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孙凤霞哭了许久，突然又起身去穿外岀的衣服，等穿戴整齐又想起什么似的扑到床上，抓过放在枕边的手机，忍住哭泣，再次去按妹妹的手机号码，手机里这次居然响起已与对方接通的悦耳的音乐声。孙凤霞一阵惊悸，翻身坐起来，不等妹妹接听电话已急切地叫起来：“喂？喂？喂……”悦耳的音乐继续响着，但孙凤娇就是不接，正待孙凤霞急得又站起身在屋内乱窜时，单元门突然开了，孙凤娇右手抱着盆花蕾朵朵的杜鹃花，左手举着响着彩铃的手机快步走进来：“挂了吧，姐，有事吗？”

孙凤霞重重地放下手机，带着哭声质问：“干吗不接电话！”

孙凤娇看出姐姐真动了气，赶忙解释说：“不已经到家门口了嘛！你瞧，我紧着往楼上跑，怎么……”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孙凤娇的声音一下也喑哑了：“王冬出什么事了吗，姐？”

孙凤霞仍生着气，抢过话：“行啦，他能出什么事！说你呢，不说往家里来电话，给你打电话还不接，不知道人家快急死啦！甭解释，甭解释了！快说岳贤又怎么了吧！”

孙凤娇这才释然地出口长气，之后赶忙抱歉地说：“对不起了，姐，放心，岳贤挺好，病情没变化，而且定了，过了年，就去手术……”

“那怎么现在就给留医院了呢？”孙凤霞仍充满疑惑地问。

孙凤娇笑了：“没有啊，岳贤在后面给司机结账呢……”话音刚落已传来岳贤的抱怨声：“哎哟！这单元门怎么四敞大开的？没听楼下王大妈说在楼道看见耗子了吗？”

孙凤霞忙用手去抹脸上的泪痕，马上又嗔怪地哼了妹妹一下，才转身跑回和岳跃的卧室，立即关上房门。孙凤娇笑了，忙把杜鹃花往门旁地上一放，之后迅速换上拖鞋也追进岳跃的卧室。

岳贤抱着一盆同样花蕾朵朵的杜鹃花走进来，他先关上单元门，之后仍抱着杜鹃花像儿子岳跃那样两下便把鞋甩下来，之后顾不上换拖鞋便走进客厅，把杜鹃花直接放到嵌螺钿的香几上，打量一下，马上转身急切地又跑上阁楼。

孙凤娇突然从岳跃卧室匆匆走出来，直接扑向放在客厅玻璃茶几上的电话，调出来电显示，一看是个手机号，而且号码有些眼熟。她急剧思忖稍许后突然大声喊起来：“岳贤！岳贤！”

稍许传来岳贤的回答声：“我在阁楼哪！说吧！”

“待会儿我帮你拿！你先下来！快！快呀！”孙凤娇继续高声催促，孙凤霞已脱下外岀的衣服，用纸巾拭着眼睛急切地也从岳跃卧室探出身子观看。

孙凤娇瞥一眼姐姐，加重语气又高声催促：“快先下来呀，岳大宝！告诉你，咱家可接到可疑电话啦！”

“来啦！来啦！”岳贤一脸欣喜地将那对儿光绪粉彩富贵白头套盆摞在一起，小心地抱在怀里走下旋梯，同时不屑地说：“什么可疑电话？不理它不就完了！”

“关键是想理它！”孙凤娇不容置疑地说：“快放下套盆儿看看来！我觉得这手机号可有些眼熟！”

“先说，怎么啦？”岳贤略带讥讽地边说边小心地将两只套盆放到玻璃茶几上。

孙凤娇怒火中烧，一下提高声音：“打人家电话，通了，直眉瞪眼问是不是岳贤家，吓我姐一跳，赶忙问什么事，他可好，挂了！之后再也不来了，这不成心气人玩儿吗？岳大宝，这手机号和这种找抽的伎俩可都有点儿似曾相识啊！”

岳贤一下也有所意识，不由思忖着低下头去看来电显示。孙凤霞已换好在家穿的衣服也从岳跃卧室走出来，和妹妹一起一脸愠怒地等着岳贤表态。岳贤看过来电显示，马上一笑，摇摇头说：“真没印象了，既然你认为似曾相识，那就去查查我的手机，我手机里存有大呆的手机号。对了，在医院检查前我就把手机交给你了。”

