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祥住西四水大院儿胡同,离岳贤家不算远,走着也就二十来分钟。一九五八年搞“大跃进”时,水大院儿胡同里面也以“大跃进”速度盖起了一片简易楼,简易楼一律只有三层,均由红砖砌成,每家格局与面积也均一样,都是一大一小两间房,大间也就十二三平方米,小间不足十平方米,厨房更小,只有狭长的一小条,有三平方米就不错。家里全没有厕所,当初设计就没有,要不怎么叫简易楼呢!所以大小便得去胡同里的公共厕所,老北京称之为“官茅房”。住户大多犯懒,大便用盆儿,小便就在厨房下水池解决。大便盆儿一律放门外,虽然有盖儿,但用后都先放着,多咱有事下楼,捎带着才去“官茅房”倒掉。加之下水道没有不堵的时候,好容易楼里不堵了,楼门外的污水井又承受不了了,为了不让冒出的臭水脏了脚,每个楼门前长年都铺着一层碎砖。所以整个简易楼区,从外至里终年累日飘散着一股不洁的气味。
万宝祥住简易楼区最后一排的二层,岳贤那天晚上临出门才发现自行车后带被扎了,所以是走着到万宝祥家去的,因为过于急切,进楼门时没踩稳铺的碎砖,脚下一滑,先踩了一脚臭泥,上楼时又因为过于急切,让楼梯绊个趔趄,幸亏仗着年轻,反应快,才没摔倒。但排了一个多小时队,在西单商场才买没几天的三接头牛皮鞋的一只头上,被磕得掀起了黄豆大一块儿亮皮。
岳贤气喘咻咻、强掩怒气地敲开万宝祥家门时,万宝祥在厨房临时拉起的布帘后,正在赤身**地用洗衣服大盆洗澡,为岳贤开门的是万宝祥妻子,他妻子抱着万宝祥一岁来的儿子正哄其睡觉,万宝祥老父亲穿着用大五幅白布做的盘扣儿的坎肩儿,下身穿着一条过膝的黑布大裤衩,正倚靠在外间屋一张单人床上用根一尺多长、疙疙瘩瘩的花椒木棍不停敲着自己同样疙疙瘩瘩的病腿。老爷子过去是煤铺送煤的,早已退休,由于年轻时干活儿不惜力,又贪凉,一条腿做下病,一年前陆铁城带岳贤第一次来万宝祥家时,万宝祥老父亲虽然走路有点儿瘸,但还能买菜做饭,基本什么家务活儿都不耽误。半年前岳贤再去,老爷子已拄上拐棍儿,而如今床头边已立起一副木拐,看来老人的病腿在加速恶化。
岳贤年轻时又白又胖,所以很有老人缘儿,每次来,万老爷子都会主动跟儿子抢话。万老爷子总标榜自己有功夫,年轻时三五个壮小伙儿根本靠不到跟前来,躺地上都不知怎么躺下的。岳贤也爱听老人吹牛,基本上每次来都尽量满足老爷子,让老爷子过足嘴瘾。今天,岳贤更是奔老爷子来的,来时路上他还曾担心万宝祥会设置障碍不让他直接跟老爷子聊,现在不存在这问题了。万宝祥正在厨房洗澡,其妻子把岳贤让进屋后马上也抱儿子进了里间屋,继续哄孩子睡觉去了。机不可失,时不吾待!岳贤马上主动坐到老爷子单人床上,苦着脸、开门见山地便说:“大爷,大晚上不打扰您休息,就几句话,问完我就走,改天我白天再单独看您来。我就想问问,那青瓷瓶摔碎了,瓶上面的盖儿摔碎没有?”说罢急切去审视老人的反应。万老爷子明显蒙了,刚见到岳贤才流露出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浑浊的眼睛里明显也充满了困惑,好一会儿才似有所悟地说:“我自己真做不了啦,”老爷子虽然腿脚彻底不行了,但说起话来还跟以往一样,保持着大嗓门儿,“他们也不让我做啦!不是因为摔瓶子、摔碗儿,胖宝贝儿!真再把我摔了,那他们就真罪孽啦!瞧瞧我这两条腿,爷们儿,还叫人腿吗?咳!年轻时可俩铁杠子似的,没别的,就是好练!当初我拜把兄弟贺四儿在山门儿胡同设了个跤场,凡有来踢场子的,准派人叫我去,就从没输过!最惨也就是平手儿!那要输了,跤场收摊子是小,关键丢不起那个人,更现不起那个眼!……”
突然传来万宝祥妻子哀求般的声音:“爸!您要再这么大呼小叫的,我今儿就没法儿把铁桩哄睡啦!”
万老爷子这才偃旗息鼓,岳贤也终于找到告辞机会,马上站起身说:“老爷子,太晚了,我跟万哥说句话就走了,改天我一定再看您来!”
