕花茶几上的手机迅速摁出姐姐的手机号,就在准备按下呼叫键的瞬间,只听身后啪的一声,把岳贤吓了一跳,忙转头去看,原来是结婚照从墙上跌落到床上。

一种不祥之色从岳贤脸上掠过,他愣愣地看着歪靠在床上的结婚照,明显犹豫起来,但最终沉重地喘口大气,之后将牙一咬,表情越发严峻地按下手机呼叫键。

手机马上通了,是姐姐岳秀亲自接的。岳秀当时正和丈夫霍文亮的二哥在海边自己的养殖场里捞扇贝。她想当然地认为是弟弟关心自己丈夫霍文亮的身体恢复状况,于是马上兴奋地告诉岳贤,霍文亮自打回到大连老家,身体一天一个样儿,一天比一天好,现在不用人搀扶,已经可以自己拄着拐棍儿走一千多米到海边晒太阳、吹海风了。

霍文亮老家在大连郊区小平岛,父母虽已故去,但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叔叔还健在,三大家子至今住在小平岛海边,两个哥哥和叔叔过去都是渔民,现在以近海养殖为生。从姐姐岳秀兴奋的语调中岳贤估计姐姐和姐夫短时间回不了北京了。果不其然,岳秀告诉岳贤她和丈夫准备在大连住到九月底,之后还要去青岛儿子那儿住些日子,最快也得年底再返京了。岳贤马上又问起姐姐家雇的小阿姨小香,岳秀说与其让小香一人在北京闲待着,不如跟着她们还能帮着洗洗涮涮,反正大连包括青岛儿子家都有住的地方。岳贤不禁皱起眉头马上又问,家里长期没人,万一有挂号信来怎么办?岳秀马上说没有问题,物业代收后会妥为保管,之后透着欢快地又说:“还没告诉你,小香搞对象了,对象就是我们小区物业的,小伙子挺不错的……”岳贤不等听完已舒展开眉头,微笑了。

岳跃坐在出租车副驾驶座位上,合着眼,嘴里嘟囔着在背一首古诗。孙凤娇和姐姐并排坐在后排,两人均似有心事地默然看着窗外。手机突然响起来,两人竟都没有感觉。

倒是岳跃停止背诗,奇怪地转看身后的母亲和大姨,问:“你俩谁的手机?还不快接!”

孙凤霞下意识地去开手包,但马上又停住,解嘲地一笑说:“我的手机可没这么好听的彩铃儿。快着吧,凤娇,是你的手机!”

岳跃又想当然地说:“肯定是大爹来的!”

孙凤娇这才回过神儿,拿出手机,默默听了稍许,一言未发地将手机一关,又放进手包里。

孙凤霞马上关切地问:“岳贤说什么啦?你干吗不言声儿呢?”

孙凤娇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是缴费通知,家里座机电话该交费了。”说完马上客气地转对司机,让司机受累待会儿到前面十字路口右拐前停一下,放她一个人先下去。

“没问题!”

司机刚爽快地说完,岳跃便抢着说:“我也要跟您去,我想看看怎么交电话费!”

孙凤娇马上微皱起眉头说:“这有什么好看的?乖儿子,忘了刚怎么跟妈妈保证的啦?这以后能否到好中学上学,可全靠你自己的努力啦。所以,一定要利用好每一分钟。知道吗,五年级是非常关键的一学年!你现在一点儿心也不能再分了……”

岳跃懂事地马上说行了,我不去了,我就是随便一说……话未说完车已减速并停了下来,岳跃马上又说:“再见,妈妈,注意钱包儿!”

孙凤娇忍不住笑了,连说两声谢谢才迅速下车,司机马上又稳稳地将车开走。

孙凤娇看着出租车开走,又陷入思索,转身向前方走去。她径直走进路边的邮局,乃至走进邮局大厅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来交电话费的,交电话费应该往前再走几十米,到电信局去。她转身刚想走,竟意外地发现自己丈夫也在邮局里。岳贤全然不知地正在排队等着办理特快专递。孙凤娇惊诧地瞪大眼睛急剧思忖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好奇地问:“你要寄什么?”

岳贤居然被吓得浑身猛地一抖,孙凤娇赶忙抱歉地说:“哟哟,对不起,对不起,吓了你一大跳吧?”