孙凤娇才想起来，立即拿起刚才随手放沙发上的挎包，拿出岳贤的手机，才发现手机还处于关机状态，她忙开机，之后急忙调出电话簿并查找起来……

岳贤窃笑着摇摇头，超然地又去干自己有兴趣的事了，他把一只粉彩套盆继续留在茶几上，把另一只套盆放到镶嵌螺钿的香几上，之后把两盆种在白色塑料盆里的杜鹃花连同塑料盆一起小心地分别放进套盆里。

岳贤前后左右地欣赏起来，稍许，穿上拖鞋突然拉开单元门走出去，之后站在单元门外将目光先投到放茶几上的杜鹃花上，再明显将目光一转，投到放香几上的杜鹃花上，马上神经病似的笑起来……突然响起妻子的一声怒吼：“岳大宝！”他吓得浑身一抖，忙进屋并关上单元门。

孙凤娇用手指着放在茶几上的电话，怒不可遏地说：“我说电话眼熟嘛！马上把电话打过去！先给他来个狗血喷头！”

岳贤没动地方，但审视地马上问：“肯定是大呆那厮吗？”

孙凤娇越发气恼地说：“还能有谁？天底下没有第二个这么找抽的！”

孙凤霞马上也一脸怒火地说：“简直缺德少教！什么玩意儿！”

岳贤讥讽地笑出声儿来：“哼，这厮现在趁好几百万了，怎么还这么抠门儿算计呢？”

孙凤娇恨恨地摘下话筒递向丈夫：“马上打！跟你说了啊，岳大宝，都不许问他什么事，上去先骂他个狗血喷头，听见没有！”见丈夫光笑，立即又讥讽地说：“告诉你，甭怕得罪他！也甭寄希望他姥爷会给他留下第二件元青花！”

岳贤越发讥讽地笑出声来：“没寄希望，亲爱的，我只是想这厮没事从不跟我联系，估计真有什么事呢！”

孙凤娇执拗地马上说：“那你也得先骂痛快了，再听他说有什么混账事！”

“行。”岳贤这才笑着用力点下头，但仍没有去接妻子递向自己的话筒：“那就劳您驾，帮着拨一下号儿吧！”说罢兴奋地又去欣赏那两盆已放到套盆里的杜鹃花。

孙凤娇带着气按照岳贤手机上显示的大呆的手机号将电话按通，听了听，证实确实通了才将话筒马上塞到丈夫手里。

岳贤立即拉开阵势，先连嗽两下嗓子，但对方迟迟不接电话，直到话筒中响起忙音，岳贤才无奈地转对仍愤懑不已的妻子和大姨子，苦笑地说：“那厮估计自己得挨骂，所以坚决不接了！”

孙凤娇不甘心地从丈夫手中一下拿过话筒，重新按通，并自己先接听起来，对方还是拒接。孙凤娇用力放下话筒，马上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电话本，边急切翻找边狠狠地说：“那就打他家的座机！”

岳贤又瞥了一眼也气得直喘粗气的孙凤霞，这才一笑地说：“亲爱的，要是打座机，我的意见是等我夜里起夜时再打！”

孙凤霞马上哧地笑出来；孙凤娇立刻停止翻找，眼睛一亮地说：“就这么定了！而且打通之后，你也先问，那缺德玩意儿应了之后，你也不再言语……”

岳贤立即把话抢过去：“我索性问都不问，我光吭唧，那样更有悬念！”说着像婴儿急着要奶吃似的吭唧起来：“哼哼，哼哼……”

孙凤霞和孙凤娇响亮地笑出来。岳贤马上用力拍拍手，亢奋地说：“就这么办了！行啦，二位，还是快来欣赏咱们的粉彩套盆儿吧！别看就是光绪民窑，可仍然绝了伦了！要怎么全世界甭管什么肤色的人全对咱们中国的古瓷爱不释手呢，就是好！”

孙凤娇和姐姐终于忍住笑，亢奋地也随着岳贤去欣赏放在套盆里的两盆杜鹃花。孙凤娇马上说：“别说，往套盆儿一放，就是提气！”