万宝祥已无心洗澡,从岳贤家出来时,岳贤的神态已让他感到岳贤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岳贤这么快就追家来了,岳贤来后和父亲说的话,包括父亲说的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自己的谎言已被揭穿,他先是感觉有些难堪,继而又十分恼火起来。“姓岳的也忒不给自己面子啦!我万宝祥还不拐弯抹角了,就是想分你一个,怎么着吧!”这么一想,万宝祥心安理得地又接着洗起澡来,并惬意地吹起了口哨。
岳贤强压怒火走进厨房,又急剧思忖一下才对着隔帘赔起笑脸说:“万哥,您别逗您弟弟了,我知道您跟您弟弟一样,也喜欢上这对儿百子千孙瓶了,没关系,您尽管先拿着玩儿,什么时候玩儿够了,再给我不迟。您也知道,我只收藏,从来不卖东西。所以您什么时候又想玩儿了,只管咳嗽一声儿,您弟弟立马就给您送来!您接着洗,万哥,我先告辞啦!”
岳贤的讲述被打断。
孙凤娇压制不住怒气,愤慨地说:“嗬!您也真够大度的,亲爱的,您如此大度完,姓万的怎么说?”
岳贤讥讽地吐口长气,说:“姓万的只说了俩字儿——不送!”
孙凤娇气得身子一颠,憋了半天才说:“这、这叫人话吗!”见丈夫光讥讽不语,才又怒不可遏地说:“接下来您要窝窝囊囊,就别说了!怎么样?是不是不用说了?”沉重地叹口大气,但不甘心地又去审视丈夫。
岳贤略带讥讽地一笑,说:“我那不叫窝囊,我那叫仁至义尽!虽然我没从万宝祥手里买着过东西,那厮东西都贵,也买不了,但他教了我几招儿怎么鉴别民国高仿前朝瓷器的方法,很实用,确实也避免了打眼。收藏早期,如果买到民国高仿瓷,如同现在买到假货……”
孙凤娇讥讽地抢过话:“不要为自身的窝囊找借口行吗?”
岳贤只是讥讽地一笑,接着说:“我又等了三天,那厮一点儿动静没有。于是第四天一早儿我先去了趟国华商场,给那厮儿子买了辆三个轮儿的儿童车,又给他老父亲装了个点心匣子……”
孙凤娇气得差点儿蹦起来:“嗬!岳大宝!您、您这已经都不是窝囊的问题了!实话告诉你,如果咱俩搞对象时你告诉了我这段儿,我马上就跟你拜拜了,您呐!”
岳贤讥讽地又笑了,马上反问:“您的意思呢?我倒很想听听尊家有何高见。”
孙凤娇嘴动了几下,但什么也没说岀来,最终气得红头涨脸,说:“还是你先说吧!看来你很享受被那厮蹂躏!”
岳贤再次讥讽地笑了:“实话告诉你,我都那么仁至义尽了,结果换来的是那厮又加了一百块钱,一共五百块钱非让我匀他一个,而且还明确告诉我说,为了重新回文物局工作,他已经把那瓶贿赂领导了,肯定是拿不回来了!咳!”喟然长叹一声后又问妻子,“亲爱的,我还想再请教一下,换你,你会怎么办?先息怒,息怒,亲爱的,好好想想,我想听听你有什么高招儿没有,反正我是黔驴技穷了!不急啊,亲爱的,咱们先下去把咖喱饭吃了。”起身要走,被妻子气恼地一把又揪坐下。
“哟,你这么快就有高招儿啦?”岳贤故意调侃地说。
“人家快气死了,你还有心思吃饭哪!你肯定有被虐待倾向吧!”