岳贤下意识地先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拿到了身后,之后掩饰地喘了口大气才说:“……你确实吓了我一大跳,你怎么?”下意识又四下寻找,显然在寻找儿子与大姨子。

孙凤娇忙解释说大姐带岳跃已经回去了,她本来想去交电话费,可错走进了邮局。“你准备寄东西,是吗?”孙凤娇忍不住又疑惑地问丈夫。

岳贤明显掩饰着自己的惊慌,解释说:“上次去看我师傅,碰上一位自称喜欢书法的,点名儿跟我讨幅篆书,给他写了一幅正准备寄去。”说着把一个厚厚的大信封从身后拿岀晃了一下,马上又掩到身后去,之后明显想转移话题,说:“你不是来交电话费吗?那就快去吧!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好吧,谁先办完就去找对方,我们一起回去!”孙凤娇丝毫没有表现出异常,说着已转身快步走去。

岳贤看着妻子走出邮局才如释重负地喘了口大气,庆幸地笑了。

岳贤办理完邮递手续走出邮局时,发现妻子已经在等自己了,于是窃笑着快步走过去。孙凤娇笑容满面,主动亲热地挎起丈夫的胳膊,并立即喋喋不休起来:“今天去得早了点儿,特意找数学关老师聊了聊,关老师夸岳跃进步很大!知道吗?这次摸底考,岳跃数学考了94分,进入前十啦!”

岳贤亦惊喜地就势攥住妻子的手,发自内心地说:“这里也有你的功劳,亲爱的,当然,咱们儿子终于也知道去努力,去竞争啦!”

“是啊!”孙凤娇感慨地点点头,突然转过脸认真审视着丈夫又问:“对了,你刚说你到邮局寄什么来着?”

岳贤宽厚地笑了:“什么脑子?不告诉你了嘛,一幅字呀!”

孙凤娇马上掩饰地也笑了:“喔,对了,你刚才就告诉过我了!”

挂钟当当地报时,九点了,岳贤已洗漱完,穿着睡衣端坐在阁楼书案处还在工作不止,今天他可不是为给儿子树榜样而在那儿装模作样,他确实在潜心创作,正力争把由于魏建国和周陆的到来而耽误的时间补回来。没有谁来督促他,妻子也不会来查他今天又写了多少,是否完成了计划,他只是自觉地要把耽误了的时间补回来。唯如此,才吉利!才圆满!一想到已圆满解决了身后事,他就想笑,就想唱。中午在外面请老魏和周陆吃完饭,和他俩分手后回到家,他笑也笑了,唱也唱了,如今轻松得连骨头都轻了。吃过晚饭,他先洗了个澡,上阁楼拿起笔时整七点,现在已九点,他一口气已连写了六页纸,依然毫无倦意,依然精神抖擞!当他铺好第七页宣纸时,突然传来儿子的叫声:“大爹,快来呀!黔驴技穷啦!快帮着凑几个字来呀!”

岳贤笑了,但不舍得动地方,也亮开嗓子问:“什么叫凑字呀?听不懂,儿子!”

“就是三个人念众,三个木念森。”岳跃不耐烦地又提高声调:“哎呀,真啰唆!您快点儿来吧!之后还有篇作文得让您帮着说说呢!”

“嘿!咱俩倒是谁求谁呢!”岳贤这才笑着站起身,习惯地做几下扩胸运动,以往埋头写两三个小时,他的后背和脖颈就会酸胀,但很奇怪,他今天非但没有感觉酸胀,而且觉得身体里有股使不完的劲儿,仿佛一下变年轻了许多,一个思绪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智慧也是力量!”

“快点儿来吧,老爹!大老爹!”

继续传来岳跃犯嗲的催促声。岳贤这才一下笑出声,走下阁楼,而且随口亢奋地引吭高歌起来:“姑娘你好像一朵花,美丽的眼睛人人夸,把我引到井底下,割断了绳子就走啦,你呀,你呀,你呀……”岳贤字正腔圆地把拖腔唱完才拉开电脑房的门笑着走了进去。

电脑房的门刚一关上,卫生间的门马上又开了,孙凤娇显然才洗漱完,她身穿睡衣、头发裹着浴巾快步走出卫生间,径直奔向孙凤霞和岳跃的卧室,急切地推门就进。

也已洗漱完的孙凤霞穿着睡衣,戴着花镜,正盘腿坐在红木罗汉床上给岳跃补袜子,被突然进来的妹妹吓了一跳:“哎哟,你吓我一跳!”孙凤霞嗔怪地抬眼从镜片上面去审视妹妹,马上有所感觉地皱起眉头说:“刚刚还又说又笑的,怎么突然又……”

孙凤娇呆立在门口,愤然地说:“我、我那全是装的!他还真拿我当傻子啦!”