孙凤霞立即赞许地也说：“感觉马上不一样了，特富贵！特雅气！”

“最好的角度是一开单元门，从门口迈步进来的同时……”岳贤越发来了情绪，连比画带说：“啪！啪！从茶几看到香几！太有视觉冲击力了！请跟我来吧，二位，二位照我说的看过，方知吾言不谬矣！”

孙凤娇和姐姐凑趣地笑着，立即跟着岳贤走出单元门。岳贤亢奋地先将单元门关上，之后又比划着说起来：“记住，你们必须假装不知道香几和茶几上已经放了套盆儿了啊，这样才会产生视觉冲击力，啪！啪！”

孙凤娇和孙凤霞笑着异口同声地催促：“行啦，快开门吧！”说罢姊妹俩明显都提起一口气来。

岳贤这才亢奋地去拧门把，但马上一惊地转过头说：“坏了，门锁撞上了！你们是不是也都没带门钥匙？我肯定是没带着啊！”说着急切地又往自己上下口袋摸。

孙凤娇和孙凤霞顿时笑弯了腰……

没办法，三个人都没带门钥匙，只好去找物业。看来这种事物业已司空见惯，马上问岳贤家已封的阳台装防护栏没有，之后就让岳贤三人到楼下等着去就行了。等岳贤三人回到楼下，住对门的李大爷已热心地等在楼下，马上告诉他们两个保安已经上他们家去了，一会儿就可以把问题解决了，并示意地指一下停楼门外的一辆保安骑来的摩托车。孙凤娇不解地马上询问：“是我们家门锁撞上打不开了，保安干吗到您家去呀，李大爷？”李大爷马上笑了，同时往上一指说：“正好儿，你们自己看得了。”

岳贤三人马上仰头往楼上去看，只见邻家已封的阳台窗户被打开，露出邻居大妈和两个保安的身影。两个保安互相配合着，先从窗户探出身去推旁边岳贤家也已封上的阳台窗子，岳贤夫妇和孙凤霞这才搞明白物业刚才为什么问他们封的阳台安没安护栏了。对拉的塑钢窗马上被推开，之后两个保安继续互相配合着，只见其中一个身手灵活地从邻家窗户爬进了岳贤家的窗户。

孙凤娇姐儿俩这才松开因紧张而攥到一处的手，同时也松下口气，笑着转对李大爷千恩万谢起来。岳贤则快步朝楼门里跑去。

待孙凤娇姐儿俩跑上五层时，岳贤已笑嘻嘻地等在了门口。孙凤娇抢着提醒说：“岳贤，你给人保安钱没有？”

岳贤马上亢奋地说：“当然给了！而且每人都给了十块呢！不过，我觉得这钱给得一点儿不冤。来吧，二位，记住，要想体会视觉受到冲击的滋味儿，一定得假装香几和茶几上还没放东西啊！我现在开门啦，记住，因为进单元要换拖鞋，所以目光要先朝下看茶几！”岳贤说罢提起一口气，先将手放到门把上，孙凤娇姐儿俩亢奋地也同时提起一口气来。

单元门被岳贤一下拉开，三个人机械划一地都先目光朝下歪着头去看放茶几上的套盆。岳贤紧接着又说了声：“啪！”

三个人又同时一惊一乍地转过头去看香几上的另一只套盆。岳贤首先窜进客厅，而且像孩子般马上手舞足蹈地唱起来：“就是好，那么就是好……”

孙凤娇和姐姐马上也乐不可支了。岳贤突然停止手舞足蹈，先朝妻子挤一下眼睛才说：“对了，凤娇，两个套盆儿底下暂时还都缺少托盘儿，所以您老人家千万先别浇水啊！”

孙凤霞马上抢过话说：“我知道是提醒我呢！放心吧，即便有了托盘儿，我浇水也会在意，我现在已经知道你们家这些宝贝家具都怕水啦！”

岳贤和孙凤娇相视而笑。

吃过晚饭，岳贤找出盒尺先精确地量好套盆所需托盘儿的尺寸，并记在纸上，之后三个人便迫不及待地一起走出家门，前往宜家商城。一去一回共坐了二十站公共汽车，又把宜家转了个遍，也没找到让岳贤觉得能配上那对光绪粉彩富贵白头套盆的托盘儿。