“我没那么贱骨头,亲爱的,但面对这么个无赖,我完全束手无策!我相信你除了愤懑不已、说些气话外也不会有什么招数。因为我们所有的知识及由此产生的聪明智慧均来自于学校与家庭的正统教育,所以,面对流氓,一概派不上用场……”
孙凤娇突然眼睛一亮地又抢过话:“言多语失了,岳大宝同志,我不相信呣们爷们儿会如此窝囊!看着你妻子睿智的大眼睛!”说着向丈夫探过头去并迅速眨动两下眼睛。岳贤一下笑出来,但马上又嗫嚅着抓起头皮。孙凤娇一激动又坐直身子,赶忙提醒地说:“如果接下来讲的确实有失尊严,不如不讲!好了,好了,翻篇儿了,我只当你只买了一个百子千孙瓶了!我看我们还是下去看看我姐咖喱饭做好没有吧!”边说边真的往起站。
岳贤等妻子全部站起来,下一秒就要迈腿离去时,终于还是伸手拉住妻子。岳贤自己仍坐在地板上,他死死拉住妻子的衣服下摆,又下了很大决心,终于命令地说:“坐下!你哥今天也不怕寒碜了……”
“对,都老夫老妻了!”孙凤娇马上顺从地重新坐下,又善解人意地说:“我刚才也都是些气话,亲爱的,其实,你当初无论怎么做,都不会降低在你妻子心目中的大丈夫形象。”
“谢谢!”岳贤一下坐直身子,孙凤娇则不敢去看丈夫,忙垂下目光……
这次是下午,这次岳贤是骑着自行车去的,他背着黄色的军用书包,书包鼓鼓的,看来岳贤又没空手去。万宝祥也在家,不过正准备和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个子男人出门,小个子叫崔小浩,是万宝祥原来文物局的同事,也总遛地摊儿,专抓老窑,显然工作之余私底下也紧忙活。岳贤在地摊儿上常遇见崔小浩,也听人说过崔小浩是文物局的,有眼睛。但他从没和崔小浩过过话儿,曾有认识崔小浩的一个熟人主动提出介绍岳贤与崔小浩结识,被岳贤拒绝了,因为岳贤讨厌崔小浩总以内行自居而时刻摆出一副人五人六、盛气凌人的嘴脸。这次在万宝祥家中相见,两人都有些意外,看来崔小浩对岳贤也印象深刻。
“这位朋友倒很眼熟啊!”崔小浩一看就是故意装傻,边说边转看万宝祥,他已把手抬了起来,就等着万宝祥一介绍完便与岳贤握手。但万宝祥骤然板起的面孔让崔小浩一愣,马上把手又放下来,他敏感地立即闪到一旁,脸上现出一副等着看哈哈的表情。
岳贤一进门还主动热情地喊完万哥,喊大爷,喊了大嫂,又叫儿子,但万宝祥的态度让岳贤的脸色不由得也变难看起来,他把军用书包往怀里一抱,不请自坐地一屁股坐到外屋饭桌旁的一把椅子上。两个人一时均陷入对峙状态。
万宝祥妻子明显有所感觉,这个来自万宝祥老家延庆、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山村妇女忙抱起儿子又进里间屋哄儿子睡觉去了,同时忐忑地不时往外屋偷觑。万老爷子老眼昏花,似乎还没有感觉,马上说:“宝祥,岳贤来了,你们坐下再聊聊,岳贤不也喜欢瓷器吗,你们哥儿仨何不约着一块儿去看呢?”
岳贤又生出希冀地马上去看万宝祥的反应。万宝祥根本不接父亲的下茬,依然板着脸先斜一眼岳贤才厌烦至极地说:“怎么着?不会还没想明白呢吧!”
岳贤也放弃幻想,强压怒火,顿一下,才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明白了!”
万宝祥马上乐了:“那就齐活了!”说着从屁股兜里掏出一叠人民币,数都不数便递向岳贤:“这是四百整,你先拿着,我许诺的另外二百就这几天,我保证也给你!”
岳贤没有接钱,仍一字一句地说:“我今儿是拿我那瓷瓶来的!今儿必须拿走!”
万宝祥马上又黑下脸来,他把钱重新放回屁股兜,之后一副无赖像,冷笑地说:“哼,还好说歹说都不成了!问您一句,我什么时候拿过您一瓷瓶来着?有人能证明吗?”
崔小浩似乎听明白了,马上讥讽地笑着去看岳贤。万老爷子再老眼昏花也看出问题来了,马上厉声问:“宝祥!朋友之间往来,还需要找人证明吗?你倒是拿没拿人家一瓷瓶?”
“您别掺和行吗?”万宝祥说罢马上转对崔小浩示意地一摆头:“咱们走!”
“万宝祥!你走个试试!”
岳贤气得浑身乱颤地马上把手伸进吊挂在脖子上的黄军用书包里。万宝祥动作神速地转身便冲进厨房,很快便握着把菜刀窜回来,声色俱厉地说:“还敢带家伙来?老子今儿先剁了你!”说完不由一愣,因为岳贤从军用书包里拿出的只是个拧着红盖儿的长方形的白塑料桶。岳贤没有回答,只是冷笑着拧开红盖儿,马上又将塑料桶里的透明液体朝自己身上倾倒起来,同时一阵刺鼻的稀料味迅速在屋内漫延开来。反应最快的是万老爷子,老爷子声音都急劈了,大喊:“胖宝贝儿!千万别干傻事!有什么委屈,大爷保证为你主持公道!”