“嘘!”孙凤霞赶忙制止住妹妹,之后示意地拍拍罗汉床上垫得很厚的褥子。

孙凤娇沉着脸顺从地走过去很重地坐到床上,压得罗汉床的鬃屉嘎吱直响。孙凤霞又嗔怪地锁紧眉头:“哎哟!你再把床砸趴下,倒是因为什么呀?”

孙凤娇愤懑地顿一下才说:“他瞪眼儿跟我说瞎话!该着老天爷今天帮的是我,我本来该去电信局交电话费,但老天爷偏让我稀里糊涂地走邮局去了,去了刚好就看见他正鬼鬼祟祟地不知给什么人寄什么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趁我们都不在家才偷着去寄的……”

孙凤霞恍然地马上问:“你没问问他吗?”

孙凤娇越发愤懑地岀口大气:“我当然要问了!我一叫他,气死人了,他居然还吓了一个大激灵!大庭广众的,要没做亏心事,至于吗,最气人的是,一问他,他瞪眼儿就跟你说瞎话!”

“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瞎话呢?”孙凤霞仍不愿相信地问。

孙凤娇继续愤懑地说:“他一说瞎话就不自信,就挂相儿,就不敢正眼看人!这么多年夫妻了,我还不知道他!哼!你也看出来了,我刚才一直又说又笑的,我那是给他台阶,给他机会呢!可他倒好,你刚也听他得意忘形地怎么唱的了吧,他肯定认为把我彻底糊弄过去了!”

孙凤霞虽然没听清岳贤刚才是怎么唱的,但还是表情严肃地急剧思忖起来,稍许才自言自语地说:“寄钱、汇款得到银行,到邮局能寄什么呢?不外乎寄点儿吃的、穿的,或是药!”突然笑出来:“哎呀!快拉倒吧!你不说岳贤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跟除你以外任何的异**往吗?只要不是给小三儿寄,你管他呢!”

孙凤娇明显急剧思忖一下,终于也笑了,但仍不能完全释怀地又说:“我倒不是怀疑他有外遇,我只是说他不该瞒着我……”

孙凤霞笑着把话抢过去:“快拉倒吧!你姐夫给他几个侄子包括俩穷大爷每次买东西倒不瞒着我,但每次都心疼得我肝儿直疼!所以,岳贤瞒着你,倒是好事!说明他懂得尊重妻子,不像你姐夫就知道跟我对着干!我越不高兴的事,他就越要当着我面儿干!行了,快拉倒吧!别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了,知足吧,凤娇,现在男人有几个吃喝嫖赌抽一样儿不沾的?尤其有几个臭钱的!岳贤有什么缺点呀?反正我一点儿没看出来!论身份,人家是书法家,大小也算个名人!论资产,人家不光祖上有钱,还留给你们那么多资产,人家自己也能挣呀!而且收藏了那么多值钱的宝贝!那天看财富栏目,专家们都说现在讲究说综合资产,这要论综合资产,你也算得上拥有千万资产的富婆儿了吧!”

孙凤娇忍不住哧地笑出来,但马上又说:“我只能算精神上的富婆儿而已,实际跟穷人一样,成天得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过日子。”

孙凤霞也笑了:“行啦,偷着乐去吧!别没事儿找事儿了,行吗?别说别的,我就从没见过一次他冲你瞪眼、发脾气的!有几个老爷们儿那么有修养的?你姐夫人也不错,可动不动就冲我叫唤!男人像岳贤这么有修养的我真是没见过几个!如果一定要挑毛病,就是目前这病,可这病也不能算绝症,经过手术没准儿也能去根儿!当然,手术也充满了危险,所以,你更得懂得珍惜你们相互间的关系了不是?”说着眼睛竟湿润起来。

孙凤娇猛然一下醒悟过来,马上发自肺腑地说:“喔,我错啦,我错啦!”

“本来就你错了!知道吗,让我受多大累我都不怕,我就怕你们两口子闹别扭!别忘了,你们一闹别扭,最别扭的可是我!我可马上就选择走啊,再提醒你一次!”

孙凤娇马上赔出笑脸说:“放心,放心,不会的!已经过去啦,姐。”

孙凤霞这才松下口气,突然又把声音压得极低地问:“凤娇,一直没好意思问,因为你姐夫得上那病,让姐才深有体会,夫妻间若那个不和谐也会影响感情,岳贤除了岁数比你大了点儿以外,不会……”

孙凤娇赶忙制止,把话抢过去:“NO,NO!岳贤棒着呢!”说完才感觉失当,赶忙又解释起来:“那什么,我的意思是……是那什么……”突然羞赧地起身跑了出去。

孙凤霞开心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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