回来时已经九点多了，进入冬季的楼区街心花园已阒无人迹。孙凤娇心血来潮地突然提出到花园里坐一会儿，去看星星。孙凤霞识趣地跑进花园，立即精力充沛地又与各种健身器较上了劲。

岳贤夫妇亲密地坐到不远处的长椅上，两个人都没有真的去看星星。岳贤把目光从孙凤霞身上收回，窃笑着清一下嗓子。

孙凤娇心灵收到感应般马上说：“想说什么，亲爱的？”

岳贤稍顿一下，才压低些声音说：“那什么，从我一查出脑袋里多了个小家伙儿，真是让大姐又担惊又受累的！咱们三口儿不决定去旅游吗？我想也邀上大姐母女俩跟咱们一起去，正好大霜放寒假也从湖北回来了。你说呢？”

孙凤娇先有些意外，马上更亲昵地靠紧丈夫并感激地说：“谢谢！我当然愿意！”

“那好，”岳贤偏过头仍低声对妻子说，“那你就出面邀请大姐母女吧！”

孙凤娇点点头，突然感激地伸岀双手捧着丈夫的面颊嘴对嘴用力亲了丈夫一下。

孙凤霞刚好看到眼里，惊得差一点儿从露天锻炼器上摔下来……

当晚，岳贤夫妇恩爱至极，相拥而眠。半夜两点时，手机闹铃声将沉睡中的孙凤娇首先叫醒，她马上伸手拿起放枕边的手机，熟练地解除闹铃，再打开床头红木雕花茶几上的台灯，之后急切地去看丈夫，岳贤仍沉沉地睡着。孙凤娇窃笑了，拿起事先放到枕边的用一张白纸裹着的可移动电话，她打开白纸，原来上面记着大呆家座机的电话号码和手机号码。

孙凤娇照着白纸条上记的座机号码很快将电话拨通，之后窃笑着放到仍沉睡着的丈夫耳边。岳贤马上被话筒里传出的表示已与对方电话接通的彩铃声弄醒，他哧地一下笑着睁开眼，马上又用一只手遮住照在脸上的台灯光说：“嗬！还没忘呢？还真打呀！”

孙凤娇不再窃笑，愤然地说：“可不真打嘛！”

“几点了？”岳贤马上问，当听妻子说两点时，岳贤忍不住又喷笑了岀来。

孙凤娇先是充满期待地望着丈夫，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由得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岳贤也终于将话筒随手放开，之后睡意正浓地说：“算了吧，看来大呆这厮死活都不会接了！”

孙凤娇拿过话筒不死心地又听了稍许，终于无奈地将电话挂掉，之后对着纸条又愤愤地去拨大呆的手机号码，马上眼睛一亮，把话筒又放到丈夫耳边：“好极了！手机也通了！”

岳贤眼睛都没睁地只是讥讽地一笑，并任妻子将话筒放到耳边。又过了稍许，岳贤主动苦笑着睁开眼说：“断了！你也算了吧，宝贝儿……”还想说什么，但话已被孙凤娇抢过去：“不行！今儿晚上甭想睡踏实了，小子！”说着拿起话筒亢奋地又按重拨键，这次电话里马上传来语音系统呆板的声音：“对方已关机……”

岳贤显然也听到了，不由得哧地先笑出来，之后睁开眼仍一脸开心地看着妻子说：“行啦，宝贝儿，看来已经把大呆搅和醒了，目的已达到，接着睡吧，亲爱的！”

“不行！”孙凤娇马上说：“关了手机，还有座机呢！我非折腾得让他要不就把座机线也拔了，要不就乖乖儿地来接电话！你快睡吧，不用你了，到时我给他吭唧，让小子更受刺激！”

岳贤又笑岀来，但马上闭上眼，侧过身继续睡去。

孙凤娇不甘心地又拨通大呆家的座机，之后关掉台灯再躺好。她把话筒放到自己耳边，也合上眼睛才喃喃地又说：“小子，看咱俩今儿谁更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