万宝祥当地一声先扔下菜刀,之后不甘心地试图冲上去抢岳贤手中的塑料桶,岳贤显然早有准备,马上举起左手,手中赫然拿着一个一次性打火机,万宝祥一下傻了眼,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马上把瓶拿来,姓万的!”岳贤高举着打火机,边说边把稀料继续往自己身上浇着,岳贤只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袖衬衫和牛仔裤,所以稀料汩汩地从塑料桶流到岳贤身上的同时,也迅速顺着岳贤的衣服、裤子流淌到地上,又迅速四下漫延开去。
“小兔崽子!还不快把瓶还人家!”万老爷子怒吼的同时火冒三丈地抓起敲腿用的花椒木棍奋力砍向儿子,但没能砍准,花椒木棍砍到单元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屋内马上传出万宝祥儿子受到惊吓发出的尖厉哭叫声。同样惊呆了的崔小浩这时才猛醒地跑到房门口,他先用手握住门把手将单元门打开点儿缝再威胁地说:“这位兄弟,我不客气地告诉你,你这叫讹诈,他拿你个瓶,谁看见啦……”
“你他妈的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他没拿人家瓶干吗要给人家钱!我没老糊涂呢!你们这俩臭杂伴子没一个好东西!”万老爷子怒吼着又抓起床上吐痰用的白搪瓷缸子去砍崔小浩,但这次脱手扔到地上,又发出极大的响声,铁桩越发声嘶力竭地哭叫起来。万老爷子疯了般地又边骂边去拿立床边的双拐:“你不不动地方吗?我今儿楔死你完了……”话音未落,万宝祥媳妇儿一手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儿子,一手拿着另一只百子千孙瓶从里间屋走出来,并坚定地走向坐在凳子上仍高举着打火机的岳贤。一缕阳光刚好从蒙了一层污垢的窗玻璃照进来,瓷瓶上的釉下青花“百子千孙”四字在阳光下泛出蓝宝石般的光彩……
讲述被打断。
孙凤娇一下喷笑出来,之后突然起身,继续乐不可支地跑下阁楼。但只过了几分钟,孙凤娇强忍笑意又返回阁楼,发现岳贤心平气和地又在整理作品,孙凤娇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来,说:“先下去吃饭吧,大英雄!”说罢实在忍不住,又乐弯了腰。
岳贤这才抬起头讥讽地说:“有那么可乐吗?”
孙凤娇越发乐得东倒西歪起来。
“你认为我在编故事,对吧?”岳贤讥讽地又问。
“你自己说的,收藏界最流行编故事!”孙凤娇说罢又喷笑出来。
岳贤也笑了,但马上又收住笑,并下意识喟叹有声地说:“你以为我用那种极端办法要回本来就属于我的瓶,我就英雄了吗?NO!这跟跪下哀求他一样令我感到耻辱!我也不解释了,信不信由你吧。总之,我没有让这对儿保存了七百多年的古瓶在我手里天各一方,它们至今还能完好地待在一起,我尽力了!”说罢下意识瞥一眼多宝槅,又埋头去整理已创作完成的作品。
孙凤娇才发现百子千孙瓶不再是一只,而是一对儿正端放在多宝槅上。她不再笑,突然走上前温存地从后面抱住丈夫,并在丈夫耳边喃喃地说:“亲爱的,那姓万的最后也死于癌症,对吧?”
岳贤噗地喷笑了出来:“NO!那厮现在还活着,而且在一家拍卖公司当鉴定师呢!”
孙凤娇马上说:“别急,他早晚死于癌!好了,亲爱的,可以翻篇儿了,说点儿提气的,这对百子千孙瓶究竟是宋青花,还是元青花?”说着已牵着丈夫的手把丈夫拉到多宝槅前。
岳贤看着那对百子千孙瓶,马上神采奕奕起来:“还是说宋、说元都有!经过近三十年的研究和考证,可以这么说,现存于世的元青花都没有它年头老,这也是所有见过这对儿瓶的明白人一致的看法,包括吴老!……”
孙凤娇急切地抢过话:“为什么不能说是宋青花呢?!我这二把刀都看出来它们和宋影青瓷的釉和胎土一样啦!那么多专家,都什么眼睛啊!”
岳贤轻叹一声:“专家才更讲究严谨!除非哪天宋墓中岀现了相同之器。要怎么说偷盗古墓从古至今都罪不可赦呢!”
突然传来孙凤霞唱歌般地喊声:“开饭啦!”
岳贤赶忙转身拥着妻子便走:“赶快,亲爱的,我真怕你姐又喊‘开开饭饭啦啦!’她那么一喊我浑身马上就起鸡皮疙瘩,真的!”
孙凤娇故意停住,说:“别急,让我帮你把搭椅背上的这些淘汰的作品捋好,留着将来还能送人呢!”
岳贤立刻伸手去拉妻子:“吃完饭我保证都给你捋好了,求你了,我真怕听你姐喊……”正说着孙凤霞的喊声传来了:“吃吃饭饭啦啦……”
“哎哟!杀了我吧!”岳贤虚张声势地马上双手抱起头故意往阁楼里走,又痛不欲生地转过身说:“楼梯呢?亲爱的!快告诉我下阁楼的楼梯呢!”
孙凤娇笑得又东倒西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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